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也在时空架构方面有天赋?
荒诞想法冒头的同时,北野速人也“看到”,那煌煌“日轮”由巨木枝桠擎举着,如同巨灵神手中的战斧巨锤,一击无功,稍稍回缩,随即又一记重击砸落!
“喀喇喇!”
纯粹心灵层面的爆震,碾过了北野速人的脑海。
他的心念被紧缚在“日轮”和“巨木”的超凡意象之上,与“云中关隘”正面撞击,他感受到了里面大部分细节,同样也要承受每一个细节里面,鼓荡奔涌的冲击力量!
闷哼声中,北野速人的大脑仿佛被人强行劈开,又给灌入了炽热的岩浆,剧痛来袭,远远超出刚才灵魂力量被摄走的伤害。即便以他强健的体魄,也抵挡不住,向后踉跄几步,直到撞上了观景台入口门框,才停下来,双腿竟软绵绵的,支撑不起身体,缓缓向下坐倒。
自我保护机制终于开启,什么“日轮”、“巨木”,统统化为无意义的烟云,连相应的记忆都模糊起来。
他只是按照前面的惯性,睁大眼睛,看着前方“云中关隘”周边扭曲幅度推到极致,“日轮”反常的收缩也压到了极致。
物极必反,仅隔了千分之一秒,前所未有的强光大爆发。
北野速人猛地闭眼,强光还是穿透了眼皮,映出了半透明的血红颜色。
两秒钟后,强光感有所消退,北野速人才敢睁开眼睛。即便最刺眼一波强光过去,半边天空仍然亮如白昼,黑暗夜幕被撕得粉碎,几乎见不到半点儿痕迹。
他看到,在“日轮”的轰击下,依傍云山垒砌起来的“关隘”,大部分结构已经蒸发,从中央部炸开了个大缺口,半径至少超过了一公里。
就在这纤毫毕现的虚空环境中,原本如巍峨山脉般的厚重云团,变成了前后贯通的异型堆垛,就算没有承接日轮坠落冲击的其他区域,也已经是千疮百孔,好像只要顺势再来一场大风,就是烟消云散的结局。
洲际飞艇就在如昼的光线下前进,周边几乎已经看不到“积雨云”的模样,如同一次最正常的飞行。
这真是……
北野速人有些懵懂,刚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自我保护机制仍在发挥作用。他现在只知道,事态陡然间被推上了最激烈的层面,再一眨眼,就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这时候,他看到了前方仍然保持站姿的白心妍。
最激烈的一幕过去,大家总算能够抽出自我意识,关注此前忽略的东西。
这位一贯神秘的女性,腰部以下站得笔直,上半身却是向前倾,伸臂低在强化玻璃内壁上,身体随呼吸颤抖起伏。
显然,那边也不好过。
北野速人张张嘴,想问两句,却有鲜血腥气涌上喉头,而口鼻间早已经是濡湿一片,相对脆弱的毛细血管网几乎爆了个干净。他呛咳起来,血沫喷溅,狼狈不堪。
应该是听到了咳声,白心妍手臂用力,半转身看过来,表情还算平静,然而脸色苍白近乎透明。
好不容易呛出喉间血块,北野速人哑着嗓子问:
“死了吗?”
他指的当然是罗南。
白心妍勾动唇角:“不清楚……”
“并没有。”教宗意念在长时间的缺位后,重新出现,回荡在“树巢”之中。
可也因为他的开口,确证了这个精神层面的架构,已经失去了稳定性,意念传导虚缈不实,而角落中似乎还有暗火在燃烧,时不时就会形成扰动。
教宗却没有修补的意思,他难得详实地描述当前正在发生的事实:“我们打散了他支起的架子,也破坏了他强行插入的规则,但和他的存在本身还有一定的距离。”
“距离?”
“也许只有一公分,也许是1000公里,也许在另一个时空也说不定。”
“您的意思是……”
“深究这个没有意义。看吧,那个防御工事正在复原,事实上我们就穿梭在它巨大而又精密的工地上,我们目前所碰触的每一个水分子都有可能是接下来堆砌组合的建材。”
即便北野速人的精神都极度萎靡,闻言还是下意识回转视线,透过观景平台,看正逐步暗淡下来的天空中,已经散乱不成模样的云气。
其实他看不出什么门道,可大约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便觉得飞艇周围那些飞絮状物,都泛着微弱的灵光,有若隐若现的轨迹横亘其间,交织成恢宏建筑的轮廓线条。
此时,白心妍又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刚才那一击,差不多调动了这个距离上,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既然没能一锤定音,一时半会儿也拿就他没办法了。”
白心妍和北野速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教宗这话若是传出去,罗南在里世界的评价,怕是要再飙涨好几个段位……唔,貌似已经没那位多段位可升?
过了数秒,白心妍方道:“猊下发力,就是为了得出这个结论?”
乍听像是讽刺,实质上非常正式。
教宗的回应也非常平和:“只是觉得,没必要再搞教学赛了。年轻人纯粹啊,把这场战斗当场课题来研究,大约已经忘了最初的目的,是要高调呢?还是想低调?”
“咦?”
“重要的是,千聚也被他带了节奏,忘记了今天的目的,多亏我还记得。”
“猊下的目的是……找阪城那位‘干涉者’?你怀疑是罗南?”白心妍的意念突然变得直白起来,指名道姓。
教宗顺势接下:“看,事态变得清晰起来了。今天我们至少验证了,他有这个能力……不要说怀疑,那只会更让人困惑。”
“困惑?”
“能力超出预期,但关键性表现又有偏差,里面打不通透,当然会困惑。”
“哦,是做选择题碰到了迷惑性选项?”
教宗的意念或是在笑:“孩子,现实从来不是做题。只有一板一眼的小年轻,才非要求一一对应,严丝合缝。现在我只需要知道,他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家伙……”
意念或还有后续,可“树巢”架构已经支撑不住,倏然崩解,化为空无。
第五百二十二章 云中关(下)
精神层面的树巢崩解,被动进入其中的参与者也就彻底回归了现实层面。
自然的夜幕重临,如同厚实的毛毡,遮蔽视线之外的领域,给人一份自欺欺人式的心安。
主导局面的教宗离开,观景台上仍然保持着静默,北野速人和白心妍都有各自的心思,直到蜂拥而来的信号与通讯设备连接,让铃声和震动充斥了这片空间。
北野速人又咳嗽两声,抬起手腕,上面一列列的都是玉川家族及周边交际圈打进来的通讯请求,可此前的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头等舱就是一个信息孤岛,几乎没有什么信息交流出入。倒是飞艇的其他区域,一直与外界保持着联系。
所以这并不是信号阻断,却又比信号阻断恐怖百倍。因为这是出于某种默契,也受制于某种不动声色的威严。
其源头自然就是天照教团。
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事实了:天照教团就是阪城的主人,是凌驾于玉川家族等传统政治军事势力之上的毫无疑问的主宰。
细究其源流,从头算起也不过就是二三十年的时间,以北野速人的年纪,正好看到天照教团崛起的整个过程。
这就是超凡种的能力和效应。
这么说的话,另一边应该也很快。
北野速人突地打了个激灵。
折腾出几乎不可收拾的大场面之后,教宗拍拍屁股走人了,真神应该也不会再停留,可矛盾冲突的另一方,分明还在这里。
此时,洲际飞艇彻底穿过了积雨云团的残垣,据说仍在不断重构的云中关隘,也已经被彻底抛在了后面,然而这点距离,对于那种层次的强人来讲,又有什么意义?
一念至此,北野速人根本没心思去回应一窝蜂过来的通讯请求,全身的肌肉绷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要做出有效应对,却又茫然不知所措。
“不用担心,理性面具之下,罗教授不是迁怒的人。说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呀!”
虽然很赞同这个自我评价……可是说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白心妍还带着气促感觉的嗓音,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反而又加重了北野速人心中的不安。他现在甚至觉得,正有冷彻意念,注入周边每个水分子,似乎下一步就要渗透进他的形骸血肉,洞彻幽微,勾画生死。
那位罗教授,绝对做得到!
北野速人下意识捂住胸口,希望让自己超出常规的心跳稳定一些,也在此时,眼前亮起了一簇微光,那是白心妍打开了虚拟工作区。
工作区里显示的,就是工作。
“啧啧,刚发生了这种事,都没什么安慰,就又要逼着签字……真是冷血,而且是愚蠢型的。原来我身边只是一窝只剩下残忍本性的巨蜥啊!”
“什么?”
其实北野速人不太确定,白心妍是不是在和他讲话,但这种时候聊聊天,感觉要好一点儿。
白心妍一边在工作区上操作,一边批驳:“都这种局面了,还要在阪城挑事儿,当然是拒绝啦!”
北野速人张了张嘴,感觉就像看一出突然上演的舞台剧,白心妍的表情举止固然到位,却有一份浓墨重彩、刻意为之的昭示感,感觉就是特意表演给谁看……
真是让人笑都笑不出来的讽刺剧啊!
此时白心妍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转过脸来,很好心的继续安慰他:
“北野先生,事情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你看我们两个,一个保镖,一个呢就是被包养的女人,都有主子要伺候,时不时还要扩大服务范围,生活已经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琢磨职责外的事呢?”
神特么包养……
总算北野速人想起来,这是白心妍此前与玉川瑛介对话时打的比喻,事实上现在也是在比喻。
是的,我们只要忠于自己的职责就好。
北野速人向白心妍欠了欠身,视线顺势投向观景台后面的头等舱。
此时的头等舱里狼藉一片,一众保镖劫后余生,但刚刚被蒸发了相当的灵魂力量,一个个看上去都呆呆傻傻的。过道里还躺着玉川瑛介,还有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山背夏辉,这是一个需要费心收拾的局面……
话又说回来,和与此相关的其他局面相比,或许是最好收拾的也说不定。
北野速人开始了忙碌的善后工作,这期间,外界通讯请求持续到来。这些通讯的来向五花八门,聚焦的领域却是高度重合,由此也形成了一系列的高频词。
天照教团、教宗、真神……这些肯定是绕不开,但又总会加一些躲躲闪闪的修饰词。
相比较之下,另一个词汇就显得直接很多:
罗南,罗南,罗南……
“嗡嗡嗡……怪乱的。”
罗南悬浮在北山湖下的水层下,而一缕意念,则锚定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云气之中。
一心二用,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可要加入时空构形的分析设计,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压力。他需要更加专注才行。
罗南至少还有一半的心神,停留在“日轮”飞降,强势轰击“云中关隘”的那一刻。
他是眼看着那一个从虚无中跳出来的日轮,碾碎了时空架构的阻碍,当头砸下来的。就像战争游戏中,爆炸火球临头,遭遇一波剧情杀,然后打出“game over”。
严格意义上讲,游戏已经重新读取过一次。
罗南的“游戏角色”,也就是他驾驭的“时空气泡”,已经崩掉了。
有一瞬间是这样。
“日轮坠落”式的冲击,其关键处反而不在“冲击”上。致命的杀招,源于那一瞬间对周边虚空环境的爆发式扭曲。
时空结构虚缈却厚重,空无却坚韧,可它终究还会变形,特别是以超凡种级别的力量,引爆了渊区湍流海啸,再使之与物质层面充分干涉,并聚焦于一点一瞬的爆发。
那已经触及到规则层面的强势扭曲,挤出了时空架构中所有的“冗余”。罗南甚至都提不起抵抗的心思,他能判断到,如果他强行消化那瞬间爆发的力量,这边根基虚无的“时空气泡”,肯定是接不住的,必然要把压力转回本体。
夹心领域都还好,已经五痨七伤的“外骨骼”框架,多半是承受不住的。
所以,罗南让了。
“时空气泡”崩灭,不过一直注入这方虚空的“罗之芯”仍然保留,并在此基础上快速组构。
崩灭和重现,中间相隔了大概两秒钟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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