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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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 第9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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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是韩村渡河段三座铁梁桥的存在,使得淮东军将卒挺进西岸的步伐没有一次会是因这边的强击冲锋而告中断;相反的,这边每一次冲锋的间隙,都是淮东军进入韩村渡西岸兵马整饬及加强、延伸防线的良机。

    伤卒通过小型舟船摆渡运往东岸,战械及甲卒则源源不断的从铁梁桥补入西岸战线。

    最开始时,淮东军在韩村渡西岸的战线仅有两三百米纵深,血腥战事持续了近一天一夜,到十七日黄昏之时,淮东军在韩村渡西岸的战线,已经往西岸纵深处展开有千余米之宽,大量的战械,包括数十门火炮也给运到西岸来加强战线的战斗力。

    到这时,还想再一次的撕开淮东在韩村渡西岸的防线,杀透到河堤附近,付出的代价则多出数倍。虽说在激烈的战事中,他们也曾派兵马杀到淮东军在西岸仓促部署的火炮阵地,纵火将数门火炮炸毁,但付出的代价惨重到叫见面血腥事的佟化成也不忍直视之。

    一天一夜都不到的时间,在凤河西岸各处战场上累积的伤亡就将近两万人,这些惨淡而残酷的战局,叫谁能忍心直视?

    想到这里,佟化成又硬起心腹来,站起来,将那赫乌孤拦住,苦劝道:“一场苦战,战果如何,就摆在眼前。即使将余下的四万多儿郎都拼光掉,也未能重挫淮东军的元气。相反的,我们在燕京附近再也凑不到更多的援兵,而淮东军占据津海不退,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海路运兵马过来,一战将兵力拼光,接下来还要不要找了……”

    在刚过去的韩村渡战事里,那赫乌孤两个未满十六岁的孙子都战死在沙场之上,连尸体都没能找回,那赫乌孤就像是输红眼的赌徒,佟化成的话只是叫他犹豫了片刻,脸容稍缓,但片刻之后就又坚决的摇头,说道:“我出帝都东来,就没有打算活命而归。而大燕自开国以来,此等凶险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哪一次当过缩卵货?哪一次不是以血肉之躯力挡强敌?你的父亲、叔伯以及你的两个兄弟,都战死沙场之上,佟家在战场上成就的英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可曾想过退缩,可曾想过要避开强敌的锋芒?”

    佟化成欲言无语,大燕以武立族、以武立国,虽说前遭荆襄一战受挫于淮东,但此时叫大燕放弃国都,亡命西逃,也绝对难以叫绝大多数将领接受。

    既然没有弃都的念头,退回去守燕京城,还是留在凤河西战场决一死战,区别实际上并不大——然而打到这时,佟化成没有能力叫那赫乌孤及其他将领回心转意,然而也看不到前路有什么希望,只能徒劳而绝望的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尸体纵横的战场上血流成河……

    ****************

    凤河东岸,淮东军中路兵马前线大营,作战参谋们,正紧张的将敌军步骑各部最新的方位标识在地图。

    林缚还给强留在津海坐镇,负责前沿战线指挥的高宗庭、杨一航、宋时行等人,借着战场的空隙时间,反复研究当前的战局,确保没有一丝遗漏。

    战事进行到现在,第一骑师还没有机会派上战场,周普合夜未眠,心里虽然不满,但也是坐在指挥帐静待战机,克制住不以老资格干扰高宗庭、杨一航、宋时行他们对整个前沿战线的指挥跟调度。

    快马奔趹,从东面直驰进大营,听着脚步声,高宗庭抬头看见,见林缚身边的赵梦熊掀帘走进来,问道:“主公有什么最新的指示?”

    赵梦熊将林缚从津海签发的令函递上,为了节约时间,赵梦熊简略的将令函所写内容简要的跟众人口述了一遍:“津海已知凤河最新战况,知敌军给吸引在凤河西岸骆河店、张家湾到三墩桥一线,在今夜也无撤出之迹象,欲问前线:第一骑师能否在明天天亮之前,从涡水河南岸或从潮白河北岸往西迂回包抄到敌后,左右两翼兵马有无协同从侧翼夹抄敌军、将其全歼于凤河西岸的可能?”

    听到林缚在津海询问有无将第一骑师调出迂回包抄的可能,周普顿时来了精神。

    打到这时,淮东军从津海登岸的兵马,实际上已经远远超过燕胡在凤河以西拦截的兵力,水师及新编旅、后备旅及工辎营除开不算,以陆五零一、五零三、五零四、陆七零三及登海镇师、第一骑师为主,马步军精锐战卒就达到九万众……

    除了留下一万五千精锐在津海为预备兵马外,十七日推到凤河沿岸及两翼的战卒就高达七万余众,可以作为二线兵马进入战场的新编旅、后备旅也多达两万人。淮东军在凤河两岸战场上的兵马总数,已经在凤河以西拦截敌兵人数的两倍,已经具备从侧翼包抄进行围歼的条件。

    最为关键的,在凤河以西负责拦截淮东军西进的燕胡兵马,对此还没有足够的警觉,战术动作迟疑而生硬,也给淮东军围歼这部敌军提供最好的机会……

    ******************

    十七日入夜,天晴依故,一直没有机会进入战场的第一骑师,则从凤河以东地区北行,从楚铮所部控制的右翼战场穿过,连夜西行。

    在周普率第一骑师越过潮白河进入北岸香河县境,十二日开始就在潮白河、涡水河两岸收缩停滞不前的楚铮、张苟两部,也连夜往西展开,与在风河两岸的中路兵马,形成一张欲吞噬在安墟敌军的血盆大口,而趁夜西行的第一骑师,则仿佛卷出去的舌尖,要将所有可能西逃的敌兵都卷入腹中……

    凤河西岸虽然以平原地形为主,但也有几座小土丘可以遮闭炮击。

    而在十七日入夜,刚刚认识到哪怕是一座小矮山,也能极好的拦阻淮东伏火弩的炮击的北燕将帅,正有计划将骑兵调到更贴近淮东军西线的几处小土丘之后,以便能在更近的距离,对淮东军战线的侧翼发动进攻。

    骑兵的优势永远在侧翼,而淮东火炮显然还没有密集到将侧翼的战场都遮闭起来,哪怕是利用水塘、小水沟等地形,将淮东军战线切割开来,还是能寻到许多给骑兵进击的空隙。

    在一天一夜近两万将卒遗尸战场之时,在凤河以西的北燕兵马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在生死存亡的压力,琢磨出淮东战线的强弱点,进行有针对性的战术安排,意欲在十七日入夜之后,以更分散的骑队,尽可能的创造条件从侧翼进击淮东军的战线。

    十六夜到十七日,淮东军进入凤河西岸的兵马,以扩大西岸战线为目的,有意利用东岸火炮阵地的炮击覆盖削灭更多的敌兵,以防御性延伸战线为主,主动进攻的势态不足。

    诚意,这种战线部署有诸多弱点,但轮不到北燕兵马针对这些弱点调整战术,到十七日夜,进入凤河西岸的淮东军中路兵马,在南北两侧向中间夹击的两翼兵马配合下,露出凌厉而凶残的獠牙,以营旅为单位,连夜向骆河店、张家湾、卫桥以及长子营等地的北燕兵马驻地……

    在前夜战事里,登海镇师第二、第三旅伤亡较重,作为预备队留在东岸,陈渍亲率登海镇师第一、第四、第五旅以及一个新编旅、一个后备旅为主力逾一万五千精锐,主攻正当韩村渡战场的张家湾之驻敌,亦是燕骑在凤河西岸的主要驻地之一,在经历昨夜西岸的血腥苦战之后,犹驻有马步军一万五千余敌。

    而配合陈渍所部的主攻动作,韩采芝所部第一、第三旅以及一个新编旅近万兵马,从东南方向,进击张家湾之敌的侧翼。

    凤河东岸由于河堤给大段的扒开,使得沉重的炮车行进十分困难,无法在野地随意展开。进入西岸之后,四斤级的轻炮不过四百斤重,八斤级火炮不过七百余斤,连同牵引车在内,用两到四匹辎马拖拽,就能方便的随军进入较为复杂的地形。

    淮东军十六日夜间才强渡凤桥,在经历近一天一夜的血战之后,渡河兵马于十七日夜就完成往西展开凌厉攻势的调整,其速度之快,叫在张家湾的那赫乌孤、佟化成等北燕将师为之瞠目结舌……

    北燕集结于凤河以西的兵马,为家国部族之存亡,激励出最后的血勇之气,在战场不怕牺牲、不畏死亡,能迎着凌厉的炮火覆盖而冲进防守严密的淮东军战阵。

    同样的,淮东军自创建以来,从将到卒,都有着高昂的士气以及对胜捷的渴望,面对垂死挣扎的胡虏,又怎么会有畏惧之意?

    惊讶归惊讶,但那赫乌孤等北燕将帅视淮东军的主动进击为他们击溃淮东军的难得良机,至少在运动战火炮及重弩等战械的使用会更受到更严重的限制,当即制定集中兵力克其一路的计划。

    然而在入夜后接到在潮白河、涡水河两翼的淮东军都同时往西展开的消息,淮东军更有一支骑兵有包抄他们后路的迹象,佟化成意识到淮东军的兵力很可能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多,而且意图要将他们围歼于凤河以西地区。

    佟化成劝那赫乌孤趁最后的机会突围西撤,然而那赫乌孤犹自不理,以为有机会率驻守张家湾的一万五千精锐,各个击溃从正东方及东南方夹击而来的敌兵。

    事实上只要击溃一路淮东军,都能大为改善当前的战局,形势也容不得那赫乌孤不赌这一手。

    长期以来一直负责刺探淮东军情的佟化成却是心生绝望,即使在淮东军初建之时,林缚率当时的江东左军,就在津海犹能以不到两倍兵力的步卒,完歼当年那赫雄祁所率的四千精骑;至少到这时,淮东军还没有出现旅级战线给冲溃的败绩——在张家湾的两个方向,杀来却是两路镇师级兵马,佟化成不以为那赫乌孤的迎击能创造什么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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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尽歼

    第84章 尽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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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夏后天时早,拂晓时天就青濛濛的亮了起来,发白的半月浮在天际,静寂的看着昏暝天地间的无边杀戮。

    兵戈肃杀之气,充盈于四野。

    那一座座掘土为壕、编木为栅的营盘,熊熊燃烧着大火,映照着流趟不尽的血泊,举目所望,皆弓刀相加,倾耳所闻,皆人嘶马鸣,似乎无一处不是杀戮,似乎无一处没有伏尸。

    陈渍执指挥刀站在土坡上,细鳞甲在昏濛的曦光里闪耀着湖水一般的光泽,衬甲散发出汗臭跟血腥气——陈渍将战旗移到这边,这边战场还没有清理干净,失去战马的敌骑还有十数人在顽固,陈渍拔刀而上,溅了一身沸血,抹不干净。

    身后一棵中间给铁弹削出一大块的老桑树,翠绿的叶子震落了一起,树下的十数具死尸这时候已经给清走,还留下凝固的血泊。

    陈渍虎目皆是杀气,注视着山坡前的战场。

    淮东军有围歼凤河西岸残敌之意,然而敌帅那赫乌孤执意不退,反而有意妄图利用其骑兵优势,要将分进合击的数路淮东军分割开来,专杀一路。

    那赫乌孤在张家湾所率的残部步骑就有一万五千余人,他好差不差,迎头所击的恰是登城虎陈渍所亲率的登海镇师第一、第四、第五旅及一个新编旅、一个后备旅。

    一万五千精锐步旅,收缩在一起,未必定能抗住相当数量的敌骑冲击,而淮东军在马步军战术里,则强调纵深跟梯队的概念。陈渍当即使第五旅及新编旅、后备旅滞后收缩阵型,他则亲率第一、第四旅六千精锐,迎着敌骑进击的方向,以两个锥形阵列突进。

    接战之初,虽说编入阵列之中的火炮无法及时的发挥作用,但登海镇师的将卒,也不全是以传统、战械,以血与肉的搏杀,去硬扛住敌骑的冲锋……

    军械监的开花弹由于技术不成熟,炸膛的概率过高,此次没有用于实战,但与开花弹道理相通的伏火雷,则给了敌军不少的“惊喜”。

    外壳用薄铁所铸,填以铅丸与火药,用旋塞封闭,有药捻子引出,即为淮东军械监所造的伏火雷,可以说是手榴弹的雏形。只是军械监谓之“伏火雷”,林缚也由得他们去。

    虽说可以用蝎子弩,但接战时,将药捻子引燃的伏火雷,以人手在阵前掷入敌阵,使之爆炸喷射铅丸及碎壳片射杀敌卒。

    伏火雷的威力虽说要比近距离发射散弹要差多少,但投掷方便,特别是在仓促接敌以及复杂地形作战时,实有着火炮所远不及的便利。

    只是这种伏火雷,军械监也是新造,数量极为有限,甚至军部并没有在北伐战事里有使用伏火雷的计划。即使优先使用火器的登海镇师,在战前也只有一哨人马进行过训练,一直到拿下津海城之后,两千枚火雷才随补给船运来津海,第一批装备到登海镇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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