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尤其朱世雄,更不能留下这个祸害!”
朱世雄似是忘了生气,他瞪着眼,张着嘴,迷惘不解的喃喃:“娘的,他们竟然不
相信大当家的身分……怎么会不相信呢?莫非他们真是一双……呃,一双呆鸟!”
偏腿下马,燕铁衣笑道:“他们会信的,我遇见过许多这样的情形,但我全用相同
的法子叫对方信了,只是,有时候他们会感到信得迟了点。”
此刻,倪良眼珠子向上翻,形色倨傲的道:“就算你是‘青龙社’的头儿燕铁衣吧,
大盟主,大当家,我兄弟全等着领教你的高招呢!”
燕铁衣轻轻掀开他紫色的罩袍,伸手向后,握住斜挂肩背的“太阿剑”的金龙把手,
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拔剑出鞘;宽若人掌,晶莹剔透的锋刃映着当空的阳光,眩闪着夺
目的绚灿芒彩,剑身是那样的净亮,那样的清澈,像是流动着哗哗的寒波,透现着这般
森冷的气韵——好一柄质地完美,无懈可击的利器;倪良与贺明仁的神色,在燕铁衣长
剑出鞘的过程中都不由起了变化,他们非常戒备,也非常小心,但是,他们仍不相信他
们面前的人会是燕铁衣。
燕铁衣笑得十分深沉的道:“这口剑,名叫‘太阿’,是剑中的圣品,也是我相依
为命的伴当,二位要注意它,因为它总是喜欢纵护我,永远与我的心念相随,它对我的
敌人不大容情,它有许多种实质的攻击的方法,其中有些是难以思议及预防的;‘太阿’
有点危险性,每当我的敌对者出现,它这危险性就会大大增加。”
倪良暴叱:“疯言疯语,你想糊弄那一个?”
于是,“太阿剑”便似一串流星,猝然拋洒,锐劲的光点才起,又蛇电般飞斩向侧。
“黄带儿”倪良身形半旋,搭肩的黄板带长虹也似暴卷那串泻至的星芒,而“黑扇
儿”贺明仁却悍然迎上,手中钢扇硬接来自横侧的一剑。
“太阿剑”一弹上扬,一片弧光划过虚空,当弧光凝形,且斜面割切气浪的尖啸甫
起,剑刃已怪异的脱形飞出,将两个焦点合为一击——快到不分先后。
倪良怪叫一声,贴地旋转,大风车般一连十个周绕扑出,后脑的一撮发丝却跟着他
的动作扬空分散,贺明仁向后连串的倒翻筋斗闪躲,长衫下摆亦有半片被削成片片如同
百蝶翩舞!
燕铁衣没有追击,他回剑入鞘的手法是如此快速神妙,以至当他的两个敌人正在亡
命躲避之时,他背着手却像在观赏和他毫无牵扯的一场把戏也似。
铃戟拄地,朱世雄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他的那等开心法,就更像在看一场把
戏了。
老实说,倪良和贺明仁两人的功力也算相当精湛,他们出手狠疾,反应迅捷,进退
间动作之俐落比燕铁衣预料中要强,他们原可多做周旋,不会这么快便狼狈后撤的,终
结乃在于他们的轻敌,因为他们直到出丑之前,犹不相信站在面前的人确然就是不相信
是的那个人!
摸了摸后脑,倪良形色全变,他像见了鬼似的惊怖的瞪视着燕铁衣,黑脸扭曲,双
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连声音都走了调:“你……你……你果真是燕铁衣?”
在另一边匆匆检视着长衫下摆的贺明仁猛的震了震,脱口骇叫:“二哥,错不了,
看他削落和外衫下摆的手法,那一剑竟是整块的布面削脱又同时割切为片片,除了燕铁
衣,谁有这样的剑术?”
朱世雄笑得更起劲了:“奶奶个熊,这就叫有眼不识金山王,早早点化你们,你们
却当是吓唬,把燕大当家看成充赖货色,这一下你们约莫明白了?要是仍不信,也罢,
便算他只是个不入沛的角儿,但能吃得住列位,亦就不必硬守着那个名分了。”
艰涩的唾液,倪良沙哑的道:“燕老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
平素河井水互不相犯,我们自问也未曾开罪过你,阁下以北称绿林盟主之尊,都横插一
手硬断我们的财路,只怕说不过去吧!”
燕铁衣沉声道:“我既来此向各位讨这一份交情,当然就有我的道理在,若是没有
立场,没有依据,我也决不会承当下来;你们干的那笔生意,确是罔视传规,有失道上
同源的风范,而且苦主亦恰是我的朋友,今天冲着我这张薄面,还求各位高抬贵手,赏
个脸,让他们能活下去,姓燕的更是深领各位的厚情!”
倪良又咽了口垂沬,脸色十分难看:“燕老大,你是我们北地的头儿,理应先顾下
面兄弟的生计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奸商恶贾要活下去,莫不成我们就应饿死?”
燕铁衣冷冷的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义理两字顶头当先,要是违背了这个原
则,别说道上兄弟,便是我的手足骨肉,也一样包容不得,而遭劫的苦主乃是老实本分,
资金并不宽裕的生意人,倪良你随口诬蔑,莫须有的给人家扣上‘奸商恶贾’之名,更
属卑劣!总言之,这票买卖,你们吃不下,必须给我吐出来!”
倪良将心一横,抗声道:“这就是你燕老大率领北六省绿林的规范!是你燕老大照
顾弟兄的表现!”
柳残阳 》》 《枭霸》
第九十七章 剑刀合 血染黄沙
燕铁衣眉梢上扬,重重的道:「尽其在我,不求谅解,是非自在人心!」
倪良再也忍不住了,他 目切齿的道:「燕铁衣,是你不给我们路走,任你穷凶恶势,
淫威久积,我们豁上一死,也不受你这等压榨欺凌!」
嘿嘿一笑,旁边的朱世雄眯着眼道:「所谓狗急跳墙,人急上梁,这些伙计们看全是真
着急了,也不掂掂自家的分量,便想朝抬盘上坐,我说大当家,不等现在摔他们个狗不吃屎,
他们还真会人模人样充起架势来哩!」
燕铁衣冷然道:「倪良,贺明仁,你们是否决意不从?」
倪良似是一下子吃了狼心豹胆,形态昂烈的大叫:「燕铁衣,你和朱世堆一样,趁早别
做此等美梦,要钱没有,要命,我们兄弟全在候着!」
朱世雄「啧」「啧」两声,抚着胡子笑:「乖乖,好一副英雄气概,是要拚命的模样┅
┅」
突的暴叱如雷,他猛的翻下脸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老子便成全你们!」
铃戟响起短促的震晃,是一声脆急的「叮当」,戟尖指向倪良,却在倪良的黄带横卷的
一刹那,快不可言的刺到贺明仁面门之前!
贺明仁凌空弹起,钢扇斜削,同时身形侧滚,两脚飞也似的踹蹴过来,反应之速,招法
之奇,只一照面已见功力!
倪良闻声不响,扭腰回窜,却在往後移动的瞬息运带成圈,挟着强劲的风声,楼头盖顶
罩落。
大笑着,朱世雄半步不让,卓立若山,他的铃戟猛点贺明仁的钢扇,溅扬的火花与金铁
的撞击同并齐吟,而戟耳暴翻,几手不分先後的生生逼退了对方踹来的两脚,此际,黄带似
环,「呼」的掠击他的上身。
霎时间,朱世雄双目怒瞪,满面赤红, 发箕张倒竖,全身的肌肉鼓结,那等雄浑的,
沉厚的,洪亮的一声猛吼,轰雷般震人耳膜的响起,刹那间,他左手抓牢绕套的黄带,力逾
千钧的往上扬扯,於是,倪良便全身腾空,整个人飞上了半天!
一直围立周围的另三名大汉,见状之下拚命冲来,三样家伙又狠又快的劈斩向朱世雄,
朱世雄仍然不移不动,铃戟暴响着连串「叮当」,乌芒闪眩流射,三条执着兵刃的手臂便滴
溜溜抛起,血雨纷酒,喷落大片的猩红,当那三条汉子才抱着断臂处的伤口滚仆於地,朱世
雄已挫腕横带,正往下落的倪良整个身子又猛往一边摔出,刚好撞阻再度攻来的贺明仁。
双方的遭遇疾若石火,在眨眼的过程 产生匪夷所思的变化,而显然的,盘踞十里旱河
的这帮子人王,业已尝到了难堪的滋味。
贺明仁骤见他的拜兄当头撞来,吃惊之下左手猛推右手,钢扇斜偏,他的身子也趁势扑
出,这时,倪良却有了突兀的反应 原来横空的躯体猝往下沉,双足沾地的须央又倒弹而起,
一头撞向朱世雄前胸。
乌蓝锋利戟耳便这般及时的当胸外翻脱围,朱世雄是存心要倪良的脑袋剖成两半!
贺明仁睹状之下,尖声怪叫:「二哥小心 」
蓝汪汪的戟耳上差着倪良的人头寸许,这位「黄带儿」已猝然侧滚,姿态异常美妙的绕
着朱世雄剖过一道圆周 那条黄带,便成了一条匹练捆住了朱世雄。
倪良与他兄弟贺明仁之间的默契相当活络,黄带甫始缠上朱世雄的身体,贺明仁已执扇
长扑,冲着朱世雄的要害下手!
又是一声令人心震耳鸣的狮子吼,朱世雄原地弓背挫腰,力量之强,竟将死死扯紧黄带
另一端的倪良再度扯飞,他同时顺势旋转,铃戟纵横似将千百条蓝汪汪的光流与乌森森的光
芒织合编凝,正迎扑来的贺明仁!
脆重的兵刃交墼声有加成串的花炮燃放,也若花炮燃放时的星点烁亮,贺明仁蓦地闷哼
着,一个跟跄跃出,左边脸烦上多出一条两寸来长的血槽,肉绽皮翻,血渍淋漓的伤口还在
微微吻合蠕动!
那边的倪良,只是刚刚落地,他一直冲出丈许远近,才堪堪抵消了那股抛摔他的力量,
待他面青厝白,气喘嘘嘘的急忙转身过来,贺明仁早已挂彩了!
轻轻晃动着戟端上的铃串儿,发出柔脆的「叮当」声,朱世雄好整以暇的揪着他那两个
对手,说不出有多麽个得意法。
燕铁衣淡然一笑,道:「二位,胜负已见,高低亦分,那票银子,还不吐出来麽?」
猛一昂头,满面鲜血 ,贺明仁嘶吼着:「除非把我们兄弟斩尽杀绝,便难遂你们这黑吃
黑的妄想!」
倪良深深吸了一口气,沉沉的道:「这才只是开始,我们永不会妥协,更不会屈服,我
们将拚到奴後一个人,流完最後一滴血┅┅燕铁衣,你要银子,行,你能胜得我们的生死伴
来取吧!」
燕铁衣冷硬的道:「你们以为我做不到?」
呛咳着笑了 笑得非常悲烈,非常怨愤,更非常酷气,倪良切着齿道:「我们明白你做得
到,燕铁衣,你做得到的事情太多了,特强凌人,仗势施威,独吞独吃,只手遮天,你还有
什麽做不出,做不的。」
朱世雄大吼一声,火辣的咆哮:「你敢辱骂燕大当家,倪良,你就是在自寻死路了!」
倪良狂笑着道:「好一个诏媚阿谀的奴才,朱世雄,你就来对我的了,替你主子先表一
功吧!」
铃戟斜翻,朱世雄双目圆睁光芒如火:「老子活挑了你这狗娘养的!」
燕铁衣一摆手,皱着眉道:「且慢!」
朱世雄又气又急的叫:「大当家,快刀斩乱麻,早结早了才是上策,这几个王八 是猪
八戒秤锤,全他娘铁了心啦,软硬不受,老是这样磨菇下去,可不知要拖到什麽辰光才解决
得了问题,大当家,夜长梦多啊!」
麻烦就在这 ,燕铁衣也正在头痛下一步的做法 按照江湖传统一上门找场,一是凭道理,
二是靠威望,三乃藉武力,依着步骤来办,差不多都会有个结果,但眼前的情形却全不是这
麽回事,对方真如朱世雄所言,是硬软不吃,一意拚命,谈到放开手来宰杀,实际上当然不
成问题,问题却在於为了这种事该不该出人命?
要是真个弄得遍地血腥,尸首狼藉,外面传扬起来只怕就会有所非议了,混到燕铁衣今
天的地位,行止之间,便不能不有某些顾虑。
朱世雄又在催促:「我说大当家,不上路的是对方,并非我们,好言好语说尽,交情面
子卖足,到头来人家半分颜色不给,还硬逼着动手,娘的皮,他们既已撕破了脸,真章已见,
我们尚有啥可客气的?今番若不办妥这档子事,往後大当家又如何领导北地绿林,发号施令?
大当家仁义做到,其他一概不必惮忌,大不了杀他个鸡犬不留,谁又啃得了我们一根鸟毛
去!」
倪良亢烈的大叫道:「就是这话,朱世雄,你们便上来宰杀呀,光在那 吆喝叫嚷,那
十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不会自动飞到你们手上!」
贺明仁血染满面,形同厉鬼,也在发了狂般尖吼:「什麽北六省的绿林盟主,什麽假仁
假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