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心思玲珑之人,虽还没进去,从这些片言只语中,已经大致明白是什么一回事儿。说到底,还是他之前强行插队惹的祸:为了顶掉预约客户,他做了一个小小的违规操作,在退订流程自动完成前,提前数秒将霜7数据初始化。
只要客人是真心要走,这不算什么,可随着他们改口要续订,两边流程不验茬,就惹出了漏子。
可那数据是怎么回事儿?
范渠琢磨片刻,硬着头皮走进去,看房间里倒是没几个人,除了谢少、胡少,也就是谢俊平、胡华英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面生,白面书生样子,嗓门却很是尖亮,大部分质问言语,都是出自他口。
“啊呀,谢少、胡少,不好意思。我是这边的经理范渠,刚刚不好意思,可能是新门店开业,系统衔接有些问题,不只这间,另一间霜2也有类似的问题,我们正着手解决。”
范渠壮着胆子,暗使了个巧劲儿,准备把两件头疼事搁在一起解决:“续订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保留房间比较难,如果三位不介意,咱们换个房间成不成?”
如果谢俊平答应,范渠就敢让他们去居茂勋等人所在的霜2,来个大对调,将风波消弥在无形之中。
他想得很好,可惜事情的根本症结不在这儿。
“范渠是吧?续订什么的,先不用说,我现在就想问你,被你们初始化洗掉的数据,怎么给我还回来?”开口的是谢俊平,今天他穿得挺怪,一身复古样式的练功服,排扣大褂,上下宽松,乍看还真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意思。只是脸上黑沉沉的,心情糟糕。
“对啊,谁稀罕这狗屁房间,我们要数据!数据!”那个尖嗓门的哥们儿肯定是有点儿神经质,拍着巴掌大叫,极其激动,感觉随时可能抽过去。
范渠感觉不太妙,试探性地道:“谢少你说的是游戏数据?我们这里肯定保留的,换任何一个房间,都可以无缝接入……”
“屁的游戏!”神经质哥们儿跳了起来,那是真跳,一蹦再蹦,双拳挥动,“那是我辛辛苦苦推演的魔法阵结构啊,好不容易有点儿灵感,特么的全毁了,毁了!”
“本来就没成功……”胡华英算是三人中最无所谓的,他一直不赞成谢俊平搞这套,便低声嘟哝一句。
神经质,哦,其实就是前神秘学研究社的社长杜雍耳朵极尖,闻言瞪过来,直接破口痛骂:“滚你的蛋,外行人别插嘴!”
胡华英懒得和一个神经质计较,只是无声对他比出中指。
谢俊平仍黑着脸,盯着范渠:“我们是用vip室的投影仪做设计修改,折腾了也有大半天,已经接近成功,然后被你们一个初始化,全都抹干净。而这些,是我很快就有大用的……你现在明明白白地给我讲,你们的系统有没有自动保存?我的数据还能不能找回来?”
范渠额头冒汗,知道这件事再不可能轻松过关。他终究不敢直接回答,只能道:“谢少,我马上联系技术人员,尽可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俊平脚下动了动,照他以前的脾气,已经是一脚踹上去。可这段时间的持戒修行,还是有点儿效用,无名火一动,竟然又给压下去了。他默念两句“持戒精进,克制为先”,就不再理会范渠,转而对杜雍道:
“娘炮,照着以前的底稿,你觉得还有谁能做出来?”
杜雍心里发躁,在原地转圈儿,磨了半晌才道:“神秘学这块儿,我、我还是比较服唐仪的。”
“那就联系她,请她帮忙!”
杜雍张张嘴,什么神经、狂躁都不见了,剩下的尽是为难、窘迫。
谢俊平见状终于着恼,上前一步揪着他的领子:“你领着我入门,然后搞成这样,帮我求个人怎么了?”
杜雍此时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嘴都结巴起来:“可、可是唐仪她、她不太可能理会……”
“你不问怎么知道?”
“那,我问一下?”
谢俊平深吸口气,松开杜雍的领口,退了两步,捏着额角思索片刻,也通过手环拨通某个号码,隔了几秒钟,那边接通了。
他咳了一声,自然而然放低姿态:“南子,有个事儿我想咨询一下。就是有关……怎么说呢,就是有关一个神秘学上的问题。你不是对这个很擅长,咳,很感兴趣嘛,所以我想问问,关于魔法阵这东西……”
谢俊平期期艾艾的模样,和前面的反差实在太大,就是纠结着是否真要给唐仪去电话的杜雍,都忍不住扭头看过来。
对此,谢俊平也顾不得了,他往房间深处走了几步,嗯嗯应着,冷不丁地突然拔高音调:“哎,你在霜河实境?哪个店?极光云都……我靠!”
谢俊平一下子兴奋起来:“快上来、快上来,我在vip区霜7啊,胡三儿、杜娘炮也在这儿!走不开?招待朋友,是那帮……我去行不行?哪个包厢?a区豪华包,履霜,好咧,我们马上到。”
他挂断通讯,拍拍巴掌:“这里先不要管了……哎,杜娘炮,你打通了没有?”
杜雍苦着脸回应:“唐仪说今晚有party、明天有约会、后天还要赶任务,不接任何单子。”
谢俊平翻了个白眼:“那就散伙!正好,南子和他朋友都在这里,咱们去见个面儿,嗯,也看看有没有别的转机。”
说着,他视线转向范渠:“你,准备四个精装果盘,还有足量酒水,哦不,无酒精饮料,给我送到履霜去,要快!另外这里也不能耽搁了……喂,喂,你发什么呆呢,记住没有?”
“履霜,履霜!”范渠怎么可能记不住呢?这个包厢就是他一小时前亲手批给岳争做面子用的。那里面也确实有个叫“南子”的少年人,还是居茂勋今晚针对的目标。
而他,也深度参与其中。
范渠脑子里嗡嗡作响,入耳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讥讽的调子。他没发出声,好不容易用多年的习惯点头应承,随即仓皇转身,却忘了背后就是引导员,一脚勾在引导员的高跟尖角上,身体瞬间失衡,前仆出去。
“啊!”引导员失声惊呼。
范渠反应还算麻利,用手撑了一下,没有真正摔倒,却还是四肢着地,踉跄着撞出房间,像足了一条仓皇而去的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之躁
“魔法阵?”
罗南挂断通讯,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对谢俊平出现在霜河实境并不奇怪,可出现在这里之后,谈论的却是神秘学,这个逻辑他还没有get到。
要说神秘学、魔法阵,以罗南目前的人脉,转托几个人,给谢俊平讲讲课肯定没问题,但以里世界和世俗世界的认识差异,最后可别闹出笑话来。
万一遇到骗子什么的……罗南觉得,先要帮谢俊平把把关。
不过当前,罗南关注的重心不在这儿。他之所以在不可逆转的胜势之下,还要退出游戏、放弃英雄座,是因为邀约的重要人物猫眼,已经抵达,通过六耳与他联系。
和谢俊平通话的时候,他就从包厢出来,站在门口等候。通话结束,从感应上已经察知猫眼到来,可眼神扫过,愣是没能在第一时间抓到人。
直到真人站在眼前,静静看他,罗南才锁定目标。
今天的猫眼,走的是极简风,穿一件浅蓝高腰半身裙,上身白色线衣,脚下裸色高跟,素淡得不见一丝花纹。
罗南还是头回见她穿裙装,故而没能在第一眼认出来。
不过要说人的习惯难改,明明是素淡的裙装,猫眼偏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机车夹克,上以铆钉缀饰,再配合遮住半边眼睛的偏分发型、单侧大耳环,以及烈焰红唇的妆容,就透出一种“我很美,但我随时要自毁”的颓废味道来。
来之前,猫眼肯定喝了酒,站在眼前,微微酒气缭绕,淡淡的倒并不难闻。
就本心而言,罗南觉得猫眼此时的装扮很好看。至少比以前什么夜店风、街舞风都更能触发他的审美。
猫眼微微偏头,也打量过来。罗南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微撩起的眼角下,除了睥睨、挑衅等等意味儿,实在缺乏同道应有的善意。
而下一刻,笑容在猫眼眉眼唇畔绽放,正如她的妆容打扮,素淡的底子,浓烈的表现。她再往前一步,已经贴着罗南的肩,伸手挽住面前男生的臂弯。只不过穿着高跟鞋的猫眼,要比罗南还高出四五公分,这个动作又像变形的老友式拥抱……总之是很亲呢了。
特别是她微腻的红唇贴着罗南耳廓,轻轻吐息:“my master,我听从您的召唤。”
酒精与香水化合在一起,薰出醉沁人心的磁力。
罗南的身子僵了下,要说紧张肯定有,这辈子还是头回有人叫他“主人”呢,尤其是这样一位近在咫尺的美女,他的半边臂膀都可以感受到对方肌体的温热弹性。
这一刻,罗南隐约感觉到,他体内约有两到三种激素异常分泌,导致心跳、血压等有所升高,甚至出现了饥饿感。
不过,在**本能的应激过后,更微妙的心理因素滋生。他分辨不出更多细节,却对导致其产生的刺激因素,异常敏感。他的身体未动,眼睛也越过猫眼肩头,平视前方,低声道:
“你叫我什么?”
“my master,主宰我的男人。”猫眼低低发笑,带着腻香的吐息,在罗南耳廓、后颈缭绕。
罗南眉头跳了跳。猫眼的嗓音本是尖亮,而当她刻意沉下声线的时候,便有一份金属的质感,如同轻薄的刀片,贴着人的皮肤刮去细绒,舒适中又有一份栗然。
正如猫眼如今的所作所为,肌体固然营造着一份亲热,骨子里却是冰冷的警惕和抗拒;甚至还有更隐蔽也更强烈的毁灭倾向。
“啧!”罗南有点儿烦,他这算不算好心没好报?原本是想叫过来好好谈谈,你要真保持以前的冷漠也就罢了,这么一张情妇脸,摆出来是嘲讽谁呢?
难道,我还真要毁你不成?
就是这闪掠而过的念头,突地触碰到了复杂生理、心理机制的某个按钮。他突地愣了一记,某个进阶的思维撑破了蛋壳,就如同华丽而狰狞的毒蛇,发出嘶嘶的低吟:
要毁也很容易!
一念既生,最先响应的是他的身体本能。刹那间,体内各类激素分泌爆增,心跳、血压、饥饿感再次升档,共同形成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亢奋感受。
亢奋是如此突然、强烈,以至于惊人的热量从五脏六腑中迸发,整个身体都似是胀大了一圈。
这些突然爆发的能量,作用在神经系统上。罗南的小臂不自觉抬起发力,却触碰到猫眼的手肘,下意识五指合拢,牢牢攫住。
机车夹克在这个位置,也是镶嵌铆钉来着,金属颗粒就此压入掌心,有些痛。
偏在此时,猫眼的嘲弄称呼还来了个三连击:“master,您需要什么?”
“呵!”
罗南直视前方,没有看猫眼,也只让猫眼看到他的侧面。干热的吐息后,唇角也勾起来,面颊肌肉略有些用力,但与生命星空的躁动相比,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手心微痛的刺激,催逼出烦躁而强硬的情绪,如同一团火球烟花,嗵声直入云霄,燃烧生命星空,映得漫天星辰都为之失色。
其余的也还罢了,与他密切相关的信众,其生命草图星辰轨迹,都出了细微的变形,下一刻就有紊乱失衡的可能。
这样影响的,可不只是猫眼一人。
罗南终于觉出不对,念头再转,冲动情绪沉潜,这才将生命星空的波涌动荡消弭。未曾显化的危机,只在几位信众难以察知的层面,微微荡漾,而面前的猫眼,显然并无所觉。
所以就本质而言,猫眼也只是嘴上说说,对她个人的命运无能为力。
真是可怜!
躁动情绪压落,罗南又恢复惯常的思维方式,针对猫眼,甚至还多出一份隐约的悲悯情怀……啧,这么形容未免太虚伪了。
不管怎样,罗南暂时抹消了那些极端的念头,倒是源于生命星空定位的阶次差异,自然而然将他的心态推高,抹去他大部分顾忌,让他更加从容随意地讲话:
“换个称呼吧,这个称呼太搞笑。”
猫眼并不知道,在之前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有一场致命的风暴无声掀起,又无声散去。她满心的负面情绪,推到面上,就化为无止境的嘲弄和刺激:
“所以,my boss?”
“……随你。”罗南倒是有了一些身为“boss”的自觉,也许在猫眼的眼中,他就是类似的形象,硬求改变也没什么意思。
这时他还抓着猫眼的手肘,两人肌体以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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