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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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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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映了我们一些同志思想认识的短浅,把这场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看得过于简单,因而草率从事,急于求成,没有看到它的深刻性、艰巨性和长期性。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会伤害群众的情绪,影响办社的质量。再就是,要切实把建社后的工作认真抓起来,也就是要抓巩固。社建起来了,不是大功告成,万事大吉。这仅仅是开始,路还很长,而且不会一帆风顺的。我看咱们区当前工作的重点,不应一味地追求办社速度,要把重点放在巩固和提高上,最好能拿出一段时间整顿整顿。”
  鲁子凡唱的调子与老杨大不一样。人们见杨旭那兴奋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看来很不高兴。老鲁刚一讲完,他就急不可待地表态:“老鲁讲的我不赞成。关键是站在什么立场上,用什么观点来看问题。如果站在贫下中农的立场上,用马列主义的观点去观察分析问题,就会觉得社办得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因为这既是党中央的号召,又是贫下中农的迫切要求。老鲁说强调办社质量。什么叫质量?在某种意义上,数量就是质量。没有数量,也就谈不上质量。如果不抓发展,单纯的讲巩固提高,就会落后于形势,做群众的尾巴,就会把一大批贫下中农关在农业社的大门之外,就会伤害群众的入社热情。前进中即便出现一些缺点和问题,也是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问题。我们不能把枝节看成主流,不能停步整顿,这与县委的精神不符。”他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梁才,问:“梁书记,最近县委没什么新精神吧?”梁才没有表态。他又把眼光集中在老鲁脸上,“鲁区长,咱俩的区别就在于,我喜欢勇往直前,你喜欢回头看。老回头就影响前进啊!希望大家都发表发表自己的看法。”
  杨旭慷慨其词地讲了一通。他的表情,他讲的内容和口气,使在座的无不感到吃惊,一个个瞠目结舌,都把目光投向了县委副书记梁才。梁才说:“全县的情况跟他俩讲的差不多,不外乎两种意见:一是主张继续大踏步前进,进一步提高入社的比例;一是觉得现在的进度太快,存在不少问题,应该坐下来很好地总结一下,对那些质量不高的社进行一次整顿。到底哪一种意见更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呢?请大家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梁才的发言使杨旭心里没底了。他以为梁书记会支持他,没想到讲了一通不阴不阳、模棱两可的话,还鼓动大家继续敞开思想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不是有意把两种意见分歧扩大吗?他的脸上和眼神里明显表现出不满。与会人员见两位主要领导意见分歧如此之大,不知怎么表态了。会议一下子沉默起来。
  会议开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法再开下去了。杨旭感到非常尴尬。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住,便说明自己无能。于是鼓动说:“梁书记刚才讲了,大家接着说嘛,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在他的一再鼓动下,有些人谈了自己的看法。有支持杨旭抓发展的,也有支持鲁子凡抓整顿的。
  杨旭看看手表十一点多,就说:“梁书记,你谈谈吧。”他认为,梁书记是分管抓互助合作运动的,肯定会支持他。不料老梁说:“大家的发言很好,对我启发很大。希望下午的发言都能敞开思想,不要有什么顾虑。要继续前进,就要很好的总结,这是我们党的光荣传统嘛!”
  老梁的话让杨旭感到疑惑。散会后找到老梁,单刀直入地问:“我在前面给你打头阵,你横是支持我一下嘛。”
  “大家提出的问题很值得注意,应该引起我们重视。”梁才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最近中央发了个文件,批评了互助合作中的急躁冒进情绪,强调‘不要把明天的事情放到今天来做’,并明确指出了反冒进。我看下午的讨论,要特别强调一下实事求是。看看群众的反映到底怎样?我们的做法是不是群众难以接受?个体的积极性有没有受到伤害?只要大家都从工作出发,意见就好统一了。”
  杨旭如堕入云雾之中……
  一过年,鲁子凡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跟不上趟了。按照县委上次召开的区委书记会议精神,全区的农业社整顿工作还没搞完,就传来了党中央制定的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要求加快“一化三改”的步伐。一化,就是逐步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三改,就是逐步实现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
  这几天,无论大会小会,都是学习总路线,宣传总路线,贯彻总路线。学生们打着红旗,敲着腰鼓,上街喊口号,贴标语,声势很大。各村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饭后茶余,人们议论的也都是有关总路线的事。从外地回来探亲的人,在大街上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城市的公私合营搞得多么热火朝天,那些小业主们白天上街游行拥护,晚上则插上门子抱头痛哭。这几天,区里连着开了几次党委扩大会、各村干部会、农业社社长会、党团员骨干会、贫下中农代表会。会议都是一个内容,贯彻总路线,加快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发展步伐。昨天县委又开了一个电话会,要求用总路线的精神发展农业社,在一个月内,要把全县的入社农户提高到总农户的百分之六十以上。现在全县的农业社,包括那些半死不活、有名无实的社在内,入社农户仅占全县总农户的百分之二十三。他们五区农业合作化运动虽然发展比较快,也才占到百分之三十多一点儿。一个月要翻两番,谈何容易!
  杨旭早就主张大发展。因为上级要求整顿,才不得已停下来。一冬天的整社,他憋了一肚子气。总路线一公布,他高兴得一夜没睡,县委电话会一散,就向县委写了保证书,要把因整顿耽误的时间夺回来,一个月内把入社农户发展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现在,他正在召开全区党支部书记紧急会议,要求干部们立即行动起来,把党员们全部动员起来,一个村一个村地作计划,一户一户地作工作,限期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把鲁子凡压得龇牙咧嘴。一个月把入社农户提高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他根本不敢想。然而,老杨已经代表区委向县委表了决心。他身上像驮着一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前几天,他还反复强调办社抓质量,抓巩固,要求各村要稳步前进。今天却要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讲大飞跃,大发展。甭说别人想不通,自己的思想也转不过弯子。
  自上次区委扩大会后,石大夯就把主要精力放在抓巩固上了,突出地抓了建章立制。因为这是新事,没有经验可以借鉴,要靠自己摸索,非常吃力。但他不怕,决心在这方面摸索出一条路子。现在过渡时期总路线下来了,农业社要来个大发展,这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一散会他就去找鲁子凡,“怎么变得这么快!”鲁子凡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咱们都是党员,按党的指示办就是了。”
  总路线的宣传贯彻,对李碾子来说像是注射了一支兴奋剂,劲头一下子上来了。他是个喜欢往前闯、不喜欢回头看的人。前一段,他动员人们入社,碰了不少钉子。特别是李能三,竟敢用金蝉脱壳之计耍弄他,使他大发其火。后来,鲁子凡来村里整顿农业社,有的竟趁机闹起退社来。大夯不狠狠批评他们,还讲什么“入社自愿,退社自由”,闹得他无所适从。现在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颁布了,要加快农业社的发展步伐。他要好好整治整治李能三,出出憋在肚里的那口恶气。于是,把李能三和想退社的人叫到一起,大训特训了一顿:“你们简直是有眼无珠!我早就说过,入社是方向,是潮流,是大势所趋。你们硬是不听。现在总路线下来了,农业社要来个大发展,你们却逆潮流而动,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李碾子这么一咋唬,那些想退社的都蔫了,不敢吱声了。
  韩六子见宣传总路线来势凶猛,后悔不该带头闹退社。但话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有把儿的烧饼叫人家攥住了,该自己倒霉了。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一个劲儿的出虚汗。李碾子瞅瞅韩六子那熊样,觉得好笑,进一步敲打说:“韩六子,你闹退社,是你的阶级本性决定的。富裕中农嘛,就是跟贫下中农不一个心眼儿。你想走丁龙飞的道,发家致富当地主,是不是?”
  李碾子的话不仅使韩六子心惊肉跳,其他人也敲起了小鼓。李碾子想逮住蛤蟆攥出尿,冲韩六子说:“你要想退就马上退,我还怕一块肉弄得满锅腥哩。”
  韩六子闷头不言语。李碾子进一步逼问:“你对总路线什么态度?拥护还是反对?还退不退社?你就当着大伙儿放个响屁!”
  韩六子自私胆小,心惊胆战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拥护总路线,再也不退社了。”
  李碾子杀鸡给猴看,把那些想退社的镇住了。接着要他们立功赎罪,发展新社员,并限期完成。人们觉着这事难办,一个个龇牙咧嘴,直拨愣脑袋。他说:“能不能完成任务,是对总路线的态度,是对你们的考验!”
  不知是总路线的威力,这是李碾子的办法奏效,几个人把这事都当成了大事。他们不会讲总路线,但学会了像李碾子那样拿大帽子压人,一去就单刀直入地说:“上级叫入社哩,这是运动。谁不入,就是想当地主,想当丁龙飞!”人们听说是运动,就有些害怕。入吧,免得自找倒霉。就这样,不到半个月时间,曙光社就扩大了一倍多。
  尽管总路线宣传得热火朝天,李能三却依然无动于衷。上一次李碾子受了骗,就想收拾他。因大夯不同意蛮干,就把这口气咽了。这一次绝不不客气。他把李能三叫到农业社办公室,气势汹汹地问道:“李能三,你知道咱村在忙什么哩?”
  李能三的处世哲学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种自家田。”他不开会,有时硬叫他去,也是坐在后边打瞌睡,因而不知道什么是总路线,也不知道村里在忙啥。他讨厌李碾子,不愿搭理他。
  李碾子见他不言语,把眼一瞪,大吼一声:“李能三,聋了?”
  李能三故意装傻充愣地反问:“问我啥?”
  “中央颁布了总路线,人们都在忙着入社哩,莫非你要一条道走到黑?”
  李能三从来没把李碾子放在眼里,蔑视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撩了李碾一眼,撇着嘴说:“有本事不在声高,别这么咋咋唬唬的。”
  “李能三,你甭硬气,我总有叫你硬不起来的时候,到时候可别后悔!”
  李能三并没有被吓住,把脖子一拧说:“碾子,日后我真的吃不上饭了,也不会去找你。”
  这话像打了李碾子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忽地站起来,恼眉怒目地质问:“李能三,你对总路线到底是什么态度?”
  李能三别着脑袋没理他。
  这种对抗显然是一种挑战。李碾子的尊严受到损伤,气得脸色铁青,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李能三,我问你呢,听见了没有?”
  李能三抬头瞥他一眼,嘟哝一句:“我不知你在说啥。”
  “我问你,对总路线是什么态度?入不入社?”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李能三硬邦邦的一句,把李碾子噎得透不过气来。他想,你小子甭嘴硬,不给你点儿厉害,就不知道三猫狸子六只眼!于是叫来几个民兵,在门外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这几个民兵进门后,恶狠狠地喝斥道:“李能三,你甭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能三见这几个民兵拿着绳子,感到大事不好,脑袋立时就冒汗了。他变脸变色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我看你脑袋有毛病,想给你治治。”李碾子说着,便命令民兵,“把他给我吊到梁上!”
  那几个民兵原以为是吓唬吓唬他,见李碾子要来真的,都怯怯地不肯向前。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还真下不了手。李碾子瞪他们一眼,“愣着干啥?给我把他吊起来!”
  李能三一看这架势,心里发毛了,但仍嘴硬:“你小子敢把我怎么样?”
  “老子今天要教训教训你!”李碾子说着,亲自把那条大粗绳扔在了房梁上。那几个民兵也七手八脚地把他倒背剪着绑起来。李能三破口大骂:“李碾子,你个免崽子违犯政策,我告你去!”
  李碾子得意地笑了:“告我?好吧。”说着,让民兵使劲一拉那绳子,李能三的两脚离了地,两条反剪着的胳膊往上一掀,疼得撕心裂肺,嗷嗷直叫。
  “闹了半天你小子也挺熊呀!”李碾子问他,“李能三,现在脑袋清醒了吧?”
  李能三龇牙咧嘴地骂道:“李碾子,我操你祖宗!”
  “你还敢骂人?再拉!”李碾子一声令下,李能三又升高半尺,两个膀子掀得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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