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书- 第49部分

　　　　“既然挽留了你也不会留下来，那他又何必挽留呢！白发爷爷心里明白得很，所以他就干脆不说咯！更何况，他知道外面还有我们的朋友在惦记着我们的安危，所以他希望我们能早点与朋友团聚，告诉他们我们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柳青青这才恍然大悟，但她还是忍不住撇撇嘴：“如果他挽留的话，至少我们能再多待几天嘛！”

　　　　訾风白了他一眼不理她了，继续收拾桌上的盘盘碗碗。

　　　　夜渐渐深了，没有蜡烛也没有油灯的屋子一片黑暗混沌。

　　　　平时阖上眼睛便能安然入睡的白发爷爷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是因为陪伴了他几个月的这两个年轻人准备与他道别的缘故吧！原本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孤独度日的他，却没想到在有生之年依然会与尘世有着扯不断的纠葛。当自己好不容易习惯了两个年轻人在自己身边打打闹闹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准备要离去了。

　　　　他睁眼一看，黑暗中訾风的眼神已经炯炯发亮，原来睡不着的不止是自己。既然都睡不着，干脆就不要睡了，毕竟，以后能如此朝夕相处的日子已经所剩不多了。

　　　　“訾风，陪我出去走走吧！”白发爷爷轻声说出口。

　　　　訾风微微抬起靠在轮椅上的后背，有些惊讶的说道：“师父，原来你也没睡呢？”

　　　　白发爷爷点了点头，旋即起身朝屋外走去。见状，訾风也推着轮椅紧跟其后，只有柳青青在黑暗中睡得正香。

　　　　白发爷爷走到花圃旁边停下脚步，不知弯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今晚的月色正亮，圆圆的明月升到了正中央的天空，皎白的月光倾泻而下，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

　　　　“师父，您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訾风见师父蹲在地上用一个小木片挖着花圃旁边的泥土，他不明白师父在做什么。

　　　　白发爷爷不说话，只一下下的挖着泥土，不一会儿便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大洞。借着莹白的月光，訾风看到一个褐色的类似陶罐的东西出现在泥洞里。

　　　　见有了眉目，白发爷爷挖得更加的用力，顷刻间便从泥洞里提出来一个大大的陶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訾风认为那是一个酒坛！

　　　　白发爷爷将酒坛提在手中，朝着訾风哈哈一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喝酒了呢！”他朝着河边的方向一挥手：“走，我们去痛快的喝上一回！”

　　　　訾风也是一笑，原来白发爷爷还偷偷藏着这么个好东西没有拿出来呢！看样子这坛酒一定在地底封存已久了，俗话不是说“酒越陈越香”吗？从来没有喝多古代的酒的他，总算可以借此机会畅饮一番了。

　　　　师徒俩在夜色的掩映下来到了小河边，依然停顿在河边的巨石旁。白发爷爷在巨石上坐定之后一挥手，用力的拔开了酒坛的塞子。一阵厚重的醇香酒味便在空气中飘散开来，才刚闻到酒香，訾风就感觉微微有些醉意，靠在轮椅上的身体有些左右摇摆起来。就连天上的月亮仿佛都醉了，害羞的躲到了云雾之后。

　　　　訾风伸出大拇指赞叹：“真是好酒啊！酒香都醉人！”

　　　　白发爷爷哈哈一笑，“还没开始喝呢，等你喝了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酒了！”白发爷爷将酒坛递给訾风，让他先饮，“这陈年佳酿就当是师父为你践行了！”

　　　　师父豪气冲天，訾风也不甘示弱，抱起酒坛便痛饮一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四溢，入喉之后又感觉微微的辛辣之气，再一回味，却又是淡淡的甘甜。他将酒坛递给师父，“感谢这段时间师父的照顾，弟子敬你！”当訾风手中轻了之后，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浑身上下有些开始不听使唤，连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都似乎看到了两个。他呵呵一笑：“师父……这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弟子才喝了一口就感觉醉了一般……”

　　　　白发爷爷举起手上的酒坛，咕噜也是一大口下肚，喝完将酒坛又重新递给訾风，说话也有些迷糊了起来：“这酒还是……我师父留下来的呢……当时他酿了三坛……我来的时候我们喝了一坛……师父走的时候我喝了一坛……今天……我又和我徒弟喝了一坛……”

第一卷　青青河边草　第九十八章　真言酿

　　　　訾风抬头又是一大口，说话更加含糊不清：“师父……你可真幸福……三坛这么好的酒都给你喝了呢……哈哈……”

　　　　“幸福……呵呵……”白发爷爷仰头又是一口，几口下肚之后，已经醉醺醺的不成模样，口中的话也越来越显得粗俗：“你师父我幸福个屁啊……”

　　　　白发爷爷虽然喝过三坛，但他却不知这酒名为“真言酿”，是他的师父玄知大师特意发明酿造的，这酒味道极烈，只需几口便能轻易的让人醉得忘乎所以。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而喝了这个“真言酿”则更为明显，喝醉者不仅话语比平时变多，而且说出来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言，更是此刻他最想一吐为快的话语，而当酒醒了之后，他们会将醉后说过的话忘记得一干二净。

　　　　“臭小子……你师父我一点也不幸福……”白发爷爷醉意熏熏的脸上双眉紧皱。

　　　　“师父……此话怎讲……”訾风接过酒坛，一边喝一边用手抚过自己烫人的脸颊，他脸上展露出笑意，还好柳青青那丫头睡着了没来，否则她可喝不了这么浓烈的酒，估计她只要喝上小小的一口，肯定得醉得满地打滚胡言乱语。

　　　　白发爷爷没有回答訾风的话，他又喝了一大口酒之后，含糊的嘴里嘟囔着问：“你喜欢柳姑娘吧……”

　　　　訾风傻笑着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啊……师父……你怎么知道的……”要是平时，訾风肯定得细细斟酌半天才回答，还不一定说出实话，但此刻他喝了真言酿，心底的大实话便脱口而出。

　　　　白发爷爷开怀一笑：“臭小子……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你师父的眼睛呢……你那点小心思……师父一看便明白了……”

　　　　訾风只傻乎乎的笑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端起酒坛来又是几口，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当他畅饮美酒之时，便什么害羞之情都抛诸脑后了。

　　　　白发爷爷嘟哝道：“小子啊……你可要珍惜……现在的日子……现在柳姑娘还在你身边的日子……不要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后悔……”

　　　　“师父……你也爱过吗……”訾风将酒坛递过去的时候没来由的问道。

　　　　白发爷爷哈哈一笑，但醉意朦胧的訾风却仿若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苦涩，只听白发爷爷说道：“爱……爱有什么用啊……再爱也抵不过人家的一道圣旨……”

　　　　“圣旨？呵呵……师父……原来你也被颁过圣旨啊……我告诉你哦……我也是……那皇帝居然要我娶他的女儿……我才不要……那公主刁蛮任性……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还是青青比较好……所以……我不听他的圣旨……所以我就从皇宫里逃出来了……”訾风一边说着还不望一边露出“我很厉害吧”一般的表情，得意洋洋的炫耀。

　　　　白发爷爷大掌一挥：“不……我跟你不一样……那皇帝给我的圣旨跟你不一样……要是他让我娶公主还好……可偏偏他是不让我娶公主……还要把公主指婚给别人……”说完还捶胸顿足，一脸的痛苦表情。

　　　　“师父……因为这个所以你……一直生活在崖底……对吗？”訾风醉眼朦胧看向师父。

　　　　白发爷爷点了点头，继续灌着酒，因为手臂摇晃得厉害，所以酒水早已撒了一身。

　　　　“师父……想开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是个公主嘛……公主都刁蛮任性……师父……说不定你把胡子眉毛好好修修还能显年轻……到时候你再出去找个……比公主好看一百倍的女子……让皇宫里的那群人眼红去……”在訾风看来，在皇宫中长大的公主或许都和明月公主一样不惹人喜欢，虽然她顶着公主的头号，但他却一点儿也不稀罕。他也理所当然的以为白发爷爷口中的公主跟他认识的明月公主一个模样，这样的女子如何会惹白发爷爷思慕这么多年，甚至为了她逃避现实，独居于幽幽崖底。

　　　　白发爷爷摇了摇头，被烈酒熏红的脸上露出悲恸的神色，訾风一看便知公主的话题是揭起了白发爷爷心底最苦痛的一道伤疤。只见白发爷爷捞起酒坛又是一口，这长长的一口直到酒坛中的最后一滴琼浆玉液滴落到他的口中才得以停止。酒坛一空，白发爷爷似乎觉得内心也瞬间空虚了，他提起酒坛往日夜不息的河水中一扔，河水在月夜中溅起一道莹亮的水花。

　　　　手中没有了重量的束缚，白发爷爷干脆瘫靠在巨石上，双手呈大字型打开，任温和的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将他长长的乱发和胡子吹散在空气之中。“我在逃避现实呢……”掺活着酒气的话语从白发爷爷口中说出，“在崖底的这么些年……我一直都在逃避现实……”

　　　　訾风揉着醉意熏熏的脑袋，还想从白发爷爷手中寻找酒坛，却没想到酒坛早已经不见，大概是喝完了吧。他哈哈一笑，转头看见前方缓和的河水之中酒坛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闪着莹白的光芒。

　　　　一坛美酒不多一会儿便被师徒二人一饮而空，但两人的话语还在继续。

　　　　“师父……要不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它已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白发爷爷缓缓摇了摇头，“不了……暂时不了……说不定哪天想不开了便会出去了……到时候我去寻你们……”说完还自顾自的躺在巨石上大笑了起来。

　　　　“一定哦……到时候我和青青带你……到处逛逛……”

　　　　白发爷爷抚着喝得鼓鼓的肚子满足的点了点头，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和柳姑娘的双亲还在世吗？”

　　　　没想到师父会提及双亲，訾风差一点就没忍住眼泪要滴落，他记起上次在河滩赏月的时候柳青青向他承诺以后都不会再哭泣了，连平时一向爱哭的青青都能下定坚强的决心，为何自己会要脆弱的掉泪呢？所以他压抑着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的将它们吞回了肚里。

　　　　訾风背往轮椅上一靠，抬头望向天空，含糊不清却很淡然的回答道：“我和青青的双亲……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一卷　青青河边草　第九十九章　临离别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呢……”白发爷爷并不当真的哈哈一笑。

　　　　訾风醉眼朦胧的抬头望着天空的圆月：“我没胡说……真的都不在了……都不在了……”说完也是哈哈一笑，仿佛在天上的圆月之中望见了父母的身影。

　　　　白发爷爷一边狂笑一边摇头，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怎么可能……你少骗我了……”可眼泪却不知为何缓缓滑落，一颗泪珠挂在嘴角旁边的银白胡须上，在月色下闪着光。

　　　　次日，天刚蒙蒙亮，柳青青就被头顶方洞中透下的阳光闪着眼睛醒了过来，出乎意料她意料的是，屋内空无一人，白发爷爷和訾风都不在房间。这就奇了个怪了，难道今天他们这么早就出去练功了吗？

　　　　柳青青走出屋子出去呼吸新鲜空气，顺便看看他们两人到底去了何方。

　　　　令她更为奇怪的是，她把他们平时有可能练功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两个人在哪里，难道这两人还能飞天遁地了不成？

　　　　她迈着脚步不自觉朝小河边走去，心里想着即使找不到他们自己也能欣赏欣赏风景，这样也不错。

　　　　远远的，柳青青便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背靠在河滩的巨石上、双手摊开成大字型，而白发爷爷身边有一辆轮椅背对着柳青青，她没看到轮椅上本应出现的訾风的身影。

　　　　她才刚走近，就嗅到了一阵浓烈的酒味，她向来不喜欢酒，觉得那味道难闻至极，不懂为何别人总称赞“美酒美酒”的，在她看来，明明应该是“臭酒”才对。

　　　　抬眼一看，不远处的河水中正安然的躺着一个硕大的酒坛，清澈的河水正缓缓从酒坛旁边淌过。看来他们俩昨夜来河边喝酒了，而且还喝得不少，两个人都醉醺醺的不成模样，就连一向盘腿正襟危坐着睡觉的白发爷爷也因为喝得太醉而躺得东倒西歪的。

　　　　柳青青无奈的叹了口气，男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老的少的都一样，喝醉了就连怎么回屋都不知道了，居然就这样露天待了一整夜。幸好这个时节夜里还不算太凉，否则他们俩这样非得染上风寒不可。

　　　　待她走到轮椅前一看，訾风不见了，偌大的轮椅中间静静的躺着一只小小的乌龟，柳青青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她和訾风一向比较注意，还从来没有让他变回乌龟的原形过，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