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真是出乎老夫的意料。”
顾青云腼腆一笑,低下头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幸亏那些人离船有段距离,要不然我肯定睡不着觉,就这样,还做了几天噩梦。”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内心深处认定那三个黑衣人是坏人,心理负担才没有那么重。
“以后不可再如此冒险了,老夫知你心地善良,但做好事之前要看是否会给你惹来麻烦,免得有时候吃力不讨好。”方仁霄停了一会才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特别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要小心。”
顾青云连忙点头,口中称是。
一般而言,只要不是很麻烦的事情,他又看对方顺眼的话,就会主动帮忙。像之前他在船上碰到一位旅客生病,带的药已经吃完,顾青云见状,就把自家准备的药直接给他。
这件事情他们事后已经忘记了,毕竟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到了绍兴后,有一天他们在游玩时却被那旅客认出,硬是拉着他们去酒楼吃了一顿,之后还带着他们在当地游玩。
因为有当地人带路,那几日他们玩得很开心。
可见有时候帮助人也不全是坏事,当然,有些白眼狼不算。
“那老师,等薇儿生完孩子,我就去靖勇侯府教小孩读书去了。”顾青云忙请示道。
“你都做决定了,还要来问老夫?”方仁霄瞪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去吧,有点事情做也好,免得每天在家都是读书读书,时间久了,脑子就变呆,这样不好,会读不进去的,就像老夫那弟弟……”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方仁霄顿了顿才继续道,“而且你孩子准备出生,也该赚钱养家了,难不成你还想让老夫养你一辈子?不害臊吗?等以后老夫老了,你都不能让老夫依靠。”
“我就知道,远香近臭,您现在是嫌我烦了,哼哼,我告诉薇儿去,说您嫌弃我!”顾青云故作哭腔,走到他身后,用手稍微出力地捶捶方仁霄的肩膀。
方仁霄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嘴角翘起来,说道:“没错,老夫现在天天看到你都烦,恨不得你出去挣钱才好。”
“我不高兴了。”顾青云嘴里耍着花枪,这才把陆泽送自己的礼物说了一遍,遗憾道,“唉,据说那些开国公侯之类的非常有钱,打仗的时候抢了很多银子,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陆将军怎么就没想到用银子来砸晕我?我一点也不嫌弃银子有铜臭味。”
“你啊你。”方仁霄哭笑不得,转而指指右肩膀,指使道,“这边这边。”
顾青云乖乖照做。
方仁霄既然搞清楚陆泽来的原因,心里就踏实了,转而兴致勃勃说道:“等等,你刚才说陆侯爷送你什么来着?两箱子书?还是从库房找出来的?”
“是啊,我还没打开看过。”顾青云心里跃跃欲试。
“走,去看看。”方仁霄率先站起来。
于是,两人忙走到顾青云的书房,此时礼物已经被抬到他们厢房里,简薇正让人放到书房。
见顾青云和方仁霄匆匆走进来,她还吓了一跳。
“外公!夫君!”她叫了一声。
“薇儿,老师和我是想来看看这些新书。”简薇即将临产,顾青云当然不会把那晚血淋淋的事情说出来。
简薇点点头,见外公兴冲冲翻书的样子,就催促道:“那你们快点,快到吃午饭的时辰,哎,那陆侯爷没有留下来吃,今天的菜就可惜了。”
“没事,他不吃,我吃。”顾青云随口应了一句,就蹲下来,两人一本本地翻。一连看了几本,发现有几本是四书五经中的,翻阅一下,上面竟然写有批注,字体还很好看,风格很独特。
顾青云很是诧异,就随便翻开一页仔细阅读,发现那人对经义的理解很是到位,和方仁霄说的差不多,再翻下一页,咦?这句话原来还能这么理解吗?
顾青云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东西。
他看向方仁霄,见他神情颇为严肃。
“老师,蹲着不好受,坐着看吧。”顾青云忙把他扶起来。
方仁霄点点头,慢吞吞地走到椅子上坐下,目光不离书页。
顾青云先把桌子上的东西移到一边,这才把两箱书都一本一本地放在宽大的书桌上。
方仁霄这时才放下手中的书籍,开始一本本地看,过后才说道:“这些书……有些还是颇有价值的,甚至有几本是前朝或宋朝的孤本,你都可以看看,相信会对你有帮助。这些书中应该有两本是前朝一位儒学大家注的书。”他说完后就抽出两本。
顾青云看了书名,是《尚书》和《左传》,刚才他翻到的就是《左传》。
“明白了,我会认真看的。”顾青云如获至宝。
“至于其他书,虽然有一两本价值不菲,但这些书不能卖出去。对了,老夫估计靖勇侯府的人都是些粗人,不懂得这些书本的珍贵,不过咱们也不能占人便宜,你把这两本抄完后,就把原本还给人家。”方仁霄又翻出两本。
顾青云点点头,接过来仔细一看,发现其中一本手抄本,是前朝早期一位名臣写的一本书,那人在华朝史上留下了浓重的笔墨,与宋朝的王安石地位相等,这是他的手写书稿,有极大的价值。
另一本竟然是唐朝书法名家柳公权的字帖《金刚经》!柳公权是唐朝非常有名的楷法家,他的字体结体遒劲,而且字字严谨,一丝不苟。在字的特色上,以瘦劲著称,所写楷书,体势劲媚,骨力道健,非常精妙。
现在能有一本他的字帖,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老师,这字帖我怎么还啊?”顾青云看了又看,爱不释手,觉得陆将军真是善解人意啊,他前不久还在想自己的字体进步空间不大,正在暗自琢磨呢,没想到现在就看到这一本字帖,相信自己好好临摹揣摩一番,会有所收获的。
“你不会等以后再还给他的小孩吗?”方仁霄恨铁不成钢。
顾青云嘿嘿一笑,明白了。
这本字帖就暂时放在他这里存个几年,到时再还给他家好了。
经过清点,两箱书一共有三十二本,只是有些书保存不当,被虫蛀了几个洞,让顾青云两人可惜不已。
“侯府那帮大老粗,拿了人家的书还不好好保存,老夫听说侯府老夫人是村妇出身,目光短浅,难怪如此。”方仁霄暗自嘀咕,看着那蛀虫的页面,一脸的心痛。
顾青云也很是可惜,心里暗暗记下方仁霄的话,打算好好去粗查一下侯府的内宅之事,毕竟他以后要和侯府经常打交道,那就需要事先知道他家的详细信息了,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人。毕竟陆泽虽是侯爷,但上面还有长辈之类的。
“外公,夫君,吃午饭了。”门外,传来了简薇轻柔的呼唤声。
顾青云忙提醒方仁霄去吃饭,道:“老师,赶紧走,免得待会外婆亲自过来。”
方仁霄一听,忙放下书本,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老夫待会来借走几本回去看。”
“行,您随意。”顾青云当然同意了。
出来后,简薇正在一棵盛开的杏树下等候,只见杏花艳态娇姿,颜色深浅不一,衬着花树下的简薇皮肤粉白,在顾青云眼中,显得格外娇美。
顾青云愣一愣才走上前去,见不远处是慧香在等待,还是说了一句:“你让慧香她们来叫我们就是了,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简薇微微一笑,道:“这段路又不远,大夫还说让我多走动走动。”
顾青云只好不说话了,扶着简薇沿着抄手游廊走到饭厅。
方仁霄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他们一眼,微微一笑。
没想到第二天,何谦竹就来找他告辞了。
“师兄,这么快你就要回去了?”顾青云很是不舍。
何谦竹点点头:“我已经出来够久了,想早点回去。”说着就叹了口气,道,“以后再来参加会试,一定要提前一个月到达,免得和这次一样,时间太紧。”都怪自己想在家过年,犹豫不决,没有趁早做决断。
“可是师兄,你在林山县没有老师教你啊,以前还有一个刘县令是同进士,现在整个县里都没有一个进士,你留在老家进步空间不大,何不把嫂子和孩子接到京城?反正你是举人,找个活干很容易。”他知道这几天何谦竹在方子茗那边住,病好后经常到街上逛逛,应该了解一些行情的。
而别看每三年会出来两三百个进士,其实分配到各地的话,是非常少的。在民间,很少会看到有进士,进士都当官去了,也只有京城这地方进士多,官员多。
“真的,师兄,你留在京城,找人讨论学问都能多几个。”顾青云继续劝道。
何谦竹一听,神情颇为犹豫,道:“其实我也想过类似的事,这几天我出去看了下,发现那些举人不是开私塾,就是到大户人家教学生,或给人做门客,的确有混得不错的,可京城大,居不易,我认为他们的生活条件比我在乡下还不如,压力很大。如果只有我一人不要紧,但让你嫂子和孩子一起过来受苦,我不愿意,自家的银钱又觉得不经花。”
虽然他表妹有嫁妆,但不好一再用啊,而且在京城,他们那些银钱,在林山县可以活得很好,在京城就显得紧巴巴了。
“算了,我还是觉得留在林山县比较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我在家乡,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何谦竹笑了笑,“我还是积累不够,下次会试就不一定上京了,等我做好准备再说。”
顾青云于是也不再劝说了,就道:“挺好的,人各有志,在京城生活的确压力大。”他身上本来还有三百多两的,可因为简薇怀孕的事,总不能都是方家出钱吧?那简直是花钱如流水,现在只剩下两百多两,这才一年呢,消费水平比在家乡高太多了。
主要是和别人出去交际的应酬花费多,单单一顿饭,两三个人吃就要一两多,这还是朴素一点的,奢侈的什么样的价格都有。
何谦竹拿出纸扇摇摇,自嘲道:“我这是守家之犬,离不得家的。”
顾青云闻言,忍不住一笑,他在抽屉里摸出两封厚厚的信来,递给何谦竹,低声道:“这是给我爹娘、岳父岳母的家书,麻烦你帮忙带回去了。”
心里却很是失落,本来他已经平静下来,很淡定地接受自己落榜的事实。没想到昨晚上写信的时候,提起笔却怎么都写不下去,墨水凝成一滴滴地往下滴,纸上还是没能落下一字。
这次不能金榜题名,真是愧对自己的亲人,脸皮厚如他都觉得有点难为情。
最后还是再三做好心理建设,先说他落榜的事,然后才把简薇准备生孩子的事情说了下,后面才是他自己的日常生活,比如现在自己和简薇的胖瘦高矮,生活得好不好之类的,还告诉他们自己找了份活干,肯定有月钱领的。
他知道,其实爷奶父母看到他后面的那些句子一定很高兴的,毕竟比起考会试,他们更关心自己的身体和生活状况。
信后还问今年八月份有院试,大堂哥顾青明是否去考。
此时,何谦竹把信接过,道:“放心,我一定会亲自送到你家的。”
两人接着说了一会儿话,还没分别,顾青云就已经依依不舍。
第二天,把赵文轩叫出来,顾青云、方子茗和何谦竹四人一起吃了顿饯行饭。
这是会试后顾青云第一次见到赵文轩,只见他似乎恢复到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的样子,脸色苍白,衣衫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没有之前有神,显得没精打采的。
三人吓了一跳,之前大家都病了,都是派遣亲近的人或下人过去看望,后来他们病好了,还想亲自过去时,就接到赵文轩的信,说他病情未愈,不用他们去看了,免得他劳神。
大家想到如果他们去的话,他要整理衣着发型之类的,很耗心神,而且人来人往的确不利于养病,也就只派人送药材,没想到都这么多天了,他竟然还没好。
赵文轩见状,似乎看出他们的疑问,就解释道:“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精神不振。”
何谦竹假装埋怨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叫你出来了,都怪我,该让你好好养着才对。”
“你不叫我,我才不高兴。”赵文轩白了他一眼。
顾青云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十年前他们认识的样子,一起读书的日子,忍不住一叹。时间过得真快,把他们雕琢成如今的模样,或是更加亲密,或是渐行渐远。
大概真的伤感了,那天下午,顾青云第一次不用人劝就自动喝酒,幸亏他还有理智,否则真得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