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袖着手,垂着眼,目不斜视的绕过馨香袭人的曼妙女子。
她以为以言大小姐被无视了会生气,生气之后便不会再理她,没想到言倾熏会抓住她的手臂,硬是将她拦了下来。
“你是谁啊,有何贵干啊?”
沈遥华皱眉抬眼,语气不善。
然而当她看到言大小姐的眸子后,忍不住微怔。
言大小姐仍像以往一样在人前覆着面纱,露在纱外的眸子曾经是很美很亮的,眼形偏圆,眼角微微下垂,既清亮有神又显得楚楚可怜,笑起来时便弯成月牙,十分的美妙动人。
但如今那双美妙动人的眸子黯然失神,瞧起来倒真是可怜了。
言倾熏根本不在意沈遥华的态度,只自顾自的问道:“沈姑娘可曾见过我家先生?”
她家……先生?
沈遥华眉头又皱,没好气的问道:“这位小姐你贵姓啊,你家先生又是谁啊?”
她的态度简直就是恶劣了,反观言大小姐不光不恼,反倒像根本察觉不到一般,只是认真的解释道:“我家先生便是公玉先生,你曾见过的。”
“我没见过。”
沈遥华就是不想告诉她。
“这位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公玉先生在留仙楼,诺,留仙楼就在那里,很近的。”
墨夷苍楮打断了沈遥华的话,还热心的指了方向。
言大小姐居然轻易的便信了,匆匆道了声谢,蝶一般向留仙楼飘了过去。
“谁让你告诉她的!”
沈遥华大怒,对着告密的小人抡起了拳头。
墨夷苍楮悄悄向后退了两步,挤眉弄眼的说道:“人家姑娘找情郎,又不是你的情郎,为什么不告诉人家?”
“呸,就你龌龊心思多!”
沈遥华唾了一声。
什么情郎不情郎的!
公玉爻又不是言倾熏的情郎。
“那你是想跟过去瞧瞧呢还是去皇宫呢?”
墨夷苍楮瞧着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慢吞吞向前蹭了两步,眼里泛着诡异的光。
“我去瞧什么瞧,是他能吃了她还是她能吃了他?”
沈遥华皱眉向言倾熏身影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转身气冲冲走了,步伐要比先前快上数倍,像要甩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墨夷苍楮亦加快步伐跟了上去,眼神逐渐变得阴郁。
第227 变化(二更)
自从看见言大小姐后,沈遥华心里便憋了一股邪火。
若说因为她害过她倒也不尽然,因为害她的人多了,比之之前屡屡命在旦夕,言大小姐那一次就跟闹着玩似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生气,沈遥华一直到进了宫也没想出来。
正当她准备调整心情去见墨夷小白时,一个珠翠满发的少女又令她刚压下去的邪火‘腾’一声又烧了起来。
“许久未见,沈姑娘一向可好?”
言倾嫣巧笑嫣然迎面而来。
上一次沈遥华进宫没遇见她,算起来也有大半年没见了。
大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言倾嫣的变化也算惊人了。
她漂亮了许多,漂亮的愈来愈像言倾熏了,一颦一笑,甚至连声音都像了个六七分。
她年纪尚轻,但已初显婀娜,行走间弱柳扶风似的,脸上也不像以往在山中时那般冷漠,而是带着三分温婉,三分娇柔,似乎还有些讨好。
想必是知道她在墨夷小白心目中的分量。
沈遥华有些受不了那般的笑,又没办法对着那样的一张脸发怒,只好干笑两声,继而干巴巴道:“我挺好的,看样子你也挺好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沈姑娘是来找陛下的吧,陛下现在在殿中议事,沈姑娘不如到我的院中小坐片刻……”
言倾嫣也似看不到她为难的模样一般,含蓄又热情的邀请着。
“我先走一步,你随意。”
隐着身形的墨夷苍楮传音一句便想走人。
“言小姐,我真的有事,改日再坐吧啊。”
沈遥华赶紧也跟着溜了,因为瞟见言倾嫣受伤的眼神连头都没敢回上一下。
“小白大哥到底有多少女人?”
沈遥华边走边传音询问。
墨夷苍楮道:“你问真正的还是担着虚名的?”
“什么意思?”
沈遥华不懂。
“真正的是会与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担着虚名的就是摆在那给别人看的,比如说刚才那一位。”
“啊……那真正的有多少,担着虚名的有多少?”
沈遥华面色呆呆,也不知是懂还是没懂。
“真正的还没有,担着虚名的有十几个,以后应该还会多些,不过真正的只有一个便可。”
墨夷苍楮精光闪闪的小眼睛透过乱发悄然瞟了沈遥华一眼,透着难以言述的意味深长。
“不是说后宫佳丽三千吗?”沈遥华怔了怔,显然是没有料到,也没听懂他的意味深长。
“那是对一般帝王来说,而且只是那么一说,谁有那么多闲功夫天天往后宫里钻。”
墨夷苍楮有些不屑。
一个对女人无感的地魔,对男女之事其实也不甚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事出有因,他是坚决反对墨夷小白沾染凡女俗气的。
不过墨夷小白若是自己喜欢他也不会拦着就是。
目前来看,墨夷小白好像也不喜欢。
他将自己不入后宫的理由归咎于事务繁忙,内忧外患的所以没有心思卿卿我我。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元神对女人无感。
通常来说魔的七情六欲的也是被压制着的,所以当某一种**爆发出来时才额外的难以控制。
譬如如墨夷小白的戾气,其实就是长久以来被压制的野心产生的。
“既然只要一个那宫中留那么多女人干什么?放她们走呗!”
沈遥华愈发不解了。
她想起了迟韵,还有冷宫中许多女子。
其实她们也没犯什么真正的错误,却要将她们一直关到死,多么残忍!
“我也不懂,你可以去问小白或公玉先生。”
墨夷苍楮不愿意与无知的沈遥华浪费口舌,干脆的把事情推了出去。
“什么都不懂!”
沈遥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决定以后有机会问问公玉爻。
毕竟公玉爻在鸿图皇宫中住了那么久,而且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昭华殿。
殿前空无一人,殿内隐隐有说话之声,杂七杂八你一言我一语的,间或能听到墨夷小白低沉的应和。
墨夷苍楮隐着身得间洋洋穿门而过,沈遥华撇着嘴站了一会儿,在殿前洒扫的干干净净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几乎她刚一坐下来殿门便开了。
沈遥华回头,突然忍不住眯起了眼。
站在殿门前的男子,玄衣上日月流转金龙盘绕,帝冕上珠玉轻摇,他身后是暗沉的厅堂,身前是万丈阳光,霎时间令人心身错觉,好似他正挟着黑暗抵御光明。
短短月余不见,他的气势似乎由山岳变成了擎天之柱,淡淡然负手一立,上可破天下可撼地一般。
沈遥华与他隔着几级石阶的距离,却觉得自己变得分外渺小起来,对于那一袭颀长挺拔的躯体只可仰望不可攀附。
她扭着身眯着眼,向上仰望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他明明只是高颀而不壮硕,影子也被阳光压在身后,她却觉得自己纤弱的身躯被他完全笼罩,沉重的让她呼吸困难。
正当她别扭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墨夷小白缓缓向她伸出了手。
“过来。”
淡然低沉的两个字,带着浅浅笑意。
霎时间压力消失,在沈遥华心里他似乎又回复成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年。
沈遥华笑嘻嘻跳了起来,将手塞进他宽厚微凉的掌心中,一边随他向殿内走去一边探头探脑的嘀咕道:“你不是有正事忙吗,我进去不好吧?”
“你在这等我,很快便好。”
他将她带入侧间,轻轻抚了下她的头,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好。”沈遥华乖乖答应一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发起了呆。
他连走路的样子都变了。
从前他走路有些像豹子,快时矫健轻捷,慢则优雅从容。
如今……
沈遥华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像什么。
但他每一步走出去,都好似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脚步沉稳轻捷,但气势似可踏平一切。
还有他的眼,乌沉的有些吓人,像是从异世掉落的墨色异石,表层看起来比夜色还要阴沉神秘,其中隐藏着什么谁也看不穿,却又能隐隐感觉到其中的阴寒与不祥。
沈遥华望见那般的眼神,突然觉得墨夷苍楮并不是危言耸听。
若是墨夷小白再次震怒,可能便会震碎外层外壳,将其中的不祥尽数释放出来,而那不祥,必会成为一场极大的灾难。
第228章 错觉(三更)
沈遥华窝在椅中发呆时,墨夷苍楮鬼似的穿墙入室飘到她身后,结果被一盏茶泼了个兜头盖脸。
“下次想吓人把你身上的味儿遮一遮,隔着千万里都能闻到你身上的腐臭气。”
沈遥华将空盏摆回桌上,头都没回一下。
“谁那么无聊想要吓你,我只是路过,路过!”
墨夷苍杵摘着发上的茶叶片子,气的胡子抖成一片。
“随便吧。”
沈遥华窝回椅中闭上眼睛,想要捋清一些事情。
然而她根本就静不下来,不管睁眼闭眼,眼前都是墨夷小白那双乌沉而森凉的眸子。
既然想不下去,沈遥华也不想了,转头问道:“凤家人现在在哪里?”
“北城外!”
墨夷苍楮声音中怨气深重。
他们由南而来,凤家则在北城外十里处与兵将们对峙着。
沈遥华只当听不出他的怨气,继续问道:“凤遥华也在?”
“当然在,难不成还突然升天了!”
若不是她突然跑到皇宫中威胁了墨夷小白,他也不会勃然大怒。
堂堂一个帝王,被人反了要当成没事发生,还要给凤家一块偏远些的封地,并保证永世不侵犯凤家,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也真亏凤遥华开得了口。
如果他答应了,凤家就可以在某一处自立为王,日渐坐大,之后随时可能掉头咬他一口。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墨夷改了姓凤也说不准。
墨夷小白当然不可能答应,于是凤遥华便以他的性命威胁,给他几日考虑时间,而明日便是要给她答复的日子了。
而墨夷小白已然下了决定,除非他死,否则决不妥协。
“那我能做什么呢?”
沈遥华眉头深锁。
于情于理她都觉得墨夷小白没错。
凤遥华想要保护凤家的出发点也没错,但是做法大错特错。
她不但不为凤家的做法感到抱歉,反而仗着自己的修为去威胁帝王,索要不公平的待遇。
如果每个比别人厉害的都仗势压人,那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墨夷苍楮这时也冷静下来,抖着乱发上的水珠坐在椅上,连喝了三盏茶,这才神情慎重的说道:“你只要别让他发怒就行,苦是逼不得已,凤遥华我来对付。”
沈遥华抱臂摇头,“你对付不了她。”
墨夷苍楮抿了口茶,神色淡淡道:“那要看我是不是真想对付她。”
原本他若是摆出一脸凝重或是别的什么表情,沈遥华只会当他是在吹牛。
但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出来,沈遥华心里反倒觉得有些信了,也更奇怪了。
“如果你能对付得了她,为什么还不动手?”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以命相博。”
墨夷苍杵声音更淡了。
同归于尽?
沈遥华是这么理解的。
墨夷苍楮又道:“今晚若该来的没来,明天便会有一场大战,而你,则要负责拖住小白。”
沈遥华冷笑,“怎么拖?打晕他?”
“随便你,反正不要让他离宫!”
墨夷苍楮突然隐了身形,边走边道:“告诉他我先去察看情况了,记住了,千万别让他出宫。”
他神情凝重的叮嘱了一声,隐入墙壁不见了。
“我叔叔走了?”
墨夷苍楮身影刚刚消失,墨夷小白便大步走入屋中,轻轻嗅了嗅便察觉到屋中残余的气息。
“他说先去察看情况,让你不要着急。”沈遥华窝在椅中浅笑。
“我不急。”
墨夷小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已换了舒适的玄色宽袖软袍,头发只简单以墨色轻冠束了,气势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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