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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猴岭是淮山主脊,从西南往东北延伸,高千米以上的险峰,多达一百余座,横亘在随州府柴山县与庐州府裕安县之间,是江东与荆湖的界山,是汉水与巢湖的分水岭。
金水寨距佛猴岭还有近六十里地,这近六十里地,夹在横歧岭与代燕山之间,是一座极险僻、荒芜的溪谷。
溪名燕子溪,汇聚横岐岭北麓、代燕山南麓以及佛猴岭西麓的流水,出金水寨往柴山城方向流淌,汇聚其他溪河,往礼山境内流去,最终汇入随州境内的主水系府河。
虽说燕子溪源出佛猴岭,但溪谷极为陡峭,仿佛巨斧开出来的楔口,两侧石崖悬立,而溪水流经奇石怪潭。既不能叫人步行通过,也无法行舟,从而使得燕子溪峡谷成为人迹罕至的绝地。
自古而今,淮山之中也有多条山民樵夫及药农走出的小径,能往来庐州与随州之间。私枭与斥候往来淮山左右,也多走这些秘径,但都离燕子溪峡谷很远。
燕子溪峡谷从来都不是进出淮山的通道,虽说燕子溪峡谷是穿越淮山里程最短的路线,但由于地形过于险峻,即使要开山铺道,也绝少有人会想到要利用燕子溪峡谷的地势。
不过,淮山栈道衔接佛猴岭最重要的一段路线恰恰就选在燕子溪峡谷。
其实整体思路非常简单,就是在燕子溪出金水寨的溪道中筑堰坝抬高水位,将怪石林立、车舟禁行的浅溪直接变成夹于横歧岭与代燕山之间的优良河道。
由于燕子溪两侧的崖岸极为陡峭,几乎呈直角,哪怕将燕子溪的水位抬高十丈,河面的宽度也不过三四十丈的样子。
只要堰坝筑成,河道蓄水将很快完成,而形成的河道,将直接与淮东在佛猴岭西麓修筑的军寨衔接上。
相比较之下,走出燕子溪峡谷,六十里外那段佛猴岭高则高矣,不过山势相当平易,是高地草甸地形。早年就有山民在那里立寨,隶属庐州府裕安县管辖,差不多也是庐州的最西缘。
不过在淮东接管庐州之后,那里的山民就完全给强制迁移了出去,从而成为淮东的军事禁区。
金水寨这边,也是从金水寨往西,地势变得开阔,燕子溪两岸才开始有村落聚集。两侧的山势也变得平易,山坡上也甚至叫山民开辟出大量的梯田出来。
不过在王相主政柴山之后,金水寨左右的山民,也给强制迁了出去,成为柴山方面控制的军事禁区。
山高未必陡峭,山矮则未必易行。
金水寨与佛猴岭寨相距仅六十里,但隔着代燕山、横歧岭的险峻山岭,两地绝少有联络。在给淮东封锁之后,连鸟兽想走这段路都变得极难。
外人若对地理没有精准的空间概念,仅仅只看到金水寨与佛猴岭寨两座寨城里的一座,绝对想不到两寨之间的燕子溪峡谷,会贯通淮山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王相在金水寨下游方位筑坝拦溪,是借口从溪坝的两端各修两座引流渠、以便灌溉更多的水田。当燕子溪水位给抬高之后,经引流渠往西,就能直接灌溉原燕子溪下游两岸的坡地,将金水寨以西的一部分梯山旱地改造成丰产的水田。
由于燕子溪在金水寨以东,两侧崖壁极为狭窄,即使选择最开阔处,坝体长也不过七十余丈,所以筑坝的成本较低。跟上饶会战时淮东军在杉溪上游临时所筑长达近二十里的大坝相比,燕子溪塘坝自然要求筑得更加坚固,但由于长度仅七十丈,所费的人力与物力则要远远少于前者。
在人力相对较宽裕的时候,而随州又极为缺粮,哪怕为了多得三五千亩水田,筑坝拦溪抬高燕子溪的水位,都算正常的思维。王相在随州,又是以治政闻名的能吏。即使叫人看到这边筑坝抬高燕子溪的水位,也不会有人会怀疑背后所隐藏的真实意图。
长七十丈不到的塘坝主体,早在六月之前就已经筑成,不过合口蓄水抬高水位还要等候恰当的时机。南阳会战一触即发,燕子溪合口蓄水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唐希泰离开之后,王相与周斌便下令塘坝合口蓄水。
当夜柴山境内就降了大雨,唐希泰赶回佛山岭无法走水路,只能翻越险峻山林,六十里地走了一天一夜才到,等他到佛山岭,燕水溪已经抬到足够的高位。
仿佛深峡之间陡然变出一条大河,即使在佛猴岭这边的上游,水位也抬高深达三丈。在佛猴岭脚还形成一座面积有数百亩的小湖。
唐希泰翻山越岭十分的辛苦,夜里还淋了雨,赶到佛猴岭寨,跟落汤鸡似的,但看到淮山栈道最后一环也最终接上来,神情十分的兴奋。
佛猴岭这边的主将为林缚亲点的黄祖禹,从辎兵挑选健锐编练,在崇城军编外约有六千兵马,从春后就由黄祖禹统率驻守在佛猴岭上训练。
唐希泰赶回佛猴岭寨,除了主将黄祖禹外,曹子昂与崇城军指挥使周同二人来悄然潜来佛猴岭就近观望荆襄形势。
唐希泰连湿衣都没有换去,便将淮山以西的最新情况禀告曹子昂。
林缚远在豫章,车船不便。
即便以最快的速度通报军情,从淮山腹地经庐州往豫章一来一回,在路途上也要耽搁六七天的时间,故而在庐州方向,林缚予于曹子昂有从权处置之权,汇聚在庐州的失马,都受曹子昂节制。
“回寨子里再说……”即使晓得南阳最后的会战近在眼前,曹子昂心气还是静如平常,看着唐希泰一身湿衣,让了一匹马给他,先回军寨去。
回寨后,唐希泰换了干净衣衫走到指挥棚,曹子昂、周同以及黄祖禹三人都在,围着荆襄地图讨论。
唐希泰走过去,抬头看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
长乐军、奢家残部以及陈韩三、杨雄所部在汉水与淮山之间的兵马,实际都在淮东斥候的严密监视之下。
从六月下旬起,奢家渡江残部的主力,特别是受奢家直接所辖的精锐战力,差不多将有四万兵马,都往石城聚集。
石城位于汉水的中游,与荆州府北面的当阳县隔汉水相望。
在胡文穆重点布防江夏之际,奢家难从汉津渡汉水南下进袭荆州,将兵力沿汉水往上游转移,集结到石城,欲从石城渡过汉水,从当阳县插入荆州境内,不失为一种选择。
然而石城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地理特别则容易被忽略。
石城位于汉水北岸,从石城到襄阳,汉水几乎是笔直南北而行,水道行程在两百里左右,而陆地与襄阳之间没有大的地理阻碍,传统的汉左驿道夹于汉水东岸与绿林山脉西脉之间,能直达淯河汇入汉水的樊城。
只要罗献成将樊城让出来,奢家在石城聚集的精锐兵马,就能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通过樊城,攻击南阳南门户新野。
虽然还没有斥候回报,但唐希泰怀疑奢家在石城的兵马已然开拔北上了。
曹子昂指着地图,说道:“虽说燕子溪的水位抬高了,易于行舟,但一次也只能渡四五千兵卒过去。白天放船而下,夜间空船而回,安排得再好,要将五万兵马潜入柴山,加上必要的补给,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南阳必然要放弃掉,他们能守上三个月,便算他们命好,不过庐州这边的兵卒,就应该立即安排潜越淮山之事……”
周同点点头,说道:“等江西境内的事情全部解决掉之后,这边再决定出兵,少说要耽搁半个月。形势千变万化,半个月的时间太长了,耽误不得。庐州那边先行空营时,至少先叫唐复观及孙壮部先潜入柴山待命!”
第81章 暗子
卫彰返回随州是八月初二,罗献成也从樊城返回随州。
卫彰将王相的密函呈上,罗献成坐在殿中的高座上拆开密函阅看。
罗献成粗识笔墨,还常常以此自诩,但卫彰晓得罗献成腹里笔墨有限,而王相又是正经的举子出身,倒不晓得王相在信里所写有没有什么深僻的字句叫罗献成看不明白。
王相非但没有回随州来,连代表他去柴山的卫彰连王相一面都见不着,就给一封信打发回来,罗献成的好脾气就用光了,黑脸阴沉得跟抹了墨似的。
但见罗献成拆开信来,脸色由黑变红,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眦裂发指,怒气冲冲的一掌拍在楠木长案上,将一封宣纸写就的信函拍得四分五裂,长案上的酒斛、果盘给震落在地,酒浆、果物泼滚得到处都是。
罗献成生性残暴,大事能把握得住,但在小事常常迁怒身边人。
罗献成给王相一封信激怒如此,卫彰与近旁伺候的众人给吓得连粗气都不敢喘。
卫彰低着头,他能猜测到王相的态度会激怒罗献成,但终是不晓得王相在信里对罗献成说了那些话,刚巧有一片碎信飘到他脚前,他瞥眼看去,只能看见“自取灭亡”、“汉人衣冠”等只言片语。
“待回头再收拾他!”罗献成到底没有迁怒旁人,而是丢下这么句话便往寝殿走去,将卫彰等人也丢下来。
卫彰这才将信函碎片捡起来,拼凑起来看过,心里诧然:在这种情势下,王相竟然要作势跟罗王分道扬镳?心想这般也好,在罗王面前也没有别人跟自己争宠了,卫彰心里这么想着,便将信函彻底撕碎,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这不过是长乐宫里发生的小插曲,而在随州城里则气氛肃杀。
大队的兵马从前日起来,就不断从南面诸县往随州城聚集,又经随州往北面的殷店开拔,两天之间从随州通过的兵马,不下两万众。
除了原先在编的八万战兵外,罗献成又命令各地屯卒都以乡寨为单位集结待命。
虽说长乐军八万战卒都兵甲不全,堪称精锐者,不过十之三四,这时候要将更大规模、总数达十二万人的屯卒都编入行营,战力比乌合之众高不了太多,但抵不过人多势众,顿时在淮山南麓搅得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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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州城里,这时便是普通民众也能感受到大战将至,何况其他势力潜伏在随州城里的眼线?
而在罗献成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下令彻底封锁桐柏山南麓,在深山老林里撒下大网。
淮西部署在随州的眼线,看到随州风云突变,急于返回淮西报信,在走桐柏山纷纷落网。但是桐柏山、淮山绵延千余里,长乐军兵马再多,也难将两山封锁滴水不漏。进入八月,桐柏山北麓、南阳府南境诸县的形势也陡然紧张起来。
虽说不是没有防备罗献成有可能对信阳用兵,但防备归防备,真正等到这一刻来临,施加在信阳诸人头上的压力也是截然不同的。
快马在信阳境内奔趹而走,那马蹄声似乎就踩踏在人心之上。
眼见才安稳三四年,这下子又要卷入战事之中,而且这次战事跟以往绝然不同。
虽说南阳才是燕胡的主要用兵方向,但在信阳的北面,陈芝虎率五万精锐沿颍水进逼淮河北岸,而罗献成更是作势要倾巢而动。从桐柏山与淮山之间的谷道,将有最高多逾十万的兵马涌入淮西腹地。
稍有不慎,淮西也将彻底的倾覆。
信阳府辖七县一州,最北面的正阳县控扼桐柏山东麓,控扼桐柏山里西接南阳府泌阳县的谷道,控制淮河上游北岸最主要的支流慎水,也将淮河上游的水道保护在内侧。
御北敌、守淮上,则必守正阳。
此时在正阳,以肖魁安为主将、江宝为副将,淮西共有两万兵马固守城垒,对沿颍水气势汹汹而来的陈芝虎五万精锐严阵以待。
而在正阳往西南,一直到桐柏山西麓的内侧,在沿淮河往桐柏山东麓深处而去的平昌、长台两地,信阳增筑关塞,也是重点防御之地。
董原考虑过,燕胡大军此时还没有大规模渡过淮水的能力,与其将兵力分散在千里淮滨,不如集中兵力控制桐柏山东麓。淮水源出桐柏山东麓,一旦燕胡兵马挺进桐柏山东麓,淮西也将失去淮水上游的的控制,再守淮河,才倍感吃力。
进入七月之后,信阳的兵马虽然增加到四万之巨,但主要以正阳为重心,集中西北部,守御淮水及慎水的上游山地。
而在信阳府的南面,包括贴近桐柏山东南麓的信阳城在内,罗山、光山以及潢川四县,守兵不足一万。
这时却要用这一万守兵去挡住罗献成所部最多可能超过十万之众的兵马从桐柏山与淮山之间的谷道涌来,几乎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信阳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得到消息较早的大户人家,早在在七月下旬之前,看着风向不对,就早早的携家带口逃离信阳,往东面的寿州、濠州逃避战祸去了。
普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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