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士南面容平静; 眼底似乎毫无波澜。
但是他却一直留意着罂粟的动作。
此时,那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他。
像是能够吞噬人的万丈深渊,令人心生畏惧。
罂粟是特工组织中最优秀的特工之一; 若是她存心杀他,那么这一次他不可能逃过。
戴士南握紧拳头; 手心微微出汗。
为什么他敢提出这个任务?
是因为他确认; 罂粟从未同陆宗霆见过面。
那时; 陆宗霆要求见罂粟,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董鸿昌的人查不出来; 所以戴士南也不知道此事。
并且,真正的戴士南是罂粟的上线,一直与她单线联系。
戴士南始终注视着罂粟; 提防她的一举一动。
他心思翻滚,眼底一片漆黑。
罂粟向来忠心,不曾违抗任何命令。
这一次,他决定赌一把。
用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戴士南看向罂粟,罂粟往前走了一步。
她伸出手; 覆在那把枪上。
戴士南手背在身后,他碰到腰间的枪,坚硬的触感让他心中稍定。
若是下一秒罂粟向他开枪,他只能选择两败俱伤。
炙热的阳光照进屋内,两人却丝毫不觉得温暖。
反倒是陷入了冰冷黑暗之中,仿若没有尽头。
空气紧绷,沉沉地压在人的心头。
罂粟已经拿起了桌上的枪。
这一刻,沉重压抑之感达到了顶峰,无以复加。
罂粟随即将枪收起,别在了腰后。
凝重的氛围歇了下来。
两人同时松了心神。
罂粟的声音依旧清冷:“这个任务我接了。”
言下之意是,无论如何她都会站在戴士南这边。
看到罂粟的这般举动,戴士南的手也立即从腰后移开。
关于罂粟对戴士南的信任,他想,他赌赢了。
他眼底一沉,更重要的,还是要看罂粟今晚的表现。
两人不再多言,罂粟离开了房间。
……
晚上八点,华懋饭店。
黑暗占据了整个天空,夜色渐浓渐重。
华懋饭店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而在喧嚣的背后却涌动着不安。
饭店的对面,一把狙。击枪架在窗户口。
枪口直指着其中一个房间。
若是目标人物出现,黑漆漆的枪口就会射出子弹。
夺人性命。
枪上覆着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冰凉的指尖放在扳机上。
罂粟的视线始终落在对面的房间中。
那个房间的窗帘早已被人拉开,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过一会儿,陆督军就会抵达这个房间。
罂粟的任务是当场击毙他。
夏末的空气依旧滞沉,给人慵懒之意。
但罂粟却始终提着万分警惕,她也在赌。
赌戴士南不会真的想取陆宗霆的性命。
今晚的击杀,只是戴士南给她的一次试探。
若是罂粟真的杀死陆宗霆,那样一来,戴士南在这里的潜伏就毫无意义了。
要么陆宗霆不会出现在华懋饭店。
又或者是陆宗霆来了房间……
但是罂粟朝他开枪之时,戴士南定会加以阻拦,保下他的性命。
戴士南想确认的不过是她的忠诚。
下一秒,罂粟的眸子紧缩,她的眼底映出对面的情形。
这时,原本黑暗的房间忽的亮起了灯。
光亮照亮了整个房间。
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缓步靠近窗边,一步步靠近罂粟的狙。击范围。
罂粟心中发紧,昏暗的夜空压下,令她窒息。
夏夜的热气无边蔓延,仿佛勒紧了她的喉咙。
那人行至窗边,他的面容逐渐清晰。
他抬头望向对面,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罂粟所在的方向。
罂粟的手指一松,立即离开了扳机。
出现在华懋饭店的人不是陆宗霆。
竟是戴士南。
一切只是戴士南自导自演的一场局。
下一秒,罂粟神色一凝,她的手指重新覆在了扳机上。
她只要轻触手指,子弹就会破风而出。
射入戴士南的眉心。
这个假的戴士南会立即倒地身亡。
罂粟眉眼沉沉,眼底酝酿着怒气。
她想起戴长官被眼前这人替代,生死未卜。
而她却要和他虚与委蛇。
但如今,还没有到杀死这人的时机。
要是她现在出手,汉阳那边的人就会知道他们已经识破了阴谋。
而真正的戴长官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为了继续保住戴长官的命,她必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夜风缓缓吹来,一声又一声,好似落在罂粟的心口。
仅仅只是几秒,罂粟就移开了手指。
这时,对面的戴士南离开了窗边。
罂粟将枪收起,直起身来。
紧接着,罂粟房中的电话响了。
罂粟没有立即去接,而是望向对面的房间。
她心中清楚,电话是从那边打出的。
罂粟缓步走向电话旁,伸手接起了电话。
她一面看向窗外,一面捏紧了话筒。
窗外闪烁着细碎的灯火,房间里只剩下安静的黑暗。
罂粟试探性地问出口:“戴长官?”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戴士南的声音。
“是我。”
罂粟没有立即回话。
戴士南接着说道:“罂粟,你通过了考验。”
说完后,戴士南挂了电话。
罂粟随即将电话搁下。
罂粟的视线再次落在对面的房间上。
此时,房间里的灯光已经灭了,重新恢复了黑暗。
罂粟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
她知道自己今晚的此番作为,已被戴士南认可。
尽管她走了一步险棋,但是她扫除了戴士南的疑心。
很快,罂粟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没有立即打电话,告知陆淮和叶楚。
既然戴士南决定策反自己,她担心,公寓的电话已经被人监听了。
如今,罂粟已和戴士南达成了这样一个约定。
那么,她之后的行为必须更加隐秘。
黑暗已至,夜色无声无息地蔓延着。
……
翌日。
公董局。
罂粟如同往常一样,去了公董局。
近段时间,罂粟要收敛自己的行为。
她不会同叶楚和陆淮见面。
若是她想要将消息传达给他们,必须找其他的方法。
罂粟知道在公董局中有一个陆淮的线人。
昨晚的事情颇为重要,她需要立即通知陆淮。
罂粟没有立即去做这件事,四周有那么多双眼睛,她不能令人起疑。
过了一段时间,罂粟拿了一份文件,站起了身。
罂粟拿着文件,朝电话接线员的办公室走去。
公董局肯定也有戴士南的人监视着她。
她的神色如常。
罂粟很快就来到了线人的办公室。
这时,房门敞开,不远处有人站着,不时用余光瞥着罂粟。
罂粟猜测,那人应该就是戴士南的人。
那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其汇报给戴士南。
那人假装和身边的人随意聊天,实则分出注意力,观察着罂粟。
罂粟毫不遮掩,也没有将房门关上。
她走到陆淮的线人旁,直接开口:“能帮我打给伯努瓦·博耶尔吗?”
接线员抬头看向罂粟。
他是陆淮安插在公董局的人。
陆淮曾经给他下达过命令,让他帮助苏言。
罂粟一面开口,一面用指尖轻敲了两下桌角。
那是一个暗号。
接线员立刻会意,他朝罂粟笑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低头拨号。
虽然罂粟口中说的是法国人伯努瓦·博耶尔,但是接线员却拨通了督军府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接线员将电话递给罂粟。
罂粟看了一眼门口,起步走了过去,合上了房门。
当罂粟关上房门的时候,逗留在门口的那个人看向她。
他观察过,罂粟面色如常,方才那番话也被他听到了。
况且电话已经接通,罂粟不可能有机会做手脚。
那人和旁边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罂粟走向桌旁,拿起了电话。
罂粟开口:“我找你有些事。”
陆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刚才电话接通后,久久未曾有人出声。
陆淮已经猜到了对面有异常,同样没有说话。
当罂粟的声线响起时,陆淮心中已有了猜测。
陆淮:“有什么变故吗?”
罂粟嗯了一声:“昨日那人找我了,我通过了他的考验。”
罂粟并未将话说的具体。
尽管接线员是陆淮的手下,但是在罂粟看来,谁都不可信。
只有万分小心,才不会出差错。
陆淮立即明白了罂粟的意思。
他知道罂粟口中的那个人定是戴士南。
罂粟怕有人监听,才会选择这个方式联络他。
如今情势紧张,罂粟不得不处处谨慎。
陆淮声音一沉:“你要多加小心。”
罂粟忽的想到了叶楚。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郑重:“我明白。”
为了避免旁人起疑,两人很快就挂了电话。
罂粟朝接线员点了点头,很快走出了房间。
她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虽已至夏末,但窗外的蝉鸣声不断起伏,不得清净。
正午的阳光刺眼,暑意愈发重了,仍不见消退。
阳光落在罂粟桌上的文件上,那一行行字似乎晃得亮眼。
罂粟的视线落在资料上,可她却走了神。
方才和陆淮交谈时,罂粟想到了叶楚。
如今,任务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
罂粟步步慎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假的戴士南已经确认了她的忠心,接下来他定会派给她新的任务。
若是她在行动中有什么不测,她就要和叶楚天人永隔。
罂粟放下了手上的资料,望向窗外。
热烈的阳光照过来,有些刺眼。
罂粟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却不动声色。
她的眼底沉沉,犹如黑夜,没有一丝光。
如今,她心中只有一个遗憾。
她担心她不能活着看到叶楚的婚礼。
她希望自己足够幸运,能亲眼看到那个瞬间。
……
陆淮接了罂粟的电话后,已经明白了现下的处境。
董鸿昌已经给戴士南下了命令。
戴士南无法从陆宗霆那里获得有效信息,只能通过罂粟这颗棋子,破坏迷雾计划。
一旦罂粟假意被策反,这意味着,她和叶楚不能再见面了。
陆淮眼眸幽深,思绪渐沉。
他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陆淮开车去了叶公馆。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督军府的女管家。
叶钧钊因为生意出了公差,迎接他的人是苏兰。
女管家的态度极为礼貌:“叶太太。”
见到女管家后,苏兰心中已经有些猜测了。
若是无事,陆淮不会带督军府的人过来。
苏兰抬眼看去,询问:“这是……”
“叶太太,三少和二小姐婚礼的相关事宜。”女管家说,“您是怎么看的?”
苏兰怔了怔。
他们前些天才刚订了婚,现在就要谈婚礼。
是否太早了些?
陆淮带着女管家过来,自是已经做过了一番打算。
前世,他和叶楚的大婚,都是这个女管家一手操办的。
陆淮开了口:“我已同陆家的人讲过,他们都同意了。”
他现在只是想要征求叶家的意见,只要苏兰说了同意,剩下的一切,他都会全然安排好。
陆淮的语气真诚:“岳母。”
“叶楚已经讲过最近的情形了。”陆淮说,“日后的情况只会更加危险,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苏兰点头,她晓得上一辈的仇恨已经影响到了现在的叶家。
事态发展不明,暂时还未清楚真相。
陆淮态度真挚:“希望岳母相信我,我会保护好叶家。”
他确信,前世的悲剧绝不会重蹈覆辙。
他不会让叶楚无家可归,漂泊无依。
他们会携手并进,共同面对未来的危险。
因为他们父母的婚姻都不幸福,他也要给她一个新的家庭。
陆淮告诉苏兰。
“我想提前和叶楚结婚。”
他们希望在形势更为严峻以前,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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