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随州南面是荆湖制置使司辖区,曹家入川后,荆湖兵马要防备曹家出川东,一时间无暇顾及北面的罗献成;而曹家在消化两川之前,并无意卷入中原的此时北面又受燕西胡骑的威胁,兵马逐渐往北转移,也无意从汉中东进襄阳;北面及东北面的南阳、信阳也都成了残地——要说罗献成还有什么不愉快的,就董原出镇淮西,长淮军又撤入淮西,使得襄阳西面的淮西兵马jī增,而梁成冲率部进入南阳之后,又跟襄樊贴得太近。
比起梁成冲、董原以及西面进入汉中的曹家,南面的荆湖制置使,率残部进入淮山的陈韩三就成了小杂鱼,陈韩三派马臻过来说项,罗献成已经懒得应付。
马臻到随州后,一连数日都没有见到罗献成,连罗献成的心腹亲信王相、钟嵘都见不到面,唯有当年在房陵时结识的故旧卫彰出面接待他。
卫彰虽是罗献成的幕僚,却非心腹,在罗献成面前说话的分量不重,但也聊胜于无,马臻从他那里至少也能了解到一些长乐军当前的状况。
“你们在信阳做得也太过,倒也不瞒你,董原两度送信过来,要我们出兵进淮山围剿你们。罗帅还在思量着,你这次过来,没有将你扣下来,已经是天大的情份,已经将董原得罪不起,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多谈了……”卫彰在自个家里摆酒宴请马臻,倒没有其他人过来,愿意跟陈韩三残部扯上关系,倒也方便说话。
怎么能不谈?肖魁安率部进信阳不说,董原也亲自到信阳督战,还荐信阳罗氏罗畛出任信阳知府,搞了个结寨联兵的方略。如今淮山北麓小寨并大寨,大寨练乡兵、守要隘谷道,无意立即进山清剿,但作势要先将他们三千多残部困在淮山的局部区域,限制其获得补给,并限制其大范围的转移。
三千多残部加上西逃以来裹胁入伙的两千多丁壮,近六千人、千余头牲口,不从信阳等地掠夺,在淮山之中想到获得充足的补给是不可能的。
陈韩三不怕肖魁安率军进淮山来打,就怕外面布起密密实实的网,将他们围困在淮山之中——陈韩三这时候只能从南面的随州获得足够的补给,不然会越困越弱,等到一定时候,不要淮西兵马进淮山来围剿,他们自己就会先扛不住散伙。
“董原在明河筑大寨,明河是什么地方,想必你们心里都清楚,”马臻说道,“明河是信阳进随州的北口子,董原明面上借着围剿我们,实际上是要结一张结实的网,将随州彻底的封在南面。待董原在淮西站稳脚,淮西兵马第一个就会从明河穿过淮山来打随州……”
“你这话,也有人说,”卫彰摇头饮酒,说道,“但要是我家大帅接受江宁的封赐,割随州做了随州侯,董原有什么名义出兵?再者,董原过来,我们可以往西进汉中,可以往南再到蕲
西面的汉中已经给曹家所占,曹家可不比董原好欺负,听卫彰的话,马臻心里想:难道曹家也派人来拉拢罗献成了?想想真恨,房陵诸帅,罗献成是最没用的一个,没想到现在竟活得这么有滋味,除了江宁所许的随州侯外,便连北面的燕京也开出襄阳王的筹码,罗献成过去年竟收了二十几个“妃嫔”,如今军政大军也都委给心腹王相、钟嵘。
但能活得长,也是罗献成的本事;罗献成如今有这么多的选择,也难怪不再搭理人。
马臻从怀里掏出绸巾包着的一包东西,在桌上摊开来,却是两枚鸽蛋大的珠子,在油灯下熠熠生辉,说道:“卫爷帮这枚珠子送给钟将军,要是连钟将军一面都见不到就回去,实在不甘心啊……”
卫彰见有自己的份,自然愿意帮这个忙,再者是帮马臻送珠子过去,钟嵘总不会将他骂出来,用绸巾将珠子包好,说道:“那我就替你试一试,可不保证钟将军会见你……”
“晓得的,晓得的,只要卫爷尽心就够。”马臻说道。
这时天气已晚,卫彰先将马臻安排在自家客院里休息,念着那枚珠子的好,还送了一个大脚丫鬟来给马臻暖脚。
马臻在上面干得气喘吁吁,nv的岔开tuǐ还哭哭啼啼的,叫他没有兴致再nòng下去,草草了事,拿过亵kù擦拭掉秽/物,便躺在那里想事情。
北燕给罗献成开出的筹码不可谓不高,问题就出在徐州上,要是徐州不败,北燕大军的兵马顺利杀到淮河北岸,罗献成多半不会犹豫——而这时候罗献成要是接受燕北的赐封,在他率兵北击南阳之前,淮西的董原、荆湖的刘文穆甚至可能跟曹家联兵来打罗献成。
罗献成看似选择很多,实际上每个选择都不好做,所以也不可能听从董原的话,出兵围剿淮山——马臻不担心罗献成会从南面对淮山出兵,但他这次来,是更希望从随州获得更多,甚至陈韩三有意退到淮山南麓,背依随州休整,又担心罗献成过于胆小。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粮草,近六千人、千余头牲口,每月消耗粮食要四五千石,现在搞劫掠补充有限,而且每打一座村寨,都付出很大的代价,这凿实叫人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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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粮食头痛不仅是陈韩三,梁成冲在南阳也为粮食头疼。
济南、平原虽然残破,但还有些生气,到南阳后,看着城头长满能淹没人的蒿草,元归政都替梁成冲心冷了半截。
寿州、信阳、濠州虽然残破,朝廷还好歹派了正印官去收拾残局,而后再给董原、刘庭州接手,南阳这边就彻底放弃掉了。除了乡野有些流民结社垦荒,无法耕作的城里就彻底荒废掉,到处都是焦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好好一座南阳城成了狐居兔藏之地,满城都聚不拢百户人家,周遭山野也是盗匪丛生。
梁成冲弃曹州西进南阳之后,赶着北燕在河南、山东的兵马调整。
叶济多镝率大军撤往济南休整,袁立山进占泰安、东平、济宁等地,经营与徐州对峙的防线,那赫雄祁率部东进青州、登州,陈芝虎率部进河南。
大约在二月之前,西进河南的陈芝虎也是先忙着接管豫东的防务,还无暇顾及豫西的河中府及豫西南的南阳府。
梁成冲西进南阳后最关键的三个月,算是顺利熬了下来。
梁习在东平给部叛斩杀,导致东平城破,最终使梁成冲避免弃父而逃的恶名,梁成冲与其弟梁成翼的关系,在元归政的奔bō下,没有恶劣,名义上梁成翼还尊梁成冲为长。
二月之前,南阳所需的粮秣都是从河中府调拨。南阳虽然残破,但有近十万流民随梁成冲迁入,又得河中府粮秣支援,经历两个月的整顿,倒是恢复了些规模。
也不管土地荒废得有多厉害,将种子撒下去,到秋天总能有些收成,城池收拾起来,两万兵马驻扎进去,倒也勉强能应付。
打起黄土,虽说顾不上筛选杂石,但终究赶在二月之前,将崩坏的城墙填补好,垛墙里站上穿着兵甲的步卒,chā上旌旗有骡马人群进出,多少有些生机。
然而到了二月中旬,陈芝虎亲自兵马西进汝州,兵锋直抵伏牛山,切断河中府与南阳之间的联系,南阳的情况就陡转直下。
说到底还是缺粮。
两万兵卒连着家小以及随行西进的流民、难民,差不多有十六七万人,糊口活命的口粮,每个月就要三五万石。
过去三个月里,huā费无数人力跟物力,从河中府紧急运来十万石粮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南阳城里没有半粒存粮,那些残存下来的宗族,将粮食看得比xìng命还珍贵,拿起整砣的金银过去,也不卖半斗。这些宗族在luàn世本就峙险结寨、抵抗暴民风也是彪悍,梁成冲拿粮食去巴结他们还来不及,这时候立足不稳,哪能去抢他们的口粮?
看架式,陈芝虎要先打河中府。
陈芝虎虽善用兵,但兵马少,西进后,手里满打满算就两万进河南所收到也都是一些杂兵,最终陈芝虎亲率西进汝州的也就两万
梁成翼在河中府凑出四万兵马,暂时守住河中府诸县城池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南阳这边就完全指望不上河中府了。
江宁那边倒是不计宁鲁之争惹下来的前嫌,要淮西支援南阳粮草,但淮西粮食也是金贵,董原、刘庭州只同意由淮西军领司每年拨给二十万两银给南阳以养军济民,粮食由南阳自筹。
梁家这些年积攒,金银倒是不缺,梁成冲西进南阳,也装了好几十车财物过来,但是北面跟河中府的通道切断之后,淮西的粮食又极为溃乏,西面是秦岭、伏牛山、商山跟西秦隔开,难道还能从南面罗献成控制的襄阳买到粮食?
“过几天,林缚在徐州迎娶刘妙贞,我打算跑徐州一趟去观礼,南阳每月两三万石粮草,就只能指望淮东了……”元归政站在南阳城头,望着满目疮痍的南阳大地,跟梁成冲说道。
淮河一直能通航到信阳府境内,信阳西与南阳东有横穿柏桐山西北段的谷道,地势虽然也颇险,但只有百余里,这段谷道用骡马运输,也不算太费力。
当然也不是只能从淮东购粮,从维扬、江宁或者东阳府购粮,走淮河西进,都不见得费事。
问题是,淮河北岸已经不大太平,维扬、江宁、东阳的粮商未必愿意将粮食运到南阳来贩卖。粮商不运粮,梁成冲、元归政从哪里筹措这么多的运力?还有,除了粮食之外,南阳紧缺的物资还有许多,要是淮东愿意供应,南阳的压力才可能得到缓解。
元归政也是堂堂的世袭侯爵,沦落到今天竟要为别人娶妾之事千里迢迢的跑去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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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远交近伐
元归政赶在林缚大婚前一天赶到徐州。
近一年以来,河淮北部、河南制置使司所属的辖区,大半沦陷了。
淮河以北,东线最北到徐州北部的沛县,在淮河北岸约有三百余里的纵深;西线,淮河北岸到涡阳的纵深不足两百里。
陶chūn在涡阳兵马虽足,但没有足够的骑兵,也无法限制燕虏游哨沿着淮河北岸的支流往南穿chā到淮河岸边了。
虽说从南阳过来,经信阳坐船沿淮河东进,到泗阳再北上徐州,是最便捷的,但元归政、元锦生及随扈百余人,在信阳却雇不到船。
淮河上游的河帮势力,即使在战luàn后还有那么点残存,也叫董原征调到洪泽浦,从维扬、东阳往濠州、寿州运物资,从寿州往信阳不多的十几艘船,都是官船。
元归政虽有永昌侯的名头,也无法为自己及随扈雇到两三艘能走淮河险滩的船了。
元归政一行人千里迢迢乘马经涡阳、淮阳而来徐州,十分的辛苦,路上甚至跟北燕的游哨部队撞上,唯有到淮阳境内之后,才稍放松一些。
淮东在徐泗北部的塞垒防线上部署有相当数量的骑兵,可以防备燕虏游哨的渗透到徐泗腹地来——元归政进入淮阳之后,才看到淮阳这边组织chūn耕的情况,原野里都是绿油油冒头的麦苗,道路、桥梁也都完好,汴水渡口两头也修了防塞,作为军事控制的要点,有兵卒防守。
去年在徐州战事之前,元归政、元锦生父子经徐州去济宁见梁成冲,在徐州停过几天,这回重来徐州,才过去半年时间,景象就大为不同,也绝非信阳、涡阳所能比的——也许董原的才干并不差,背后还有吴党支持,但终究差淮东太多。
有数骑打马过来,最前头的两骑到跟前才停住马,扬声问道:“来者可以永昌侯爷一行?”
元锦生兜着缰绳上前他们一行有百余人,都骑马挎刀,穿县过府,不可能不给盘问,过淮阳时就给盘问了好几回——元锦生也洗脱当年在江宁的傲气跟轻浮,这两年来南北奔bō,习惯了在马背上煎熬,筋骨也强健,拱手说道:“不差,我等正要前往徐州给彭城郡公贺喜……”
“少侯爷!”高宗庭的书僮陈小彦骑马从后面赶过来,下马作揖道:“我家先生在前头的亭子里等着少侯爷跟侯爷过来呢……”
所谓的凤凰不如jī”,元锦生可没有奢望林缚能出城来迎他们,身为淮东首席谋臣的高宗庭能亲自出徐州城来迎,就让他颇为意外,忙与陈小彦骑马到后面与父亲汇合。
相比较上回在崇州相见时,元归政脸上霜sè更重,一并快马加鞭,到三里长亭与高宗庭汇合。
永昌侯府早就没有往日的荣光,元归政这两年来离开江宁,为梁家事奔bō,与其说是想挽回往日的荣光,不如说是离开江宁那个是非之地,以免给永兴帝心血来一个不痛快,随便寻个由头将永昌侯府满mén抄斩了。
淮东并没有怠慢之意,叫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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