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智在典礼现场把拦路的陈有谋一通教训叫他乱了方寸后,神秘人又打电话来斥责他是个没用的废物,说姓郝的只那么几句话就能轻易地把你打发走了,这样的闹法你们还怎能要回土地?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气的陈有谋也来了气,他回敬说你那么有本事,怎么还躲在后面,当时你应该出来呀,出来领着我们大家弄。如果真把地给要回来了,多给你几十亩都没有问题。神秘人感叹地说,自己是身不由己,所以不能露面,这一点还请村民朋友们给予理解。后来,他又建议在村口设置路障,阻挡外人进入,在电厂厂址上盖起房子大家轮流值班。
总之,事情越闹大就越容易得到解决。
地委决定让
老林带领工作组进驻榆树峁的消息,还在吴帆没找到老林谈话前,那个神秘电话就打来告诉了陈有谋,叫他们千万小心处事,因为地区要派公安处的老林带便衣进村行动,随时都可能抓人。
陈有谋一听这个消息一跳三尺高,表示一定要把这些便衣堵在村口,要杀要剐放在村外面好了,绝不叫他们进村。村里其他人却不以为然,认为凭多年来对老林为人做事的了解,他这个人算是正派人,说不定他来倒能说句公道话,对咱们要回土地有利。见大家都这样认为,陈有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说放工作组进来可以,但大家都灵活点,仔细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真也奇怪,自从没听神秘人的劝告,放老林他们进村后,神秘的电话再也没有打进来。在老林他们和村民们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了大约一周后的一个晚上,都九点多了,陈有谋和上访团的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僵持下来可能出现的结果,突然,神秘人急促的电话又打来了,告诉他们今天半夜里地区组织公安武警要采取行动,强行拆除村里在电厂盖的那些简易房子,希望村里马上调集群众,到现场阻挡。话说了半截电话猛地挂断,好像那边也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陈有谋立即把情况告诉大家,他们推开酒杯也都显得十分紧张,见大家都是这副熊样子,他骂道他妈的都是一些胆小鬼。在他们面面相觑中,陈有谋打开喇叭给各家各户通知,每家除了70岁以上的老人和10岁以下的娃娃,一个不少的现在全部出动。所有的三轮车、四轮车、手扶拖拉机和摩托车全部开动,十五分钟内到村部集合,然后统一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榆树滩。凡参加今晚行动的村民,每人补助50元,不参加的明天就赶出村。
喇叭里这么一喊,已经睡觉了的老林他们吃了一惊。看来,真是政治险恶啊,地区内部出了问题,要不然政府刚要准备采取行动,连工作组都没接到通知,深山里的陈有谋怎么就能知道呢?
农村群众普遍睡得早,喇叭里现在呜里哇拉的一喊叫,村里开始乱了套,娃娃哭,女人闹,院落里鸡飞狗叫的,半晌也没集合起来几个人。陈有谋在喇叭里催命般轮番叫着,还叫上访团成员轮流拿着名单挨家挨户不断点名,一个多小时过去后,好不容易在村部门口聚集起三十来辆各种车子。陈有谋用手里的大喇叭命令第一批人员出发,嗵嗵嗵,机器们开始了轰鸣,冒着黑烟准备开动。
“老乡们,村民们,大家不能去啊!”老林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拦挡在最前面的三轮车前。
光顾了忙乱,竟然忘记村里还有老林他们这些公家人。陈有谋走到前面,说:“这是我们村里的事情,不用你们外人管。识相点的话,你们还是快回去睡觉吧!”
老林拦阻住陈有谋,说:“后生,你听我的没错,千万不要把事情弄复杂了,否则不好收拾。”
“让开,念你以前给我们村办过好事,今天放了你,不然,对不起了。”陈有谋拿起一根木棒,威胁说。
“对不起你还能咋?你们还有没有法治观念?!”老林迎着他的木棒贴了过去。
就在剑拔弩张时,陈有谋的手机知趣地响了:“什么时候?就在刚才?那你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听着听着,他急促地吼叫起来。“真他妈的事不顶。”茫然中,他看到眼前的老林他们,马上眼睛暗淡地说,“乡亲们,刚才政府已经把我们的房子给拆了,还抓了二柱子、毛蛋他们七八个人。”
听说村里有人被公安抓走了,现场的值班村民的家属马上大哭起来,还喊叫着和陈有谋要人。他大喊;他妈的哭什么呀,抓去坐牢的,村里每人每天给一百块补助。这个时候说钱显然没人理茬儿,哭喊声音却更大了。陈有谋看见老林他们几个还站在那里,突然眼前一亮,说:“政府抓了我们的人,现在我们也不能叫老林他们跑了,把他们送进村部,明天用老林换我们的人。”老林一看现场群众的情绪这样激动,马上示意工作组的其他同志不要轻举妄动,他带头按陈有谋的要求走进了村部。
刚才,老林听喇叭里说政府行动的事情后,马上给吴书记打电话证实。吴帆没有正面回答却反问他咋会知道这个情况。老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说村里的大喇叭里都喊起来了,而且马上组织大批村民要到工地上闹事。吴帆指示一定要稳住群众,千万不能让他们半夜出来,如果发生了意外,那可是谁也负不起责任的。
农民毕竟是农民,即使是基干民兵,在现在这样的和平年代里恐怕也很难快速组织起来。果然好半天村里才组织起几十号人来。面对陈有谋这个手持木棍的混小子,老林刚才的确犯了愁,给他们放行显然不行,但继续阻挡下去,谁也不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想实在不行先掏出手枪鸣枪警告,但转念一想,在这些情绪如此不安的群众面前,如果掏枪的话无疑等于是往火上浇油。就在脑子里快速思考寻找对策时,恰好,陈有谋接到的电话给自己解了围。
本来,老林这些人被陈有谋他们带回村部后,陈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好多,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随行的人说:“我也不是和你们过不去,但现在的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只好这样了。从现在开始,村民们白天黑夜地看着他们,不容许任何人迈出这个大院一步。”老林说:“你们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犯法的?林处长,你可要说句公道话,你看我们是打人了,骂人了,还是不给你们吃
喝了?这好像都没有吧!你们在这里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把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招待你们,够意思了吧?”
老林说:“陈村长,真的,你们不能这么做。限制公民自由真的是犯法。”
“你懂法吗?看来你也不懂啊。有谋他不叫村长,是我们根据《村民组织法》合法选举出来的主任,应该叫村主任。”另一个村民嘿嘿笑着说,说完他们离开了村部。
陈有谋命令那个从现场打电话报来消息的村民到地委去通个信儿,告诉领导说,老林他们工作组的十几个人也将长期住在村里了,估计什么时候公安局放了抓走的村民,老林他们的工作什么时候才算完成。
真是胆大妄为,竟然限制国家公务人员的人身自由!当晚值班的吴帆听到报告,义愤填膺地给郝智汇报说,如果说过去榆树峁的群众算是过激的上访的话,那现在则快演变成农民起义了。郝智说,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我们现在还是冷静点好,多想几套处理的应对方案。村里只是提出放他们的村民,估计也不会对老林他们怎样。可吴帆后来没有想到的是,郝智次日一大早竟然做出要亲自到榆树峁村去的决定。
平稳了几年的路山,近来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情,难道问题真的很复杂吗?矿难事件的幕后,青年营的问题,廖菁他们遇到了人为车祸,再是榆树滩的土地事件越演越烈,很显然这些事件之间有一定的联系。思忖了半夜,郝智决定一大早到榆树峁村,见识庐山的真面目,会一会这个领头的村主任陈有谋。
每天离上班差一刻钟的时候,秘书刘勇和司机准时等候在他住的楼下。今天他一上车就说直接到榆树峁。“就我们三个?”刘勇的口气里流露出惊讶。郝智说,怎么,害怕吗?刘勇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嘿嘿一笑说,跟着你郝书记,我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车子路过电厂工地时,看到那些存在了近一个月的简易房子变成了废墟,大家都默默无言。汽车急速驶过大道,走上前面一条坑坑洼洼的乡村土路。走了一会儿,前面又是一条更狭窄的土路,刘勇说榆树峁村就要到了,这里离村子不到10公里,这条村里人自己走的乡间小道可从来都不组织修,真是一个烂杆村。郝智这时给吴帆打通电话,说自己已到了榆树峁村,一切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吴帆很替他担心,问需要不需要再组织些人过去?他说不需要,说完就关了手机。
到了村口,一根粗壮的树干横在路上,后面站着、坐着百十来个老婆、老汉们。“快给有谋去报告,地委郝书记来了。”郝智刚下了车,就听得有人说自己的名字。在他的诧异中,刘勇说,那个把持路障的老头,就是那年到地委上访过的人。
很快,那天在工地上拦车的后生来到村口,郝智一看马上明白这就是陈有谋,心里更加踏实了,那天的较量他已经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了。刘勇高声说道:“怎么,难道榆树峁村想搞独立王国吗?真是无法无天了,地委书记的车,你们也敢阻拦吗?”
陈有谋和周围几个人嘀咕了几句,还是把路障搬开。那个手里拿着路障的老头,对着车里的郝智不住地点头,连声说着好走、好走。
郝智到了村部,老林他们见到地委书记来了;很是吃惊,老林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来了?”
“都是人民内部矛盾,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郝智这样一说,陈有谋马上说:“还是地委书记水平高,就是啊,人民内部矛盾,还能解决不了?政府把地还给农民,事情不就很容易解决了?”郝智告诉他,所有土地全部属于国家所有,即使是集体土地也要服从国家的利益。
“这些道理我们也懂,没有国家哪有我们什么小家。可国家的利益最后成了你们领导的利益,或者说是你郝书记的利益的话,那我们就不答应。”陈有谋争辩说。
“我的利益,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郝智一脸的诚恳,用疑惑不解的话语问道。
陈有谋冷冷发着笑说:“你别装什么糊涂了,我们还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吧,你是不是准备把我们的地低价收走,高价进行倒卖?”
“哈哈哈哈……”郝智朗朗大笑着说;“真是笑话,我一个地委书记跑到你榆树峁来倒卖土地?”
“这有什么可笑的,现在当官的,哪个不想方设法给自己捞,往死里捞!”陈有谋对围观的群众说,大家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下马上躲到旁边去接电话。
“这个问题说不清楚,抓了我们的人不给放出来的话,那对不起书记你了,你也不能离开村。”陈有谋一进来,态度大变,甚至开始犯起横来。
见此情景,老林着急了,他一指陈有谋说:“姓陈的,你知道限制地委书记自由的后果吗?你可不要丧心病狂,在偏离法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地委书记怎么了,看我们灰头土脸的就该低人一等吗?老实告诉你,脸灰那是黄土培的,其实农民的心里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的。在人格上,我和你是平等的,我和他是平等的,我和省委书记、国家领导人也是平等的。”还说这个家伙有勇无谋,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陈有谋走到院子里,悄悄对外面的人说:“马上去买几只上好的山羊,再买几箱烧酒、
啤酒和健力宝饮料什么的,地委郝书记和这些客人们算是先扣着,但一定要招待好。”
姜和平、吴帆、魏有亮他们知道郝智独自去了榆树峁,马上感到气氛空前紧张。他们几个紧急碰头,姜和平说:“现在虽然不说无产阶级专政了,但对待这些刁民还是采取强硬措施的好。目前他们的行动我看和农民暴动没什么两样。应该马上采取行动,给他们点颜色看。”吴帆看着魏有亮,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也忍住了。最后他们同意了姜和平的意见,决定调集路山地区和附近县的公安武警部队,迅速赶到榆树峁村,造成大兵压境的形势,实在不行,到最后请示上级再动用武力解决问题。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榆树滩事件,竟然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程度,姜和平在庆幸这个项目属郝智分管的同时,又感到自己有机可乘。在榆树滩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