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走了,却使得中间桌上的络腮胡矮汉子,回过头来看,只见他却是一脸的不屑模样子。
水行云干咳一声,对金小山道:
“后屋歇着去,赶着明日一早,你就在附近搭上一间草棚子,挂起招牌来开咱们的镖局子。”
金小山忙点头,道:
“小子送大叔后面炕上躺着,过午也没事干,我就向掌柜的借用具,搭个草棚快得很,山上茅草现成的,不用两天就会搭起来的。”
水行云道:
“也好,尽快的搭起来,因为这第一笔生意就快上门了,总得图个开张大吉才是。”
金小山还真的干,他把水行云送到炕上歇下来,自已立刻找饭铺的人借了扁担镰刀斧头,老金矿村附近山上尽是荒林与茅草,荒山上的茅草多刺,只是金小山并不放在心上,当天下午他一连挑回好几担回来——
而当天下午,从金沙河岸也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董金元,董富贵也来了,他背了个包裹,光景像是沉甸甸的金沙,另外有四个壮汉全背着钢刀。☆潇湘子扫描,张汜铨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就在小五子的引领下,董金元当先地入钱家饭铺来,早见钱掌柜迎上来笑呵呵的道:
“是董老爷子亲自来了,快请坐下。”
边高声叫道:
“凤儿,快给董大叔倒茶。”
“来了,爹。”
钱凤双手捧着个茶盘过来。
钱掌柜亲自接过茶杯放在董金元面前,吩咐小五子,道:
“到后屋去把那对夫妻请出来,就说是董老爷子来了,要买金沙快出来。”
小五子忙着向后面跑,董金元却笑对钱掌柜,道:
“你的姑娘越见长的标致了,才三月我没到你店里来。”
钱凤羞赧的走回柜台里,正看着后屋走出那对夫妻来,钱掌柜忙上前,道:
“二位先来见见,这位是董金元老爷子,附近金沙河五
十里内所有淘金人,全都凭老爷子一句话,要卖金沙,就请同董老爷子洽谈吧。”
董金元面带微笑的迎着抱拳施礼,道:
“请问二位贵姓大名?”
矮的络腮胡汉子粗壮的双手一抱拳,还礼不迭道:
“在下欧阳亮,她是我浑家方小玉。”
董金元见这对甚不相称的夫妻,内心直笑,但表面仍笑呵呵的道:
“小老儿童金元,听说贤夫妻要买金沙,特地过来看看,如果价钱公道,我们倒有一批金沙在此。”
搓搓双手,欧阳亮笑对方小玉道:
“果然不虚此行,快去把秤取来。”
方小玉闻言起身往后去,欧阳亮这才向董金元道:
“金子分成色,金沙自不例外,能否先让在下看看你们带来的金沙成色如何——”
董金元立刻接过一袋金沙,解开来,只见他伸手袋中抓了一把出来,刹时间金光闪闪,金芒不断,的确是耀眼诱人,惹人眼红。
细细的审视一阵,欧阳亮点点头,道:
“不错,金沙河出的金沙果然成色佳。”
方小玉提木匣走来,打开木匣取出秤来。
不料董金元也是行家,伸手取下指上一枚戒指,道:
“且先看看我这只戒指的重量。”
一声脆响,戒指已放在秤盘上。
方小玉立刻取出秤锤,只几下交替换取,立刻笑道:
“三钱整。”
董金元点点头道:
“你这秤不假,老夫的戒指是整三钱。”
哈哈一笑,欧阳亮道:
“上川府金龙老店的天秤,岂会有假?”
董金元这才笑道:
“依照行情,欧阳仁兄要出个什么样的合理价来?”
欧阳亮稍作思忖,当即道:
“按照行情,一两金子兑换二十两银子,如今这是金沙,一般金沙折合金子是八成,那么每两金沙是十六两,不过我夫妻千里迢迢赶来,☆潇湘子扫描,张汜铨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再加上担着风险,所以每两金沙我们出十五两银子,董老爷子以为如何?”
董金元望望董富贵与另外四个持刀壮汉,见五人正面露憘色,当即对欧阳亮,道:
过秤吧,这价码我们同意了。”
其实董金元心中十分清楚,金沙河的金沙是不错,但运到市面上的时候能折算十一二两银子的已算不错,更何况运出的时候还得防着各路土匪打劫的。
这真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交易——
董金元几个人带来的金沙卖了一千多两银子,除了零头一百余两银子外,余下的一千五百两银子收的是上川府金记银票。
欧阳亮夫妻二人也连忙的骑马上路,两个人的马鞍袋
中全是金沙。
骑在马背上,欧阳亮哈哈笑着向方小玉,道:
“锤重一两,货外半斤,依你看咱们这趟买卖多弄了几多斤?”
方小玉得意的道:
“别看那姓董的老头子精,比起老娘他差远了,至少我多弄他五七斤呢,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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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六、金小山含冤被吊
董金元领着带来的人也离开了钱家饭铺,心中着实高兴,因为那年头能弄上千两银子又谈何容易。
这时候金小山还在山中选用木材,眼看着天就快要黑了,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枝摇晃,抬头一看,不由一惊又喜。一头花斑大豹正朝着他龇牙咧嘴的欲扑过来。
金小山未带“阎王梭”,一把斧头却握得紧紧,他想还好,剥了豹皮给大叔垫床铺。
就在他错步迎过去的时候,只见花豹“呜”的一声扑来;半空中,四只豹爪暴伸如四把尖刀,威势十分惊人。
金小山斜肩横移,一个陀螺似的暴旋身,右手斧头闪划而后劈,‘叭”的一声带起一股血雨——
只可惜那一斧未劈中花药要害,却引得花豹回头又扑,豹口中尚厉烈的发出“呜呜”声来。
金小山不敢稍慢,就在斧头下击中,人已腾起丈高倒蹿,躲过花豹扑咬。
那花豹已带伤,却更见凶恶狂怒的扑咬过来。
金小山在一阵游走躲闪中,突然觑见间隙,狠狠一斧劈在花豹背上,再次把花豹劈了个就地滚。
金小山大喜;以为这次已重伤花豹,正欲上前再劈一斧;不料那花豹“嗖”一声竟负伤往山中冲去一
金小山一怔,暗骂道:
“畜牲,我看你还能跑多远。”立刻衔尾直追过去。
负伤的花豹跑的快,但金小山的脚程也不慢;两下里一逃一追的也不知到了几多远,等到前面花豹窜入一片荒林中消失不见,天色已是黑漆一片了。
金小山有些懊恼,豹未追到却又走失方向,不快些回去,只怕今晚得在这荒山野林中度过了。
天上乌云在游动,游动得相当快。
地上走的金小山双腿走的也不慢,直到他发觉走错方向,才又急急的走回头。
于是金小山已觉出肚子在咕噜,然后他有些疲累。
就在半圆月时隐时现的四更天,他终于摸回钱家饭铺里,不料他才推门进去 整个人惊住了——
钱掌柜走上来,伸手从他腰间抽出斧头来;凑近灯下看,不由回头骂道:
“好小子,真可恶啊;这斧头上还有血未擦干净呢!”
金小山还在发愣,突然冲上来二十多个淘金客;金小山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被这些人压在地上,于是,一根绳子就把他拴个结实。
饭店后院的牲畜槽边上有根横木架子,那是用来拴牲口打蹄铁的,这时候一群淘金客就把金小山吊在那儿,不由分说先是一阵痛打—一
一脸一身的鞭痕,金小山却高声大叫道:
“大叔!我大叔呢?”
早听得有人高声吼叫道:
“他还有个大叔?在哪儿?也把他吊起来审问。”
矮胖掌柜这时手提着灯笼,忙伸手一拦,道:
“各位老乡;祸不延亲人,这小子是有个大叔,只是那人像个病鬼,看上去就多了那么半口气;怎能经得起一根绳子吊的,且向这小子问口供吧!”
这时淘金客有个五十不到的汉子,缓缓走向金小山面前,迎面先是两个大嘴巴,狠狠的怒瞪着目瞪口呆的金小山,道:
“说,你把人杀光,抢的那么多银子银票又藏在什么地方,你要是坦白了,大爷们就给你个痛快!”
金小山高声抗辩道:
“我什么时候杀人了?何时又抢了银票,抢谁的?”
又是一个嘴巴子,金小山口角在淌血,灯光下他似是看到钱掌柜那个大姑娘在目中落泪,但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在同情自己的遭遇。
于是金小山吐出一口血水,抗声道:☆潇湘子扫描,快乐的鱼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你们说我杀人抢财,总得有证据呀,有道是强盗沿街走,无赃不定罪,总不能随便的就乱指我杀人吧!”
抖动着口边胡子,那人道:
“被你杀的董金元,正是我堂兄,连同四个护驾的,还有个董富贵,六条命全被你杀掉,而你们又想在这儿以开镖局作幌子,加上你半夜回来,一把斧头上尽是血,不是你干的又会是谁?只怕这事实摆在眼前,就由不得你这小子再有所抵赖了!”
金小山叫道: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望望灯影下愤怒的淘金客,又道:
“天黑的时候我还在山上伐木,后来看到一头花豹,想起我大叔身子不好,正好用豹皮给我大叔垫床铺,一把斧头不顺手,我只伤了那头花豹,追了半夜终还是被逃去,这才赶着回来了……
不料早有人冷笑连连的道:
“真是满口的胡说八道,就凭你一个傻小子,见了花豹不逃走的,编故事也该先打个草稿叫人信才行呀!”
金小山急道:
“这原是真的呀!”
早听得人群中有人嚷道:
“董爷,别同他罗嗦,他抢了银子又杀人,何不用刀先在这小子身上割,真到地吐出实情来。”
“对,用刀子一点点的挖他身上肉,看他小子能撑多久。”
人群中有人在起哄。
像打雷,却又像是来自空谷的嗡嗡声,使得站满一院子的人群不知这声音来自何处,大家举首四下望,夜暗中只见客房门口一个白髯老者,正拄着手杖向这儿走过来,边沉声喝道:
“你等也忒大胆,竟不问青红皂白的把我这老实过头的侄儿吊起来,竟还要用刑的!”
不错,来的正是水行云,其实他早就见到金小山被吊起来了,不过他奇怪,小山这小子为什么恁般大方的听任这般人摆布的。
人群中只见矮胖的钱掌柜忙着迎上前去拦住,道:
“老人家,你怎的不找地方去藏着,难不成也想被他们吊起来呀!”
冷哼一声,水行云道:
“我叔侄二人是有为而来,可从未想在苦哈哈的淘金客身上打主意抢银子的,你们事情未弄清;胡乱就想举刀杀人,这和土匪强盗有何分别的?”
金小山高声叫道:
“大叔呀,你快进屋歇着去,夜凉露水寒,你是受不得风寒的呀!”
水行云怒道:
“大叔是怎么教你的,只要我们不心中有愧,为何轻易受制于人的;你真令大叔失望!”
金小山忙道:
“就是因为小子未做愧心事,才凭他们捆绑的—一”
没等金小山把话说完,水行云道:
“小子呀,你懂什么,万一这群人是附近活动的土匪强盗,你不就全完了!”
金小山一怔,露出一脸的惭愧。
水行云缓缓走近叫董五爷的面前,道:
“过午时候我叔侄是见过有两个夫妻来买金沙的,难道各位就不想想那夫妻二人会不会玩阴险?”
董五爷沉声道:
“合着你是想把抢银杀人罪过推到那一对夫妻身上了,你可知道人家是上川府来的,自带着秤,银票又不假,再说凡是金沙河边淘金的人,大半是把金沙在上川脱手的,这一点你就别在我董某人面前弄舌了。”
不料人群中又有人叫道:
“连这老家伙也吊起来!”
“对,也把他吊起来,他竟然同这小子打好商量狼狈为奸的。”
矮胖掌柜忙走近水行云,道:
“现在你同你这侄儿是皮鞭绞脖子,各自顾各自了,你老还是快回屋里吧!”
灯光下,又见水行云满面红色如酒醉,他双目精芒突现的高声道:
“老夫水行云行走江湖四十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就这么几十个淘金客人还未放在老夫心上。”
一旁的董五爷怒骂,道:
“好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怎么的想玩狠的呀!”
水行云不卑不亢的道:
“如果有必要的话,只是一旦到了那种地步,流血的可是你们。”
钱掌柜一听,急忙劝道:
“在这种节骨眼,怎还要火上浇油的说这种话来,须知这些淘金客也是被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