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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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 第6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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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冷秋稍稍沉yín,跟张晏说道:“张大人去找陈相,就问他诸军会于麟州,该以何人为首,总不能luàn糟糟一团,各打各的……”

    张晏说道:“我也是此意,这淮东的声望如今快要撑破天了;徐州之捷,朝堂之上就有议论要给林淮东加郡公、国公,这要是再获大捷,还要封什么好?林淮东年纪轻轻,总不会愿意进朝为相cào劳的,那就没有什么好赏的了。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说陈相怎么就一时糊涂呢?再说,徐州胜得侥幸,可一不可再。就我的意思,还是照着之前的安排行事合适:鲁国公自行突围,长淮军应趁着这有利的时机退下来,保存实力,而不是冒失会战,将那么点家底都赌上去。”

    岳冷秋心里轻轻一叹,他晓得自己刚才那番话是白说了,张晏也是jīng怪似的人物,领兵打仗不行,文斗却是极淮东势头如此之猛,张晏要是看不见那简直就瞎了眼;怕是陈西言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徐州大捷,人心振奋,朝廷这边要是要谁说不打,多半背上畏敌怯战、见死不救的卖名——皇上不想背这个,陈西言自然也不想背这个,只怕是董原也不想背这个,但真正打下去,无论是胜是负,结局都不是皇上或陈西言等人希望看到,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有个人能站出来背黑锅。

    岳冷秋黑锅已经背得太多,这个黑锅他现在也没有资格背,那能让谁来背?

    只要陶chūn率长淮军从大梁退下来,就场战就没法继续打下去,畏敌怯战的罪名要陶chūn来背。但是陶chūn未必肯背一介武将,求军功名利,谁愿意没事给打上畏敌怯战的印迹?

    再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即使朝廷下旨,令长淮军撤下来仍可能受林缚的鼓动,合兵去打寿张的虏兵——所以需要岳冷秋来做这个说客。

    “为人臣者,为君上解忧排难,陶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皇上不会为他一时怯战而责罚他的;此外,奢家在西线也有蠢蠢yù动之迹,皇上的意思,是想有个能放心的大臣去西线看着,不能让所有事情都让淮东扛着。”张晏见岳冷秋陷入沉默,便晓得他窥破自己的来意,便索xìng将话点透:皇上不想梁习舒服的逃出东平,更不想淮东再建功绩、功高震主。

    岳冷秋心里微微一叹,心想林缚集兵于麟州,未必真有把握将集帮于寿张的敌兵赶走,但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徐州一役,怎么看都是淮东军九死一生,偏偏能用奇计获胜。眼下的情况,他短时间里没有再度出相的可能,但外放为疆臣,总要比赋闲在宅子里好,点头说道:“为君上解忧,乃岳某本份,城里雪下得这么大,想必城外的雪景更值得一看,我就出城走一趟!”

    “有劳岳相了。”张晏说道。

    这边说完话,张晏与岳冷秋分别带着扈从离开秀白楼。

    ***********

    在风雪里,数十骑簇拥着一辆平实无华的马车出江宁渡江北上,从东阳经濠州,渡淮河北上涡阳……

    岳冷秋虽说辞相,但他的行踪,无时不牵动着诸多人的心思,林续文也是很快就知道岳冷秋离开江宁北上。赶着张yù伯回京述职,在林续文府上赴宴,得知岳冷秋离京北上的消息,恨得将酒杯摔掉:“大好河山,大好河山,有机会夺还而不取,竟然要拱手让给胡虏,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普通官员不论在职或致仕,离京要告诸有司;岳冷秋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离京?没有皇上的默许,岳冷秋sī自离京,必然会搅起滔天大一切都悄无声息,说明岳冷秋的离开是皇上默许的。

    朝廷要想打,一道圣旨勒令董原梁成冲诸部受淮东节制即可,在麟州能凑出十四万大军来,何需要岳冷秋这个赋闲在家的旧相离京办事?

    这几天来,几道圣旨都是奖励北部诸军的功绩,但迟迟不肯授权林缚全权主持北线战事,这会儿岳冷秋又神秘离京——张yù伯不是糊涂人,林续文以及在场的黄锦年都不是糊涂人,都能猜到:皇上不想再打下去,但又好面子,不想他亲自下旨将北线诸军召还,要岳冷秋北上,说服董原或陶chūn当这个替罪羊。

    张yù伯真是怒火填林续文与黄锦年对望一眼,附和张yù伯说了些话,但心里倒真没有多少气愤——林缚的心思,其实也不想打,淮东才懒得理会梁习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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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缓兵之计

    压力,但是他眼下最极紧的,还是要筹出一万套寒衣出来,但是谈何容易。

    今年冬天的酷寒,田常印象里也没有遇到过,饥民冻毙寻常见,但将卒缺少衣物御寒,已有许多的人冻坏手脚,严重影响到战力。

    比起天气的寒冷,最令人心寒的,无过是徐州战事的结果是那样的叫人难以置信,是那样的叫人震惊。

    yīn霾的天空像倒扣在富阳城头飘下来,田常衣不解甲,手按着腰刀在城头巡视,丝毫不畏酷寒,看着城内外银装素裹,人行如蚁,心里感慨万千。

    “这鬼天气,富阳怕是有三五十年没这么冷过!”方振鹤手拢在袖子里,抱怨着鬼天气,说道,“便是富阳的溪河结冰都近一尺来厚,说来真难叫人相信,徐州的天气要比富阳冷得多,河冰怎么突然就会破开,将徐州兵都陷了进去?”

    田常严禁底下将卒sī自谈论徐州战事,但徐州战事的影响在军中影响还是极大。

    当初正因方振鹤率众献方家埠,又当先锋攻陷临水城,才使得浙西军顺利聚得富阳等战事大捷,故而方振鹤颇受奢飞熊的重用,田常禁言禁不到方振鹤头上去。

    田常抬头看了方振鹤一眼,说道:“兵行诡道,淮东好此术,实不足为患。”他嘴里虽这么说着,但是他自己心里都不信,更不指望方振鹤能信。

    永嘉、会稽战事相继受挫,他们被迫放弃永嘉、回浦、温岭、横阳、平阳、瓯海、会稽萧州等县,被迫在东线全面收缩——即便在那一刻,田常仍认为奢家还是有希望的。

    一旦北燕兵马横冲直撞,将河淮防线悉数摧毁,将迫使淮东与江宁在北线投入更多的兵力,届时在南线决一胜负,必能叫淮东、江宁首尾不能相顾。

    谁能想到徐州战事竟是这样的结局,仿佛一只巨拳,狠狠的打在他们的叫他们好几天都喘不过气。

    徐州大捷不仅替淮东、江宁彻底解决掉陈韩三这个隐患,将地处淮泗要冲的徐州城掌握在淮东手里,使得淮泗防线形势完备起来,还重挫燕胡南下的锐气——在这种形势下,只要淮东、江宁诸部退守徐州、淮阳、涡阳、濠、泗及寿州等地,将构成坚固的守淮防线,势难给燕胡一鼓作气的捅穿。

    拖延下去,田常实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在哪里。

    方振鹤最近牢sāo颇多,田常猜测他心里也许隐隐约约有些后悔当初的冲举。

    方振鹤献方家埠,而甘为前驱率众谋夺临水,是奢飞熊当年能在独松关、富阳等地取得一系列大胜的关键xìng原因。

    然而这一耀眼的功绩,没有给方家带来太多的实惠跟利益,反而使方家跟杭湖地方势力彻底决裂,试想杭湖有几个人不想生吃了他方振鹤?

    一旦奢家守不住富阳、临水,世代在临水城东郊方家埠耕作经营的方家宗族,必然会受到残酷而严厉的报复。

    眼下林缚亲率数万淮东集于麟州,还邀董原梁成冲过去,yù与燕胡战于寿张,以解东平之围——此战要是淮东受挫,或者跟北燕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在南线还能有机会;要是淮东再获大捷,田常心里也会有内kù都输掉的错觉跟沮丧。

    当淮东在麟州、寿张再获大捷,燕胡南下的锐气必将给彻底的挫败,淮东就有余力回过头来,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南线,其第一步就会与杭湖军合兵强攻富阳。

    最好的结局莫过是淮东军跟燕胡在麟州、寿张拼个两败俱伤,田常心里这么想着。

    这时候有扈从登上城头来,禀道:“大都督行辕急函!”

    田常拆开信函,看过后跟方振鹤说道:“大都督召我去议事……”召见甚急,田常将富阳军政事务稍作安排,便连夜乘船出发,逆水赶往淳安,经过桐庐时,与从东阳而来的苏庭瞻遇上。

    苏庭瞻从东阳到桐庐是乘马而行,与田常汇合后,便一起乘船赶往淳安。

    “徐州出了这个状况,大都督在淳安紧急召诸部议事,是为哪般?”田常邀苏庭瞻到船上来议事。

    “怕是要对赣州动手了!”苏庭瞻说道。

    田常心里一惊,问道:“淮东、江宁诸部兵马都集于麟州一线,摆开兵势,yù与北燕决一死战——我们此时对赣州动手,岂不是要促使淮东、江宁从麟州撤兵南还?”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但见大都督召见诸部主将甚急,便猜测淮东集兵于麟兵,可以是缓兵之计。”苏庭瞻说道。

    “缓兵之计?缓我们?”田常惊觉的问道。

    苏庭瞻点点头,说道:“淮东好用诡计,但也很少打无把握之仗,其集兵于麟州很可能只是装腔作势;要是我们信以为真,再拖两三个月,事情怕会大坏。”

    田觉陷入深思:

    貌似淮东邀董原梁成冲诸部合兵,约集十三四万兵马,但燕胡在寿张、东平等地,就有兵马十万,但在青州、登州,陈芝虎还辖有三万余兵马,更为主要的,叶济罗荣在晋南、在河北沁阳,更掌握着三万铁骑、四万余新附军——燕胡这两部兵马,都能以较快的速度拉到寿张、东平外围,参与会战。

    不要说新附军了,燕胡能调兵的骑兵部队就高达七八万众,也非江宁十三四万步卒能在河淮平原硬扛的。

    也许是淮东在徐州赢得过于顺利跟神秘,而使他们忽视淮东这时候并没有跟燕胡决一死战的实力。

    苏庭瞻继续说道:“徐州获捷后,在形势以及人心上,淮东都要做一做样子,领兵北上,做出与燕胡在寿张一线决一死战的样子。即使淮东不这么做,只要燕胡在寿张、东平一线集结大军,淮东要巩固徐泗防线,也无法将兵马从徐泗防线chōu出来。而最为关键的董原、梁成冲诸部来说,这时候都还陷在河淮,即使想撤下来,也不是一两天能成——但时间拖上两三个月,你说会是什么形势?”

    田常蹙紧眉头,倒吸凉气:徐州战事之后,他就满心期盼淮东、江宁诸部兵马在麟州、寿张一线,跟燕胡拼个两败俱伤,倒是没有想过这是淮东搞出这么一番动作,竟然是有可能在装腔作势。

    要是麟州会战打不成,时间拖上两三个月,燕胡主力很可能会困于粮草,将主力撤到济南一线就粮,仅在南线部署少量兵马接敌。而在河淮地区jiāo错纵横的河流,也将成为阻挡燕胡兵马南下的障碍,使得淮东、江宁在河淮地区所承受的军事压力将大减。

    到时候,淮东、江宁不仅不需要向北线增援兵力,甚至可以从北线chōu调兵马来支援南线。

    想到这里,田常背脊都渗出冷汗来,这时候他与苏庭瞻在东线都甚感吃力,要是淮东到chūn后再往浙东增派兵马,形势必然险恶到极点。

    “这厮真是险恶啊!”田常气急败坏的说道,“老天怎么能容这么逆天的妖孽活在世上?”

    苏庭瞻晓得田常有些畏战怯敌了,跟淮东纠缠这些年,接连受挫,没能占半点便宜,换了谁,都难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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