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神献祭- 第94部分

　　　　亚空间是一个抽象的领域。

　　　　潜行过亚空间无数次的异色卿，从来没有看见过相同的景色。

　　　　或者说，他的眼睛无法辨认出亚空间所有的图案和形状，他只能够分辨出直线和曲线，以及基本的几何图案，还有部分的可辨认光，其余的一切皆是无法看透的混沌。

　　　　异色卿必需要小心地避开一切的障碍，他的前面有许多不明的物体，奇特的能量波动，还有诸多无法认知的奇异粒子，亚空间是一个危险的地带，一个不小心他就会万劫不复。

　　　　正反物质同时存在的这个空间，每一个地方都可能烟灭身体，随处可见的空间的缺口，能够把自己扭曲得不像人形，全神贯注留神也远远不足够。

　　　　他需要维持在自己身处的维度，不能够让身体堕入他处，也不能够上升太多，否则前进路线有半点的歪斜，他所拥有的时间轴将会被扭曲，很可能会不自觉的永远地停留在亚空间直到死亡，或是离开这里之后，发现整个世界渡过了千百年之久。

　　　　最有可能的，就是时间的概念瞬间冲刷过他的身体，让他在倾刻之间腐朽。

　　　　如非必要，异色卿不会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他的力量还不足以随意潜伏在这个领域之中。

　　　　他这一次是逼于无奈，才会选择使用这个最后的底牌。

　　　　异色卿不知道攻击他的人是谁，但看来对方准备相当充足，魔法的影响范围广阔，超出了他的瞬间移动能力的极限，如果不想正面承受魔法的攻击，他就只有来到这个亚空间的选择。

　　　　此时的异色卿无暇去思考太多，他必须把精神放在通过危险的亚空间上，才有余裕去思考对付他的敌人是谁。

　　　　所以，当他受到了攻击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大腿和腰部受到了冲击，魔法障壁很好地抵挡了攻击，却没有办法抵销额外的推动力。

　　　　在理应没有其他生物存在的亚空间，异色卿是第一次看见除了他之外的活物，他感受到的不是意外，而是震撼全身的惊吓。

　　　　他一眼就认得出，这是在空中袭击他的诡异魔物。

　　　　两头魔物分别咬着他的腿部和腰部，正将他推往一个空间缺口上，但是异色卿不敢随意乱动，其他的位置上，有着更加危险的抽象事物存在，他只要稍一反抗，就会玉石俱焚。

　　　　异色卿脑袋急速运转，思考着脱身的方法，就在将要动手的时候，身体失去了平衡感，世界变得天翻地覆，眼前一片混沌。

　　　　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相当熟悉。

　　　　这是进出亚空间的时候，必然会有的观感上的混乱。

　　　　异色卿忽然发现，他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上，清澈的蓝天和明亮的太阳，就在他的头顶上，他回到了原本的天空。

　　　　“能够自由进出亚空间的魔物吗？而且可以带同其他东西……这是多么的珍贵啊！”

　　　　两头丑陋的魔物近在眼前，远远还没有脱离危险，但是异色卿那追求一切真相的学者求知的心，已经对这些魔物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想要得到它们。

　　　　“我觉得在这之前，你应该想办法脱身才对。”

　　　　不久前听过的年轻声音，拉回了异色卿的注意力。

　　　　然后，他看见了眼前直迫而来的璀璨星光。

　　　　缠咬在异色卿身体上的廷达罗斯猎犬，在光芒及身之前，化作雾气和扭曲的线条消失在现实之中，让他正面承受了这一次攻击。

　　　　轰！

　　　　“看起来很痛呢。”

　　　　林远抱着手倒悬在天上，看着完全吃下了星光直击的异色卿，从千米的高空重重掉落到下方的山顶上，震荡了整个小山之后，完全被埋没在山体里。

　　　　铃兰拿着正在崩溃融化的魔导武装，沉默地看着山顶上冒出的滚滚烟尘。

　　　　林远用力地拍了拍手，指着下方山顶上出现的深坑。

　　　　“总之，我们先去确认他的生死吧。”

第五十八章　后手

　　　　陷没在山体之中的异色卿，被两头廷达罗斯猎犬挖了出来，随意抛放在地上。

　　　　“还真是有够硬的魔法障壁，这么高掉下来也没有挂掉。”林远充满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异色卿。

　　　　异色卿还没有死去，他的胸膛尚在起伏，满是裂痕的钢铁面具上，晶体眼睛仍然闪烁着光辉，但是他已经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了。

　　　　看着全身覆上污泥，四肢扭曲折断的异色卿，铃兰没有感到一丝快意，她只有悲哀的情绪涌现在心中。

　　　　“原来是这样吗……能够穿梭亚空间的魔兽……呵……”

　　　　异色卿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彷佛感觉不到身上受到的创伤，语气平稳得像是闲话家常。

　　　　“我们的总冠军，就是这么失踪的吗？明明已经做好了一切的防备，却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进行袭击，哈，你们应该是从奥兰斯。提尔那里，问出了一些相关的情报吧，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果然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啊。”

　　　　林远歪着头，不停地扫视着异色卿高大的身材，他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异色卿身上有许多的凹陷，但是身体却没有流血。

　　　　而且，林远看不到异色卿流露出来的情感。

　　　　经过了多次精神强化术的增强，林远很轻易就可以感觉到别人的情绪和感觉，但是就算在这么近的距离，他也看不见异色卿半点的情绪。

　　　　这是林远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物，照理来说，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感情的人类，不过异色卿却推翻了这一点。

　　　　或者，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林远笑意愈来愈盛，他有点儿想尽快去研究一下异色卿的身体构造了。

　　　　异色卿转动身上唯一能够活动的脖颈，望向了笑容满面的林远。

　　　　“你们是谁？我知道我们树立了众多的敌人，不过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人物……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谁这点并不重要，反正你都死路一条了，真相什么的就不要妄想知道了，我才没有那么好人，不过……”

　　　　林远朝沉默地悬浮在半空的铃兰比了比手。

　　　　“异色卿，虽然外貌变得完全不同了，不过我还是来介绍一下吧，这孩子，她的名字叫做铃兰，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呢？”

　　　　“铃兰……”

　　　　异色卿立刻想起了他曾经收养过的孩子，他们全都是由他亲自命名的，他绝对不可能忘记。

　　　　只是，眼前这个银色长发的可爱女童，异色卿可以肯定完全没有见过。

　　　　对方那星形的瞳孔如此特别，只要看过就绝对不会忘记，更何况是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异色卿了。

　　　　“难道……是铃兰的孩子吗？”异色卿作出了很正常的猜测。

　　　　铃兰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她是在十八岁那一年被外来的闯入者，从秘密教育设施里救走的，现在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完全不奇怪。

　　　　铃兰面无表情地看着曾经的父亲，然后摇了摇头。

　　　　“不，我就是铃兰，你的女儿……铃兰。”

　　　　稚嫩清脆的女童嗓音，并不在异色卿的记忆之中。

　　　　但是铃兰流露出来的表情，诉说着一切都是真实。

　　　　“我是在大家之中排行第六的铃兰，是百合和涟漪的姐姐，是你最疼爱的孩子，是你最后才安排魔力移植的实验品……我就是铃兰，为了获得力量，变成这个模样的……你的女儿。”

　　　　“……真是太惊人了！”

　　　　异色卿的声音拉高了几分，显得非常地兴奋。

　　　　他感觉到眼前的小女孩没有说谎，已经相信了她就是改变了外貌的女儿。

　　　　“身体的年龄减少了，血统肤色也改变了，难道是返老还童吗？失去了魔力的，居然可以再次拥有魔力，真是太过惊人了，体内的魔力系统应该已经残破了才对，这样的成果，足以改变现有的魔导技术，就算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研究，也没有几样能够比得上这样的东西啊！”

　　　　林远眼角一挑，就算对方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他还是看不到对方的情绪。

　　　　“难道，你们也接触到真理了吗！看到个世界的真实了吗！”

　　　　真理，真实？林远轻轻地皱起了眉头，看不见对方的情绪，他无法分辨出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不过，真理的含义，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就是不晓得真实代表的是什么了。

　　　　“这种亚空间魔物难道也是在真理的启示下，在你们手中诞生的吗？真是太厉害了！你们根本不知道这种技术的价值！”

　　　　听到异色卿狂热的声音，让铃兰握紧了手里的魔导武装。

　　　　她想不到对方就算在这个时刻，还是这一种令人生厌的态度。

　　　　“异色卿，在送葬你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你。”

　　　　铃兰举起了魔导武装，对准异色卿的头部。

　　　　她持武器的手有一些颤抖，魔力大量灌注在魔导武装上，发出了银色的魔力光，稍微溶化了武器的前端。

　　　　“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我的妹妹们，百合和涟漪在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

　　　　铃兰无法再继续维持冰冷的面孔，她让感情全部宣泄出来，抑压了十多年的复杂情绪，在往日的父亲面前表露无遗。

　　　　“父亲啊……你爱过我们吗？”

　　　　异色卿顿了一顿，然后猛地抬头。

　　　　他以走音的嗓音喊了出来：“爱吗？我永远爱着你们了！你们全都是由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是我最珍爱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比我更加爱着你们，就算是你们的亲生父母，也远远比不上我对你们的爱！正是因为爱，我才会牺牲你们，我对你们的爱，会成为人类朝向明天的踏脚石！”

　　　　“你……”铃兰感觉到莫名的怒火，正在焚烧着自己的理智。

　　　　异色卿一改冷静的态度，嘴里不停地诉说着爱的言词。

　　　　“我可是知道的，我爱着你们，你们同样爱着我这个父亲，既然如此，你们一定可以理解我对人类的爱，可以接受一切的考验，在那个时候，你们不也是满面欣喜地自愿接受实验吗？我们可是由爱来互相连接着的，为爱牺牲，不正是人类一直追求的东西吗？”

　　　　林远深感不解地左右晃着脑袋，在这样激烈的感情表达之下，他依旧看不见异色卿身体里有发出情绪的波动，对方依然是空白一片。

　　　　“我会永远记着你们，因为你们为了爱而牺牲，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的名字，没错，每一个名字我都深深刻在脑袋里，从来不曾忘记过，这些年来，在你们的忌日，我都会亲自去替你们扫墓，然后再一次感受我们之间的爱！”

　　　　铃兰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

　　　　“疯话说够了吗！异色卿，给我向家人们道歉吧！”

　　　　铃兰放出了毁灭一切的银色光辉。

　　　　“铃兰，这样的感情，也是爱的体现啊！由爱生恨，这才是人类啊！”

　　　　异色卿的身体逐渐消散在强烈的星光中，但就算是如此，他嘴里仍然不停诉说着何谓爱。

　　　　目眦尽裂的铃兰鼓动全身的魔力，打算把异色卿连同整个山体一起摧毁，却被一旁看着的林远阻止了。

　　　　“铃兰，停下来，脑袋给我冷静一点。”

　　　　无法违抗的命令控制了铃兰的意识和身体，她停止了魔力的输出，散去了即将击射出的魔法。

　　　　铃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这个时候才知道，异色卿的身体已经整个崩溃了。

　　　　追寻了十多年的仇人，只剩下一个戴着钢铁面具的头颅还存在于世界上，其余的身体部分，被毁灭物质的星光完全地消融了。

　　　　林远若无其事地捡起异色卿的脑袋。

　　　　他双手用力地破坏了钢铁面具，左右翻看着头颅。

　　　　“有趣……”

　　　　林远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真的觉得不枉此行。

　　　　“啊哈哈哈哈！这不是相当有意思吗？”

　　　　林远明白了为什么会看不到异色卿的情绪了。

　　　　“铃兰，接着。”

　　　　他突然转过身，把手上的头颅抛向目光呆滞的铃兰。

　　　　铃兰看见有东西朝自己飞来，下意识地接过了。

　　　　沉重的感觉落在怀中，她才发现自己接过了什么。

　　　　“你在干什………什么？”

　　　　铃兰看着手中的头颅，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铃兰，以前好像说过，异色卿一直都用着相同的打扮，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脱下面具吃饭喝水的画面，现在终于知道理由了。”

　　　　林远把玩着手中的钢铁齿轮，不由得对万象研究会感到佩服。

　　　　“据说异色卿这个名字，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出现了，原本以为是万象研究会当作传承的名字，现在看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