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嚼慢咽地用着堪称丰盛的晚餐,直到八成饱的时候,流浪法师放下餐叉,起身来到邻窗的卧床,掀开被褥的一角,脱掉连帽的长袍,松开腰带的扣子,没有脱鞋,直接上床和衣而睡。
窗外传来悠扬的琴声,不远处的马戏团表演场地,欢声笑语不断,鲁斌翻了个身,很快呼呼睡去。
熊熊燃烧的篝火还有人添加干柴,四辆卸走挽马的平板四轮马车拼凑成简陋的舞台,几十根固定位置的火把跃动着橘红色的火焰,为了观看这次表演,镇民真的下了不少本钱。
来自佣兵工会的吟游诗人,年龄不到三十岁,或许没有经历野外的风霜,样貌还属于没有褪色的青年。
出场后他坐在高脚凳上,不顾周围的喧闹,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拨动琴弦,悦耳的音符在欢快地跳跃,沸腾的人声竟然无法压过,反而被琴声影响盖过,人们从刚才的精彩节目,小丑的杂耍表演中渐渐恢复冷静。
就在这个时候,一街之隔的酒馆二楼,法术书突然自发显现,悬浮在流浪法师的身上,把鲁斌从浅睡中惊醒。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慢慢地坐起身,翻开《旅法师之书》的首页,讶异地看见职业卡下面,一张新的空白卡,正在描绘新的法术。
安定心神,吟游诗人的法术,以轻柔的音乐平复过于亢奋的情绪,通过乐器可以适量增幅,耗费一点法力施展。(无法刻印成符文)
鲁斌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看着卡牌表面形成的一颗五芒星,底色渐渐转为淡红而心情愉悦,不过牌面的演奏者模糊地不成样子,只有雕饰心状天鹅的七弦琴转为清晰。
只是一张一星红卡,还有使用次数限制,上限是四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流浪法师离开卧床,身体探出窗户,遥望着不远处的热闹场地,位于小镇中轴线的广场,演奏者肯定是同行。
鲁斌思索片刻,很快做出决定,他穿上外袍,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经过隔壁的房门,轻轻扣动手指示意,迈着不急不慢的步伐,离开这座小镇酒馆,穿过街道前往歇脚镇中心的广场。
没有任何娱乐可言的小镇,除了一年中特定的几个节日,完全没有欢声笑语,生活的压力太沉重了,以致于笑声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一个正规的剧团能在城市里存活延续,毕竟受众群体很多,足以供养上演几个固定剧本的小型剧团。
不过“乡下”的村镇,还是轻易调动普通人的情绪,以对白很少的短剧,笑果十足的喜剧,小丑的杂耍、乐者的独奏组成的马戏团更受欢迎。
还有必不可少的魔术表演,仅仅是凭手艺技巧的硬币戏法,往往也能引来一群乡下人的惊呼。
流浪法师的脚步不慢,当他抵近马戏团的表演场地,身后已跟上小镇守卫队的两名成员,只是他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层层环状围绕的舞台周围近乎鸦雀无声,由此可见吟游诗人借助乐器施展的法术,安抚众人的情绪是何等的利害。
鲁斌没有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挤进去,他只是想弄明白新的法术卡为何生成,以及半途而废的原因。
结果他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只是弄清楚一件事,伪装成法术书的《旅法师之书》,在特定条件下触发,主动刻印记录这个世界的法术。
“我还以为只有亲自干掉的野怪,才能制作成卡牌;亲自学会的法术,才能刻印成符文……嗯!弄不好,真的是这样……或许只有这种解释才能成立。”
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鲁斌就弄清楚了《旅法师之书》的两条规则的大致细节,真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六章 马戏团(上)
轻柔的旋律缓缓消散,众人深陷其中的寂静气氛才开始复苏,起先只是几个恍然“醒来”的观众拍打手掌,零星的声音惊动附近的人,欢呼声此起彼伏,很快连成一片。
英俊的吟游诗人奥里亚的心情从一览无余的平原迅速攀升到顶峰,他还是第一次领教乡下人的热情,演奏的曲目谨慎地选择略带乡土气息的《快乐的马车夫》,没想到效果比城里的酒馆还热烈,或许是释放安抚情绪的法术有关。
离开高脚凳,向肃然起身的观众们致谢,平易近人的表现,收获更多的掌声,吟游诗人有些沉醉其中,不过想起自己的职责,不能霸占住场地,让下一个节目无法正常演出,于是他向左右深深地躬身致意后,慢慢地倒退走入幕布后面。
小镇居民纷纷扔出手上的鲜花,其中俏丽的少女最为热情,以致于刚刚登场的魔术师,被这个意外弄地有些措手不及。
还好他表演经验相当丰富,也知道吟游诗人刚才的演出非常精彩,想要压过他,巩固自己的地位,必须拿出震撼人心的魔术,他缓缓地解开手套。
藏在人群中的流浪法师,锐利的眼睛看见魔术师的手背略带不正常的焦色,手指脏兮兮地好像没有洗过,忍不住皱起眉头。
魔术师摘下有些夸张的高筒帽,按照普通的路数,将帽子的前后向观众展示,听说过甚至见过这个魔术的年轻镇民,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身边的伙伴,提醒他们精彩的表演开始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见过世面的年轻人预想中还精彩,魔术师把高筒帽放在舞台上,左手持着“魔杖”轻轻一点,接触的帽檐部位瞬间擦出一朵细小的礼花,随后他的右手伸进帽筒里,作势四下寻找,不出所料引起前面几排观众的瞩目。
心里建设的预期准备充分,微笑的魔术师从帽筒里取出一枚白壳鸡蛋,故作起身时“无意”失手从指尖滑落,距离最近的前排观众,忍不住为他的失误惊呼。
谁知蛋壳坠落触地后,啪地一声裂开成几瓣,没有蛋清、蛋黄四下溅射,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崽,晕头晕脑地走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刚才还准备看笑话的观众,立即发出满足的欢呼声,鲁斌的右眉轻挑,很快识穿魔术师的小花招,不过他还是附和着身边的人轻轻地鼓掌。
一个非常好的开始!仅仅用一枚鸡蛋,一只鸡崽就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们似乎忘记刚才吟游诗人的精彩演出,连带杂耍小丑的滑稽表演也抛诸脑后。
待在幕后整理行装的奥里亚有些嫉妒,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被自己的竖琴吸引,不谐的黑弦在微微颤抖,发出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
“附近有同行!台上的小家伙只是一个会几手戏法的魔术师,应该不会惊动黑弦,难道是附近的观众?”
左手扬起披风,将鹅心琴藏在别人看不见的怀里,吟游诗人摘去标志性的行头,藏在随身的挎包里,离开忙忙碌碌的后台,趁着夜色绕到观众席后面。
走到一半,奥里亚就把目标锁定在衣着明显不是歇脚镇居民的鲁斌身上,从人墙的缝隙里看见他固定在后背的法术书,吟游诗人放心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提神戒备。
明显是刚刚抵达小镇广场不久的施法者,他刚才在哪里?为什么纡尊降贵和平民待在一起?
据说歇脚镇的领主费罗伊德男爵,家里长期供奉一位法师,难道会是此人?只是从背影来看,他的年轻也有些过分,莫非是法师的学徒?
藏在披风里的手指轻轻拨动黑弦,发出针对性的夜之独奏曲,几乎瞬间,对方反应过来,回头看的眼神,飞快地锁定吟游诗人。
两人的目光对撞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向对方额首致意,奥里亚心里有些高兴,在他过去的经历推断,这位疑是同行的施法者,应该很容易相处。
流浪法师对魔术师的表演原本有些期待,不过当他听到尖利刺耳的笑声,身边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立即明白自己落进有心人的视野,此时此刻被窥视、试探。
鲁斌按照直觉本能地回头,看见处刚才登台表演的吟游诗人,站在不远处的广场空地,尽管心里有些不安,却很好地掩饰住,并向他额首致意。
所幸的是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不仅同时回礼,还掀开披风,露出端着竖琴的左手,以及空无一物的右手,以此表示诚意。
流浪法师不动声色地从人群里挤出去,他留下的空位很快被热情的观众填补,毕竟魔术师从高筒帽里取出一个平底锅,打了两个鸡蛋,右手掌心喷出火焰煎荷包蛋的一幕,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吟游诗人侧身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注意附近的动静,小心翼翼地将鲁斌引领走进镇中心广场附近的小巷。
决定先发制人的流浪法师,张口说出一连串的“家乡话”,奥里亚当然一句都听不懂,尽管他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不过随机应变很快的吟游诗人,轻轻拨动琴弦,借助乐器的增幅,施展出一环法术。通晓语言。
“感觉怎么样?远方来的同行。”
“非常感谢,你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
鲁斌顷刻间学会一门语言,不由地感叹法术的便利,更让他高兴的是伪装成法术书的《旅法师之书》,正在形成新的法术卡牌,只是没有凝聚成符文,难免有些遗憾。
“先自我介绍!奥里亚,完成学业顺利出师的吟游诗人,在附近的维拉尼尔城佣兵工会注册登记,不久前接受费罗伊德男爵雇佣,在他的领地村镇,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丰收和开镰节,进行巡回演出。”
“自我介绍!雷兹,在断垣残壁的文明遗址寻找失落的知识,不断旅行、战斗,以此磨练自身技艺,在荒野流浪的法师。不久前,经历一次语言难以描述的奇妙旅行,非常不幸的是失去了大部分法术,现在正在想办法找回。”
从只言片语中,吟游诗人听出对方的话有八成是真实可信,熟悉乐器和音律的奥里亚有这种潜在的分辨能力,甚至无需释放侦测谎言。
毕竟对方也是一位施法者,当面这样做不仅无礼至极,而且还会冒犯到他的尊严。如果是普通人就好办多了,可惜自称在荒野流浪的雷兹阁下是一位少见的法师。
陌生的外来者,当然得小心提防,尤其是对方的身份太惹眼了,奥里亚在简短地寒暄过后,故意提供一条线索,借此试探流浪法师的底细。
“尊敬的雷兹阁下,这座小镇所属的费罗伊德男爵,在他的城堡,居住着一位老资格的法师,除了充当男爵家族法术方面的顾问,鉴定、辨识少见的炼金造物,还暗中出手解决了不少麻烦。他的收藏想必非常丰富,应该能够填补你的法术书的缺失部分。”
第七章 马戏团(下)
鲁斌轻轻点头,“尊敬的奥里亚阁下,有劳你费心,刚才我已经接受小镇镇长的热情招待,在附近的酒馆安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明天就会去拜访此地的领主阁下。”
“当然,对于你合乎情理的建议,我不得不说声感谢。长时间的荒野游历,我也有些疲倦了,或许在这里歇脚停驻,洗洗身上的风尘,再谋取一个薪水不错的职位,有了足够多的积累,再进行新的冒险旅程,也是不错的选择。”
吟游诗人的脸色精彩极了,没有想到自己的“胡言乱语”真的打动雷兹阁下,或许他说的是实情。漫长的荒野流浪,的确令人身心俱疲,只是失去大部分法术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法术书出了什么问题?
短暂的接触,奥里亚察觉目标人物,除了对自己的来历有适当的保留,身上没有缠绕邪恶灵光,估计他可以被“秩序”接纳。
维拉尼尔城的施法者阵营多出新的成员,显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吟游诗人准备观察几天后再决定是否作为雷兹阁下的介绍人,把他引领进结构松散的竖琴手。
奥里亚想着自己的事情,鲁斌也在琢磨着对方刚才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讯息。小镇所属的领主,费罗伊德男爵,贵族的城堡,家族供奉的法师,足以解构出社会阶层的大致情况,与统治者互相依存的施法者体系,或许就是此行的重要目标。
双方都有重重心事,话题转移到无关紧要的巡回演出,当两人都没有话说的时候,流浪法师与吟游诗人的第一次见面,就在双方的默契中收场。
跟在鲁斌身后的两位守卫队队员,“护送”着他回到小镇的酒馆安歇,他们已经暴露了,刚才的敲门声不吝是一记打脸的耳光,或许缺乏相关经验的缘故。
奥里亚在目送对方远去后,撮嘴吹了一声口哨,呼唤驯熟的信鹰,将自己刚才的收获抄写在两指宽的纸条上,卷成小筒塞进绑在鹰爪的“信箱”里,嘱咐它飞回维拉尼尔城,交给佣兵工会的负责人伊森。迪米利特,同时他也是竖琴手在此地的联络人之一。
回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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