因为是落单进入邯郸的,通关的符印又落在军中,赵信不敢出正门进城,只好舍近求远到了北门,靠着都尉令牌才混入了城中。如此一来,李氏派去正门出打探消息的家仆自然堵不住赵信了。
这些借口赵信自然不敢跟李氏如实说来,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不但赌博斗乐,还酗酒烂醉如泥,恐怕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
于是转了转眼睛,心中已经生出了计较。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衣锦归家(二)
赵信忽然上前一步,步子竟有些踉跄,以手按住胸口,满脸痛苦的说说道;“母亲,昨日我旧伤复发,今早才稍稍好转了些,所以这才来迟。”
李氏一愣,连忙放下铁尺上前扶住赵信,急声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忽又想起了赵信的以往的古灵精怪,不由心生警惕,目露怀疑的望向赵信。
赵信自然看着眼里,连忙暗自聚力胸口,胸腹内顿时一片翻江倒海。猛地一发力,只觉得喉咙一甜,嘴角已经溢出了几丝鲜血。
李氏大惊,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面色满是焦急的说道;“信儿,你到底怎么了,哪里受了伤。”
赵信本来心中还暗自得意计谋得逞,待看见母亲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暗后悔。忙说道;“不碍事的,这些都是前几个月落下的旧伤,已经愈合了大半,想来是这几天急着赶路,所以才伤势复发,待休息几日就好了。”
李氏就急忙问道;“那医匠怎么说的?”
赵信满嘴胡诌道;“那医匠说需要好生休养一顿时间就可以痊愈了,期间不能受到什么刺激和劳累,否则也可能会旧疾复燃。”
李氏显然被刚刚那吐血给吓得不轻,一向精明过人的她竟然已全信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又说道;“你既然有伤在身,这些天就在家里好生歇着。就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每日应当清淡,不沾荤腥和酒水。”
言罢提高声音道;“小兰。”
小兰上前应道;“夫人何事?”
“把饭桌上的荤腥都撤掉,让厨子再做一些清淡的素食送来。”
“是。”小兰微微一福,就要去办,却被赵信喊住。
“等一下。”赵信急忙喊住小兰,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把真是搬石砸脚了,若是每餐只吃清淡素食,嘴巴岂不是淡出个鸟味来了,不出十日,赵信的眼睛就要吃绿了眼。况且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却还要窝在家中不准外出,这是何道理。
“母亲不必刻意如此,那医匠是王宫御医,医术高超无比。他只是让我生活照旧,顺其自然,不要克制的去做什么事情,如此才能心情舒畅,更快的养好伤势。”
李氏神色有些疑虑的看着赵信,道;“当真?”
“千真万确。“赵信瞪大眼睛,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氏犹豫了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选择相信了儿子,赵信这才心中长舒了口气。
两人移步膳室用午膳,这次午膳李氏花了不少心思,因为心疼儿子在外受苦,于是恨不得一顿将所有好吃的东做给赵信吃过一遍。才两人用膳,却有足足二十多道菜,当真是浪费至极,和李氏一向简朴的作风大相庭径。
赵信倒是吃的开心,放开肠胃大吃特吃。这半年来在外虽然过的自由惬意,却事事需要自己操心,哪比得上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尤其是这些难得的美味,又岂是军中那硬生生的干粮滋味所能比的。
看着赵信如此狼吞虎咽,李氏心中倒是担心其他“虚弱”的身体,不停的出言相劝让他吃慢些。赵信哪里肯听,一边点着头一边毫不含糊的继续大嚼,这些日子来的军中生活,早就锻炼出一副奇大无比的胃口,这里正好派的上用途。
要知道在行军作战中,停下来生活造食是多么的难得可贵,所以士卒们大多趁着热食时大吃特吃,以储备能量供作战之用,平时则是以干粮果腹。
这一顿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赵信长长的打了个饱嗝,这顿鬼哭狼嚎般的扫荡才算告离了一个段落。
李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道;“怎么。吃饱了?”
这时候李氏哪里还会看不出,赵信所谓的旧伤复发十成十是编排出来的,否则你见过谁刚刚吐完血就吃的如此生猛。几乎将桌上的扫荡一空。不过李氏却并不愿意说破,说到底她见到儿子这样,心中到底是欢喜的很,那里还会愿意去找不自在。
赵信面对老娘咄咄逼人的迷光,心中到底是有些心虚,嘿嘿的笑了笑,也不敢接话。
李氏微微一笑,又问道;“你这次怎么回来的如此心急,都不和主父大王一起回邯郸?”
“主父他们的队伍太过于庞大,行走十分缓慢,照他们那速度,后日也未必到得了邯郸。主父给我的假期不过十日,我哪里肯会浪费在路上呢,就向主父告了个假,先和一些同样急着回家的将尉先走了一步。”
李氏点了点头,似有深意的问道;“这么说来主父很宠信你?”
“算是吧,我觉得主父还是很信得过我的,对我也算相当不错,最重要的是我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越和他接触越觉得他当真是个了不起的男儿。无论是胆识还是魄力,皆是绝世未见。”
李氏一笑,道;“这个自然,像主父这种奇男子,又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
“正是。”赵信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敬仰。
“你和你父亲见的可多?”
赵信苦笑道;“虽然都离得不算远,可我真的没时间抽身去见父亲,那时候忙的分身乏术,只能在下朝时匆匆和父亲说上几句。”
言罢又笑着说道;“父亲和舅舅现在正在主父和大王身边,想来后日就能到达,母亲若是想父亲的话也不必心急。”
李氏闻言伸手敲了赵信的脑袋一下,嗔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连你老娘你都敢随便拿着看玩笑了,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个自然。”赵信哈哈一笑。
“也不看看我是谁生出来的儿子。”
母子二人又说笑了一会,这才让家仆撤去了碗筷,他们则到庭院中继续说着话。
李氏的目光落在赵信有些清瘦的脸颊上,有些心疼轻轻的问道;“信儿,这些日子你过的可还好。”
赵信笑了笑道;“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不错。”
“以前我总以为这天就是这么大的天,穷其所有不过邯郸之地。不论犯了何事都会有父亲还有母亲来为我解决,以前总想着凭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就能猜透人心,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如今却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李氏听着赵信话语中竟然有些沧桑的感觉,忽然觉得以前这个儿子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心中微微有些不适,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信儿,你变了不少。”
赵信笑容慢慢浮现,道;“可是不管怎么变,我始终是你的儿子。”
李氏一怔,旋即微微一笑,心结顿时烟消云散,又道;“儿子,来跟为娘的说下你这半年多的经历好吗?”
赵信点了点头,从跟随主父北上开始说起,说到了第一次饮酒,说到了结识廉颇,在高厥大破楼烦林胡的骑兵。第一次手刃敌人,置于千军万马之中。一旁的李氏听到这里不由变色,虽然明知儿子最后安然无恙,可心中仍然紧张无比,知道听到赵信说大获全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又说到了侦缉中山国时假扮易迁,将石邑玩弄于鼓掌之间,诱得举城归降赵国。李氏听着不由美目流转,心中对儿子的处身险地不由暗自捏了把汗。
知道说完了信宫朝会后,赵信这才结束了对母亲汇报的工作,不禁觉得有些口干,端起茶水便喝。待喝完后看着李氏正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便问道;“母亲,你这是做何?”
李氏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深沉,许久才开口说道;“信儿,为娘知道你年纪大了,自己有主见了,以后的路要只能靠你自己去闯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只是有些事希望你今天在这里能当面答应我。”
赵信正色道:“母亲请说。”
“我要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切记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贪功就以身犯险。做父母的不需要你多么出人头地风光无限,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是对我和你父亲最好的消息。”
“你能答应我吗?”
赵信深深的吸了口气,恭声道;“母亲请放心,儿子记住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衣锦归家(三)
在家中闲待了一日,忙惯了的赵信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
习惯了军中早起的他起了个大清早,在府中转由了半天,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去转转,这时门童却报来说有一群少年说是他的朋友,点名指姓在门外要找他。
赵信略微一想,便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因为怕打扰母亲,所以赵信便自己出门迎了出来。
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的听见一片吵闹声,几个少年正在门外互相打趣开着玩笑。赵信没由来的邹了邹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过去。
人群中说话声音最大的一个白净少年正对着赵信,见他走来顿时大喜,连忙带头迎了上去。见赵信一身骑兵所着的劲装胡服,不由目露羡慕,啧啧道;“好你个赵信,才多久没见就混出了个出人头地来了。回家后都不告诉我们这帮老兄弟们,当真是不仗义呀,枉我狐茂还当你是兄弟。”
这狐茂和赵信一样,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同样是邯郸城内闻名遐迩的顽少之一。狐茂生的身材欣长面色白皙,容貌俊美,犹如女子般。如非熟识的人,几乎会被他外貌所骗,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却不知道他在这些人里面性子最为顽劣,十足一个惹事的小祖宗。
和出生寒门的赵信不通,狐茂却是正了八景的名门之后。当年狐易和狐毛两兄弟辅助晋文公成就了晋国霸业,狐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晋国第一世族。但其后随着赵氏等世家的兴起,狐氏家业渐渐衰落,退出了晋国的最高决策权。
三家分晋后,继承了晋国最多领土的赵国自然也就成为了狐家新的主子。虽说狐家声势不及当年,但百年世家,仍然底蕴十足,族中大小官员层出不穷,其中最为耀眼者者就是当今柱国狐易,而这个狐茂正是狐易的小儿子。
邯郸是赵国的王都所在,城中亲贵官宦子弟自然多如牛毛。这些少爷们整日养尊处优,不知世间疾苦,所以大多性情飞扬跋扈、好狠斗勇,暗地里拉帮结派、私斗成风,赵信和狐茂正是这一派恶少门的领头人物。
只是许久未见,赵信反而对这些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们生出了一些陌生感,笑容也有些勉强。大概是习惯了在军中的生活,念及从前那走日惹是生非的荒唐日子便恍若隔世。
于是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道:“哪里会有,我昨日才回到家里的,因为晚到了点被我母亲骂得半死,哪还敢出门找你们。”
狐茂闻言咋舌,也不敢接话。赵信母亲的凶名他久闻多时,知道这个出身李家的大小姐生来就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性格,若是惹毛个她,恐怕王宫她都敢一把火烧掉,他们这些小屁孩她哪会放在眼里。
狐茂一脸戏谑的笑容看着赵信道;“原本还以为你当了个都尉会出息很多,没想到还是如此胆小怕事,畏母如虎,要罚,一定要罚。”
赵信被他这么打趣一说,久违的亲切感顿时又跃然而出,闻言大笑道;“好,兄弟我认罚,午膳醉月楼,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今天我请了,当向诸位兄弟赔礼道歉。”
狐茂笑着搂住赵信,道;“本该如此,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让家仆和李氏说了一声,便和这一群狐朋狗友大摇大摆的前往城南的醉月楼。“蹬蹬瞪”上楼,一马当先的狐茂把重重的钱袋扔在了桌上,把桌子拍得“蹦蹦”直响,瞪大眼睛朝着正在点头哈腰的老板吼道;“快给大爷们上菜,要最好的,最贵的,怠慢了爷就拆掉你这破楼。”
那老板在邯郸城内经营为生,自然知道狐茂他们的身份不简单,连忙吩咐厨子赶紧做菜,不到半响的功夫,满满一桌丰盛的宴席就已经端了上来。
即使酒宴,怎可有宴无酒。狐茂呼喝着老板搬来了整整三坛陈酒,胡天海地的大吃大喝了起来。
作为这次的做东的主人,赵信自然被灌了最多的酒。这半年来整日跟着主父那些嗜酒如命的酒鬼厮混在一起,赵信的酒量自然也变的很大,等闲几个普通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况且军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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