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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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 第5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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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大人此早就得到密报,知道南线危急之势。南北首尾不能相顾之时,淮东也只能先保江宁,我家大人遂秘密从津海返回淮东督战!”李书堂解释道。

    李书堂的巧言解释自然骗不了陈西言。

    方家埠有人叛投奢家,打开奢家奇袭临水的缺口,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这也是中路告急的关键,淮东不可能提前知道消息。

    淮东军主力十二日就离开崇州北上,此时能潜到嵊泗防线北面海域做出准备,就表明林缚一开始就是拿勤王做幌子以行他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即使再替淮东掩饰,淮东也是欺君惘上的大罪。换作往时,陈西言是绝不肯与林缚这种欺君惘上的奸侫之臣为伍的,只是这时,他又能有什么选择?

    燕冀势危,但保住江东更为重要。

    “我家大人初回淮东,对两浙形势知之不详;我也是到海虞之后才知道临水失陷、富阳告急的消息,”李书堂说道,“还请陈大人勉强其难,屈尊到嵊泗与我家大人共商救援大计!”

    淮东即使这趟能建立奇功,也不怕朝廷追究欺君之罪,但拿勤王做幌子一事,总是于理有亏。李书堂邀陈西言去嵊泗与林缚见面,让他跟这事扯不清干关,至少以后能堵住一部分吴党官员、士子的嘴巴。

    陈西言犹豫再三,他虽然清楚朝廷事后无力追究淮东欺君的罪名,但他心里不愿与林缚为伍,更不愿跟这事扯上关系,但是他同时又担心淮东军不清楚富阳局势、贻误了战机——一旦奢家兵马从富阳、临水漏进来,遭殃的都是三吴子弟。

    只要孟义山知道淮东军主力没有北上,他就会果断率军渡江南下,争夺战功,所以维扬府已经不需要陈西言亲自去了。

    不过原宁海军渡江再走陆路南下,赶到湖州府境内,少说也要三五天的时间,三五天之后会是什么形势,现在还很难说,总归不会更坏就是。

    最终,陈西言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与陈明辙、李书堂坐船到大横岛见林缚。

    淮东军主力从二十一日起就在大横岛以北海域集结、调整部署、做奔袭前的最后准备。陈西言、陈明辙随李书堂登上大横岛,暮色已重。先遣船队正往借风南移,要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岱山、昌国诸岛内线海域迅速穿过,直捣奢家在浙东的腹心!

    由于奢家在岱山、昌国诸岛以及到明州、会稽府都建立了完备的烽火墩寨体系,淮东军主力过了嵊泗防线之后,能潜行到内线而不被发觉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夜,直接奔袭位于钱江中游、水道曲折的富阳是来不及的,林缚第一步要打的是明州!

    '。。'

第47章 先机

    在淮东水师前期频繁的扰袭下,浙东在滩浒、野黄盘等海中小岛所建的钱江口外围哨墩戍台,都给悉数摧毁。浙东水师后期主要学淮东,在岱山、昌岛诸岛以西包括钱江口水域布置烽火哨船,用于警讯敌情,防备淮东水师偷袭。

    没有岛基戍台,仅靠哨船布警,消耗很大。但奢家对淮东的防备心犹重,即使再大的代价,也是要花下去的。

    淮东先遣船队,趁夜色过野黄盘岛水域时,就给浙东水师布防在那里的哨船察觉。在静寂到近似凝固的夜色里,哨船燃起的烽火,就仿佛在浪涛里颠簸的桔红色灯盏,一盏接一盏的点燃,迅速向南岸的明州府传讯示警。

    弯月如钩,星光稀微,除了深蓝似墨的海面仿佛在风中抖动的绸缎,有粼粼光亮闪烁,更远处,则是岛屿或陆地的模糊的际线。

    陈渍盯着远处烧起烽火示警的哨船,一声不吭,这是他临战前的习惯。

    他身处的是向黑水洋船社征用的运兵船,这艘两千石载量的深腹海船上,包括陈渍在内,共载有半营三百名甲卒,此外还有护船兵及船员六十余人。在六艘运兵船的两翼及前哨,则是靖海第一水营的各类护航战船近二十艘。

    他们还只是先遣船队的左翼,水军、步卒混编共三千人。

    他们没有去理会那里点燃烽火后就四处逃散的浙东子母哨船,左翼先遣船队的作战目标非常的明确,就是要赶在奢家留守浙东的兵马反应过来之前,攻下浃口寨。

    浃口,浃甬江入海之口,距明州府城鄞县不足三十里,控扼甬江的入海口,为东屏昌国诸岛、西连明州平原的要隘险地。

    早年为防备东海寇,两浙郡司在甬江口北岸、沙溪蛇山的东麓置水陆兵寨驻兵防寇,名为浃口寨。奢家占得浙东之后,对浃口寨也甚为重视。即使苏庭瞻率浙东兵马主力西进打富阳,守浃口寨的兵力仍在六百以上,并有坞港战船布防。

    淮东军奔袭明州府的第一目标就是浃口。若能一举攻下浃口寨,不仅能割断明州府与昌国、岱山诸岛的联系,后续兵船更能溯甬江而上,直接将兵力投放到明州府腹地去。

    “还要等多久?”孙壮挨过来,压着声音问道。

    他对海上航行没有经验,看到远海上一艘接一艘的哨船点燃烽火,担心时间拖得太长,让奢家在浙东的兵马有时间调整部署,偷袭就会失去突然性。

    陈渍虽然当不成合格的水军将领,但这边的海路也坐船走过两趟,他扶着船舷,回头跟孙壮说道:“不用一个时辰,差不多等天濛濛亮时,就能直接冲到浃口寨前……”

    “那是够了。”孙壮说道。

    只要再过一个时辰就能直接打到浃口寨,奢家在浙东的守将一时间搞不清楚这次来袭的兵力数量及先攻方向,天色又黑,根本就没有机会调整部署。

    “杆爷,等上岸后留些力气,”陈渍压着声音说道,“先发的船队,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打金塘岛的右翼船队。浃口寨与金塘寨,只要能攻下一处,第一拨突袭便算功成!浃口寨太险要,驻兵也多为精锐,一时间打不下来也正常。大人也吩咐了,要惜兵力,一时打不下没有关系,关键要阻止援兵进入。等后续兵力压上来再打,会轻松一些……”

    陈渍到这时候也顾不上孙壮才是普通军卒的身份,将先遣前锋的作战计划,通盘告诉他,就怕他在攻寨时将性命拼掉!

    “我晓得,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的一摊事吧!”孙壮拍了拍身上哗哗的鳞甲,笑道,“我的性命,阎王爷想收过去,没那么容易……”

    陈渍嘿然笑了笑,作为左翼前锋主将,他可以将最优等的鳞甲提供孙壮等人,但他负责指挥整个抢寨作战,不能身先士卒与孙壮并肩作战,更不能违背林缚的军令,不把孙壮安排先登部队里。

    孙壮等人要在淮东军赢得应有的尊重跟地位,也只能凭借军功上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捷径。

    风吹得风帆呼呼作响,夹在海涛拍打声里,仿佛时间流逝的声音,夜色就在这沉寂的氛围里一层层的褪去,四周的岛山陆林,一层层的变得明亮。

    蛇山之下的浃口寨仿佛掩映在林丛边缘的民镇商埠,在清晨的薄雾里露出棱角,有四艘浙东战船从甬江口。先遣船队的前哨,有六艘战船迎战上去,更有两艘集云级战船直接冲入甬江口,以防备敌军在甬江口里藏有伏兵。

    这时候宁可水营战船涉险,也要避免防护力较差的运兵船给敌船直接攻击到……

    孙壮与旧部十一人,加上其他先登甲卒共六十人,已经转移到平底的登陆船上。孙壮再试了试重约十斤的金属兜鍪系得紧不紧靠,一手持护盾,一手夸张的提着战戟,站在船头,盯着远处奢家布在浃口寨外围拦截他们抢滩的浙东甲卒,喉结上下滚动,嘴里生津,热血将要沸腾的感觉,与左右笑道:“你们看这些龟儿子,脖子洗干净、脑袋伸出来等我们去割!”左右皆笑,浑不怕岸上已经箭支射来;离得甚远,箭支射来无力,随手拿刀盾拨开。在两翼战船射箭掩护的同时,孙壮抢先冲下船头,踩着浅水往滩岸冲去……

    争滩这百余步要涉浅水而走,砂石也乱,急走易跌,只能盾挨着盾,冒箭矢往前缓行。走到约百余步,箭矢甚劲。孙壮只是拿盾护住脸面,不断有箭矢打在护盾或甲衣上,叮铛作响。不得不说,鳞甲的防护非普通皮甲能比,除了如鱼鳞密集的钢质甲片外,内衬也是极有韧性的柔软鹿皮。孙壮一马当前,这么近的距离少说中了七八箭,愣是没有一箭能射透甲胄、给他造成伤害。

    先登甲卒除孙壮等人身穿精良鳞甲外,其他人最差也要多穿一层合甲以防箭矢。

    陈渍要用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抢上岸,掩护后续甲卒登岸并迅速合围浃口寨,并在浃口寨的西面建立防守阵列,以备从明州府城过来的援军,根本就没有充裕的时间用弓弩先进行压制,只能用甲卒贴上去肉搏……

    冲到近处,孙壮越发觉得浑身的热血沸腾,虎目瞪得要裂开,看到有三名浙东甲卒配合着逼来,怒吼一声:杀你娘巴子的!”声巨如雷,直要震得周遭人等耳膜欲裂,面对两把钢刀、一把刺矛,孙壮避也不避,趁着他们给吼得微怔之际,拿盾压住居中敌卒刺来的长矛,再上去一脚踏个结实,上前一步就反手拍盾打去,一拍之下就将居中敌卒的面目打得粉碎,鲜血迸溅而出,显露骇人的武力!

    左翼敌卒所砍来的刀给身侧甲卒举盾挡住,面前右前敌卒砍来的钢刀,孙壮理也不理,先一步执戟捅进他的胸口,弃戟蹲身拾了一把钢刀,左盾右刀,与左右甲卒配合,稳如磐石、往前推进,很快就将约六十名浙东甲卒在岸滩上所布的防守阵列撕裂、打得粉碎……

    *

    二十三日登上大横岛时,天色已暗,还不大清楚淮东的部署,当夜陈明辙与陈西言也没能见到林缚。

    直到次日凌晨,陈明辙、陈西言才在睡梦里给唤醒,在昏暗风灯的照耀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踏上一艘形体巨大的战船,才见到林缚、秦承祖二人。

    这时天色已经青亮,海水湛蓝,光线已经明亮到能大致看清周围的景致。

    看着一艘艘战船、运兵船从身边扬帆而过,遮天盖地的,方圆数十里的海域,仿佛给淮东战船填满,陈明辙与陈西言面面相觑:淮东为此战究竟动员了多少兵力?

    林缚身穿紫衣官袍,将视线从澄澈如临的远海收回来,转身看向陈西言、陈明辙,作揖道:“林缚军务在身,不便下船相迎,有所怠慢,还请陈阁老与明辙兄见谅!”仿佛当年彼此间的仇怨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似的。

    “……”陈西言一时无言,也不晓得说什么好。看眼下的情形,越发能肯定淮东这次绝非仓促间行事。

    陈明辙问道:“林大人对奢家夺临水、集兵打富阳早有所料?”

    “人怎能未卜先知?”林缚微微一笑,说道,“不过燕冀势危,南兵北调,江淮腹地兵力空虚,奢家必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这一点倒不难猜……除了奢家有所动作外,我想罗献成在西边也不会甘于寂寞,只是消息一时间还没有传过来罢了。”

    “淮东到底是计胜一筹,正好打在奢家浙东兵力空虚之时。”陈西言感慨道。

    “此时还难说得很,”林缚说道,“我即刻就坐船赶往浙东督战,陈阁老与明辙可有兴趣同行?”

    只要淮东集重兵打在奢家的浙东后腰上,奢家在中路就算夺下富阳,大军也不敢从富阳、临水往北深入。至少在这时候,处于两线战事内线的平江府是没有太大危险了,更何况还有陈华文与粟品孝率兵顶到前面去堵口子,孟义山也会很快率部渡江南下。

    与其回海虞观望形势,还不如跟着到浙东去。

    陈明辙看了陈西言一眼,陈西言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夫便蹭船到浙东走一回!”

    陈明辙、陈西言随林缚剩津海号坐船南下,虽说不能参与机密,但从频繁的军令传递以及津海号周围随行的淮东军主力船队,大体能估算到淮东这次的用兵规模。

    除了第一、第二、第三水营的一万五千余水师主力全部出动外,淮东还出动了包括崇城步营、长山营、海陵府军在内的步营主力两万余人,崇州、嵊泗防线的兵力几乎抽调一空。

    除此之外,崇城、鹤城、江门三地更是集结了近三万后备兵力,征集了近五百艘商民海船,只待前线有需要,傅青河、孙敬堂就会率领这三万后备兵力走海路赶往浙东参战。

    船队过黄野盘岛海域时,日头正值中天,这时候有信船返回通报前锋锐卒已经攻下金塘、浃口两寨。

    攻下金塘、浃口两寨才仅仅是第一步,才是揭开浙东战事的序幕。

    从昨夜以及今晨的情形来看,奢家在两浙建立的烽火与驿骑传讯体系,效率不慢,在浙南的奢飞虎以及在富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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