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这就叫他们噤声去。”老侍倌用衣袖拭去眼旁的不断流出的泪,面对正要走向生命尽头的主子,他仍坚守着当初效忠时的誓言。
苍老的身子站起,他望了墙上那幅栩栩如生的美人画像哭着说道:“娘娘,您快来……迎接皇上吧!多拖一刻,多苦一刻呀!这竹林………。老奴会用生命……来守的,求您快来,带皇上脱…离…苦海。”
携刃持炬的兵卫们,由竹林丘的正面直涌上小丘顶。
“搜!奉东宫皇后娘娘之命,迎皇上回殿,等会屋内之物除纸、印带走外,其馀的人与物,都给娘娘杀了、烧了。”总领兵对着众部属高喊着他所接到的命令内容。
“是!”众兵卫们整齐划一的答声,回响于夜空中。
“好!走。”长剑于腰际中抽出,由高处划下,银光如令,众兵卫们高唤着向丘顶蜂拥而去。
竹林丘顶,那片绿竹围篱的缺口处,一名身着白衣的老侍倌,展开双臂作势阻拦样,早以泣不成声的老侍倌深吸了口气后,朝着众兵卫直吼道:“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准随意上山,老奴今个拼了命也得挡在这,众将兵们依令请速速离去。”
这一声唤,让震耳的脚步声瞬间停止,领头的小兵讯速回身,朝总领兵唤道:“大人,有人挡道,该怎么办?”
头盔下的眉头紧拧,合目沉思,不一会儿,总领兵举剑下令说道:“杀!娘娘之令只有要带回皇上,其馀的全灭干净。”
“杀!杀!杀!”闻令,众将兵们回令,跟着举剑高唤,震地的脚步声重新于竹林丘的大地上响起。
眼见大军己无视于皇令,手无寸铁的老侍倌缓缓合上苍老的双眼,沉声唤出最后一喊:“叛军,想入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踏过老奴的身子。”
死忠的老侍倌声才唤完,一道利箭划破夜空,那劲道之大,使箭矢刺穿老侍倌的肩头后,没入后头之土中,独留三分之二的箭身颤晃着。
“蠢侍不自量力,皇城里真正下令的东宫皇后娘娘,本军依令行事,大伙杀。”下令放箭的总令兵冷眼望着血染白衣却死撑着不让道的老侍倌沉声回道。
“杀!”闻言,率先踏上丘顶的前军,正挥剑欲砍向老侍倌之际……
只见一道血箭飞射,刺目的红,直染上道旁的绿竹,前军持剑之人,颈首分离,身躯笔直倒下。
众人一阵哗然。
“还是一样忠心呀!锦皇侍。”一抹黑色的身影,伸臂扶住老皇侍的身形,单手持剑,神色尽是肃杀之气的望着面前那数十人的军旅,语气一派轻松的打着不符合场面的招呼声。
“……暗…暗影…。大人……”嘴角边涌着大量鲜血,老皇侍神色又惊又喜的唤道。
“那人……在里头?”暗影目光望向老皇侍。
“暗…。暗…。影…大人…。皇上…完…。成…了诺言…现…现下…想护娘…娘…的竹…。林……”血如泉般直涌着,老皇侍却急的将心里头的话一次说毕。
“是吗?看在他用命护住兰芷血脉的份上,我这暗家的活死人,正好替他尽最后一次忠,退至一旁去吧!暗家坟,暗家人自个护。”语毕,那满是岁月无情刻划过的老脸,神情骇人的环视着前方,长剑一震,直发出响亮的剑鸣声。
由那暗影周遭,向四处散去的浓厚杀气,使的率总领兵座下的座骑惊燥的不断跺蹄扬首。
“你是何人?胆敢阻挡皇军去路!”勉强压下惊燥的座骑,总领兵硬是挺身振势喊道。
“哼!将死之人无需知名,皇军……正好!皇上,暗影送军给您陪葬用,太亮了!兰芷会不敢现身的。”语毕,原本环于暗影身周的杀气,如无形箭矢,向众军扫去,唰~~数十具照亮竹林丘的火炬,瞬间全数熄灭,顿时间无尽的黑暗吞噬所有的皇军。
黑暗是恐惧的来源,顿时间军里开始有人乱了阵脚,银光闪于黑暗之中,凡银光闪过之处,皆是一阵湿热之液飞溅,哀号声四起,原本整齐的军旅,转眼间崩溃即逝。
有的人挥剑乱砍一通,有的人转身欲逃,有的人受推挤而倒地,顿时间……暗夜竹林仿若人间地狱。
“废物!给本领兵稳住,不准逃…。全数前进,拔剑杀!想法燃火,快!”虽身为领兵,但皇城里的军必竟无一人上过战场,平日安逸的生活与过于制式的训练,在面对真正敌手时,这些大都之人,完全无法镇静面对。
“没用的…那群不是兵的兵,全被死亡的恐惧所自个吓着了,只有没用的将领…。才会带出没用的兵,夜里作战,才是精髓…。只可惜…。你们这些空有家势背景的伪将,是不会懂的。”苍老的面容映于银白的剑刃上,那不削的语气如鬼魅般的响于总领兵的耳旁。
利刃架颈的惊竦,让总领兵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嘴里喃喃唤出了两个名词:“暗影军,暗影将军。”
语毕,只见长剑穿颈,一身闪亮军甲的总领兵由马背上重重摔落。
“想陪葬的就留下,坟里的暗家魂正等着领路,不想死的~~就滚!”一句充满内劲的吼声,响彻整丘竹林。
暗夜里的混乱,顿时全都停止了,紧接所传出的声响,只剩下窜跑、哀鸣与金属器物被扔下之声。
暗影重新回至老皇侍的身边,轻轻扶起那受到重创的身子。
“皇上…去……竹…竹…。屋……。”
“你还是没变,傻的可以了。”暗影充满皱纹的嘴角鄙夷的一撇,伸手抱起染满鲜血的老皇侍,语气听不出神情的回道。
“…呵……暗…暗…。家…人…也…是一…样………。”
“哼…留点力气,若是你比主子还先上路,那就是失职。”暗影没好气的回道。
“给…。我一…棵…。绿…。竹吧…在…。皇上…与娘娘…之…旁………”
“闭嘴。你要是挂在我手上,别说一棵绿竹,就连半棵都不给你。”
“嗯…”失去血色的脸,缓缓合上眼,任由那和他一样苍老的老友,抱着他回至主子的身旁
炎凤天下第三十四章清侧
皇城东宫殿内,东宫之首…皇后董云烟高姿态的端坐于龙凤椅上,双手环于胸前冷睨着殿外涌入来人。
“娘娘,董大人恭请大皇子殿下入左相府商谈即位之事,还望请娘娘您恩准。”文寿山语气恭敬的对着董丹艳说着,同时用眼角余光示意左右两侧他的人马入内。
“恩准?~~皇上还未驾崩,这后宫就人人都可随意进出?文大人带兵带将入这东宫,在他的眼里还有本宫这个皇后吗?哼~~~堂堂‘国舅相爷’还不能满足?想改当‘摄政王’了?”董云烟神情阴骘,语带冷讽的说道。
“回娘娘!您这话严重了,左相大人对西炎是一片赤诚,今日冒犯之处,还望娘娘体谅,为了殿下登位,清侧乃是难免,左相大人担忧娘娘的安全,故特命微臣护驾,还请您安生留在这宫内,由兵卫护着,待城外叛乱平定后,大人定会亲自向娘娘您请罪的。”文寿山的言行、态度皆将‘臣下’这二字,表演的无懈可击。
“保护?实则是软禁吧?即然想夺位,又何需怕留臭名于史,可笑!”董云烟掌握成拳,重重的朝椅把上一揰,咬牙切齿的回道。
“微臣只是奉命执行,实为安全考量,别无他意。”文寿山始终全低着头回话。
而此时,炎傲寒神色难堪,于数名带刀兵卫的簇拥之下由内殿步出。
“母后?这是怎么一回事?”高傲的语气并未因挟持而丧失。
“你臣舅派来的。”董云烟冷声回道。
“本殿下不愿成为他人之傀儡,母后~~我是他的外甥呀!他怎么能夺权!他怎么能夺权!本殿下就知道,他们父子俩全都不安好心眼~~~~”炎傲寒于兵卫群里神情激动的直吼着。
“让殿下安静的去见左相大人,下手轻些,别伤着了皇子。”文寿山仍弯着腰杆,垂着头,虽然身姿恭敬,但其却朝着下属命令道。
“放肆,你们胆敢……”董云烟话还未说完,方才还神情激动的炎傲寒,现下却昏靠于两名兵卫的双臂之中。
“得罪了,娘娘!带殿下去左相府,其余的人给本官好生护着。”文寿山缓缓的抬起头望向董云烟,双目里的恭顺的神情不在。
“文大人,不好了!”门外一名传令兵神情慌张,人匆忙的直朝着文寿山奔去。
“什么事这么慌张?快说!”文寿山不悦的拧眉问道。
“文大人暗…暗…暗竹丘那…全…。全灭…”传令兵急喘着气息,结结巴巴的回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东西呢?左相大人要找的东西呢?一群废物~~东西没找着还有脸好回来!”文寿山听完传令兵的话后,整个人激动的直吼,同时举掌就欲朝传令兵挥去。
“慢着…文大人,暗竹丘那儿没有我爹想要的东西。”一只纤细的手硬生将文寿山的大掌挥挡于半空中。
“……这怎么可能?宫里头没有…。暗竹丘那也没有…。”文寿山的脸色瞬间变的一阵铁青。
“哼~~皇上到也不蠢,枉费老头如此心机…到头来却还是无法轻易到手,真可悲。”
“皇子妃娘娘…您在说些什么?”文寿山盯着一脸冷笑,嘴里还喃喃自语的董丹艳出声问道。
“没什么,皇城里的行动进行的如何?”董丹艳眉眼仅扫了上位的董云烟一眼,嘴则出声向文寿山问道。
“回皇子妃娘娘的话,正在进行,所有柳派及西宫的人马一个也不会放过,只是…。皇子妃娘娘您怎么会出现在这?”文寿山一脸狐疑的探问道。
“怎么?你连我也怀疑?”董丹艳半眯地一对细长的凤眼,语气冷淡的回道。
“微臣不敢。”
“哼~~好一句不敢,身为人媳,本皇子妃只是来探视一下母妃大人罢,文大人应还有许多要事在身,去忙你的吧,有些话…想必…母妃大人想单独同丹艳说说。”
“那微臣先告退,来人呀!退守殿外。”文寿山别有意指的望了董丹艳一眼,这才出声下令,同殿内数十名兵卫退出东宫大殿。
“丹艳…你…你想做什么?”董云烟音调颤抖的问道,精明老练的他,怎么样也没想到会败在自个亲人的手里,虽败但他却敢赌自个的哥哥不会下手杀他,但现在那站于空无一人的大殿中的董丹艳。,正毫无任何顾忌的朝着他笑着。
“我想做…做母后大人您脑海里认为我所会做的事。”董丹艳冷冷的笑着,同时抽出藏于袖内的短刃朝着殿上那象征着权势、名利的龙凤椅处走去。
“为…什么?你想杀我的理由是为了什么?权势?名利?地位?还是…。你爹?”利刃架于颈上,董云烟那带着细纹的颜容正难掩惊愕直望向,那面带讥讽与杀意的董丹艳,出声问道。
“不是!全都不是!我是为了自己…。为了阿风,母后大人~~您可是这场复仇的开序,董家所欠的血债,我要用董家血来还。”董丹艳语毕,原架于董云烟颈上的短刃一个反手使劲,便刺穿了董云烟的颈部。
鲜血如炼,紧缠绕颈。
“唔……。”短刃深刺,己无法开口的董云烟瞪大了双眼,发出痛鸣,随着白刃一寸寸没入,大口大口的鲜血,则不断顺着痛苦扭曲的嘴角喷撒出。
“痛吗?这样就死…算是给你捡到了便宜,真正该赎罪的…。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的。”董丹艳冷眼看着那倒于地上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刺眼的深血随处沾染。
同时间,宫里的另一处。
“娘娘,请您上车随行。”手持疆绳的日影,眼神不断扫视四周,同时对立身于门前,目光遥望着远方的月翔凤唤道。
“日影,请务必要带允龙及允鹤他们平安离城,月影陪我留下,有样东西我一定要带走。”突然吹起的风,吹乱细长的青丝,如黑墨般的凤眸,正以一种不容拒绝的目光望向日影说道。
“娘娘(娘娘)!”
“噗!呵~~别紧张,我只是要让其他人先行,没有独自留下来的打算,目的是想将一样受人之托,被我藏于殿内的重要之物带走罢了,东西到手,我随后人便会跟上。”两张紧拧眉头的俊容,异口同声的惊呼,使得月翔凤忍不住笑出声答道。
日影闻言,抬首望了皇城一眼后,头也没回的对月影说道:“月影,待娘娘取物后,快马速跟上。”
“明白,日我会平安带回娘娘的,快出发吧!在晚些可能就会走不了。”月影回道。
“多保重,娘娘就交给你了月,驾!”
马车急速驰离殿,朝着皇城外奔去,立身于殿门外的月翔凤,看着马车愈走愈远,最后消失不见,他这才出声唤道:“月影,咱们走。”
两抹身影,一前一后旋身没入漆黑的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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