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佳凤应道:“娘娘放心,我会截住他的!”
说话之间,两人已飞步登上楼口,真奔卧室。卧室门虽未闭,却垂着密密的锦线珠帘,室中灯光昏暗,无法看清陈设和景物。
桑琼长剑一翻,疾然向珠帘挑去。
珠帘甫动,突听兰花娘娘一声低喝,寒光乍闪,一缕劲风,已飞射而至。
桑琼闻声知警,忙不迭抽剑塌腰闪避,竟然已嫌迟了,那耀眼光芒擦着左肩掠过,连衣带肉,被划破寸余长一条裂口。
“叮” 的一声,寒芒余劲未失,深深插人身后墙壁,却是一柄镶钻银梳。
桑琼倒吸一口凉气,强忍肩上痛楚,长剑一挥,“哗啦” 一阵轻响,珠帘断落,洒了一地乱珠。
哪知就在他斩断珠帘的同时,房中一暗,灯光立灭。
可是,楼房内反而一片寂然,既不闻兰花娘娘出声叱问,也听不到步涉声响。
面对那黑暗而阴森的房门,桑琼才深深感到这位兰花娘娘是个十分难缠的棘手人物,甚至远比传闻犹胜几分。
这时候,全楼灯火俱灭,既不能冲进卧房,又怕那狡猾的女人会趁机溜走或突然偷袭,琼楼上,处处隐着杀机。
桑琼心念疾转,沉声喝道:“阿兰贱婢,叛宫弑主,恶贯满盈,还不出来受死?”
房中没有答话,却飘来一声阴森的冷笑。
不过,仅只是一声冷笑,已经使桑琼心中略定,这至少证明兰花娘仍在房中,并没有离去。
他回头向麦佳凤挥手示意,要她绕道掩至回廊外,扼守住兰花娘娘退路;然后又大声道:
“贱婢,你弑主篡夺阿儿汗宫,复 又私通下属,淫荡无耻,莫此为甚,如今奸夫淫婢,都已双双遭 擒,罪证如山,便是曹克武也不会放过你,到此地步,你还妄图幸免不成?”
那兰花娘娘仍然没有回答,只静静听着,并不出声。
桑琼又道:“外闻你武功不俗,你如敢现身露面,咱们还可以给你一次强存弱亡的公平机会,假如龟缩不出,只有对你自己不利,再耗上半个时辰,‘劫期’一至,那时再想拚命都不可能了!”
这句话,竟然打动了兰花娘娘,只听她重重哼了一声,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潜人水牢的,就是你么?”
桑琼哂道:“一点也不错,在下不仅去过水牢,而且从地牢中救出一位惨遭毒刑的夫人,怎么样?你有意思想看看她是谁吗?”
兰花娘娘已难掩内心激动,恨恨自语道:“果然,匹夫竟敢欺我,哼!”
桑琼道:“你现在明白还不算太迟,奸婪之辈,本来就尔虞我诈,纯出彼此利用,要他付出真心实意,那是妄想,你如果自知悔悟,目下还来得及……”
兰花娘娘冷然喝道:“住口!我生平做事,从不后悔,宁我负人,却不容人负我,此事我自会处置,不用人操心。”
语声微顿,又道:“你别以为沙娜拉未死,获悉几分地道秘密,就能肆所欲为,老实告诉你吧,我不屑跟你这种小辈动手,半盏热茶以内,曹克武和全宫高手就会赶到,那时候,你就上天无路,人地无门了,待沙娜拉重新被擒,嘿嘿!我倒要看看曹克武怎样对我交待?”
桑琼心中一惊,道:“贱婢,原来你龟缩不出,竟是等候援手?”
兰花娘娘冷笑道:“对付你们区区三两个狂妄小辈,何须等待援手,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间卧室而已,你若有胆量进来,不妨试试看。”
桑琼道:“可是你别忘了,奸夫淫婢,现在我手中,曹克武一到,只怕你再难掩此羞事。”
兰花娘娘晒道:“放心,他纵然知道,也不敢对我如何,何况,我若想杀他们两人灭口,那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正说着,麦佳凤忽然在回廊外急声叫道:“桑大哥,别尽耽搁了,有人向这边来啦。”
兰花娘娘阴沉笑道:“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桑琼顾不得危险,一探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珠子,振腕扬臂,射向房内,右手长剑一紧,人随珠后,飞身抢进了卧室。
一进室内,双腿忽的半屈,手中剑绕身飞旋,护住全身,同时运目搜视。
一看之下,他傻了,房中空空,哪有兰花娘娘的人影。
可是,她刚才分明还在房中说话,转瞬问,怎会突然消逝不见了呢?
桑琼精目电转,正白惊疑未定,忽听身后“蓬”然一声,房门陡闭。
他霍地转身子,触目骇然一震,但见一个浑身黑衣的女子,正横剑当门而立,向自己阴恻侧地诡笑。
那黑衣女子约莫三十来岁,一张脸,生得奇丑无比,残眉,兔唇,断鼻,猴肋,加上满头枯黄短发,以及丑脸之上,厚厚涂了一脸白色脂粉,更是丑中带怪,令人不寒而惊。
她,难道就是那武功深不可测的兰花娘娘?
桑琼既惊又诧,长剑横举齐胸,沉声喝道:“你就是阿兰?”
黑衣丑女那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尽在桑琼身上溜动,忽地露齿一笑,道:“怎么?有些意外是不是?你大约以为兰花娘娘至少该有五十岁,却没料到我还这么年轻?”
桑琼一阵翻胃,险些把隔夜的食物都吐出来,深呼一口气,冷冷道:“不错,的确是令人有些意外,但……”
兰花娘娘吃吃一笑,抢着道:“我也很意外,早知道你这么俊,刚才应该早请你进房里来了。”
桑琼听她言词中竟含有轻薄之意,越发令人恶心难禁,当下脸色一沉,叱道:“无耻贱婢,纳命来。”长剑一抖,分心刺去。
那兰花娘娘笑容依旧,手中剑轻描淡写的一圈一弹,“叮”地格开了桑琼的剑势,脚下半分也没移动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武功很不错,但若说跟我动手,那还差得太远,老实告诉你吧,刚才你冒冒失失闯进来,若非见你生得英俊,恐怕你早就没命了。”
这话虽嫌夸大了些,倒也并非信口开河,试想,桑琼初入房中,兰花娘娘掩藏门后,以她一身炉火纯青的剑术造诣,如果突下毒手,确是令人难以防备。
桑琼一招无功,已知这丑八怪剑术通玄,决不是徒具虚名,一面心念疾转,筹思破敌之策,一面凝神待敌,事实上,已经无心再跟她说废话了。
兰花娘娘见他默不声,只当是信服了自己,残眉一扬,复又笑道:“方才外面那丫头叫你‘桑大哥’,敢情你就是常跟曹克武作对的桑琼,是吗?”
桑琼喝道:“你算猜对了,接招!”长剑挥动,唰唰唰一连攻出三剑。
兰花娘娘手中剑挥洒格拒,口里却笑道:“其实,你何须与他作对,只要你肯依我的话做,我敢保证……咦!”
一声“咦”!剑势蓦地一振,黑衣拂动,疾然倒退了两步。
原来桑琼三招快攻之后,趁她分神说话,突然剑招一变,攻出一式“飞龙射日”。兰花娘娘果然识货,惊呼声中,旋身疾退两步,一只衣袖,已被剑尖洞穿。
桑琼一招抢占先机,豪念顿发,一声轻嘿,全力展开了龙剑三式,更将风刀三式,一并融在剑招中,着着进逼,反复施展,一口气攻出九招之多。
武库绝学毕竟不同凡响,剑气弥漫之下,兰花娘娘始而惊,继而怒,脸上笑容尽敛,默然挥剑应敌,脚下更连连后退,绕室闪避,早已失去先前轻敌的狂态了。
恰在这时,守在回廊外的麦佳凤忽又急声叫道:“大哥别再恋战,曹克武已经快到莲池边了!”
紧接着,风声飒然掠向房门,原因回廊上无法藏身,麦佳凤业已退回屋内。
桑琼忖度形势,不禁大感焦急。
此时他虽然仗着武库秘学扳回劣势,但兰花娘娘一柄长剑依然飘忽诡秘,毫无破绽可寻,看情形,胜负之数,犹难逆料,假如时间充裕,能缠她半个时辰,待她“劫期”开始,或许有得手的希望,偏偏曹克武恰在这紧要关头赶来,势机近促,别说制敌得手,恐怕想全身而退,也难办到了。
早知如此,刚才实在应该先行忍耐,不该冒冒失失撞上楼来。
心神微分,兰花娘娘长剑翻飞,攻势陡又转盛,日里却阴森森笑道:“姓桑的小辈,如今你唯一的活路,便是弃剑投降,你家娘娘可怜你年轻无知,曲予呵护,咱们彼此知心,只瞒那曹克武一个人,否则的话……”
桑琼突然把心一横,沉声喝道:“凤妹妹尽快先退,愚兄随后就来。”
麦佳凤焦急地问道:“你能对付那贱婢么?”
桑琼道:“愚兄自能对付,你快些走吧……”
一语未毕,忽听麦佳凤惊呼道:“不行了,曹克武已上了石桥,大哥快走,再迟就来不及啦!”
随着呼声,麦佳凤竟撞开房门,提刀奔了进来。
当她一见房中实情,才知桑琼正屈居下风,根本无法胜得那丑陋淫凶的兰花娘娘,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后果利害,凤刀一抖,便向兰花娘娘扑去。
兰花娘娘冷哼一声,身形暴退,长剑突然脱手掷出。
桑琼大惊,急叫道:“凤妹快躲!”声出人动,也脱手掷出了太阿剑。
麦佳风闻声猛然刹住娇躯,只见寒光耀目飞旋,两柄剑凌空相击,“铮” 地一声脆鸣,其中更传来桑琼一声沉重的闷哼声
满室寒芒一敛,定神再看时,兰花娘娘长剑仍在手中,而桑琼却睑色铁青,正横挡在自己身前,他那柄太阿剑,则巍颤颤倒插在楼板上,距离两人脚下,不过数寸光景,剑身犹自剧烈地晃动着。
但仅此伸手可及的距离,桑琼竟似无力再将它拔取到手,只顾气喘咻咻,站在那儿调息呼吸。
麦佳凤不解原因,连忙替他把剑拔了起来,只问道:“大哥,你受伤了吗?”
桑琼木立如痴,不言不动,生像是并未听见。
麦佳风又把大阿剑递向他手边,道:“这是你的兵刃,喏!快拿着……”
一句话没有说完,蓦地寒光又现,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入耳,但闻兰花娘娘怒叱道:
“好小辈,也会驳剑之法,你再接我这一剑。”麦佳凤猛觉桑琼身躯一震,右掌前扬,左臂反兜,陡然一声大喝,自己竟被他左臂向后一圈,推向房门,室中立时爆起一记震耳欲聋的霹雳巨响。
刹那间,人影,剑光,惊呼和尘埃随起,整座楼房,竟成了浪中小舟般摇摆不止,梁柱格格作响,砖瓦纷坠。
麦佳凤情知楼快塌了,吓得冲进房内,从尘上弥漫的楼板上,扶起浑身僵硬的桑琼,飞快地向地下石室掠去。
两人堪堪跨进石室铁栅门,“轰”地一声,整座“琼楼”已轰然倒塌……
口 口 口
天地在旋转,在摇晃,一夜过尽,又是一夜,一天逝去,又是一天……好像永远没有休止的时候。
就在那永无休止的旋转和摇晃中,忽然加上一阵阵车轮辘辘的声音,由模糊而渐趋清晰。
桑琼讶异地睁开眼来,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摇晃 的感觉和辘辘车声,却告诉他,此时正躺在一辆驶行的马车中。
他一挺腰,想坐起来,忽然觉得浑身骨骼关节奇痛难忍,不期呻吟着重又跌倒。
马车倏地一顿而止,接着,车门“呀”地启开,一缕阳光, 直射了进来。
桑琼连忙举手掩住被阳光刺激得疼痛的双眼,顿时,他明白 了,同时也泛起无限悲哀之感。
记得当初因为毁家丧妻,一时颓废,自己点破了真气,在合 肥悦来店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也是掀开窗峡,被那逐然射进来 的阳光,刺痛双眼。
前后情景,依稀相近,不幸的历史终于重演,自己一身恢复 未久的真气,如今又散破了。
心念及此,不觉颓然又叹了一口气。
车外,是麦佳凤的声音叫道:“大哥,你醒了?”
桑琼轻应了一声,道:“是的,我想起来坐一坐。”
麦什凤急急跨进车厢,扶起桑琼,让他倚靠在自己怀中,急声道:“你现在觉得好过一些吗?肚子是不是很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经她一提,桑琼发觉自己肚里空空,颇感饥渴,便道:“奇怪,你没提好像不觉得,一提起来,的确饿得很厉害,就像饿了许多天没吃东西似的。”
麦佳凤眼眶一红,道:“可不是,整整六天粒米未沾了。”
桑琼惊道:“你是说……我已经昏睡了整整六天?”
麦佳凤点点头,忽又凄然笑道:“现在总算清醒过来了,这六天来,是我背着你,越长城,渡黄河,好不容易,今儿才雇到马车。”
接着,伸头向车外叫道:“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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