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土地全部收回,由他们及涉及到的几个村自己开发,或者和地区、县里联合开发,联合开发时他们只出地不出钱,地在开发好后至少要分他们一半。显然这纯粹是在胡搅蛮缠,他们的要求当然会遭到工作组的拒绝。座谈无法进行后,这些上访群众更加肆无忌惮,最直接的表现是干脆在村口的大道上设起了路障,拒绝任何工作组成员走进村里,同时还在电厂上次举行典礼的台子旁边,盖起几间简易房,
领头的就是一个叫陈有谋的村长,他们已给每家每户排好了轮流值班的时间,而且这个值班名单都排到半年后了。土地涉及到的其它村也有人蠢蠢欲动,甚至报名参加了他们的行动。为了体现劳动报酬,他们还采取过去生产队记工分的办法,给值班人员每天发放20元补助,大有打一场持久战的架势。
群众之所以能更大范围地发动起来,主要是他们听到传言说,榆树滩的土地收回后是地委书记郝智自己要使用,他和在美国做大生意的老婆勾结起来搜刮民脂民膏,上次他们没做成地区纺织厂工人老大哥的生意后,就把眼睛瞅到土地上,这次又来发农民的财,用一亩几百块的低价买回土地,然后再以每亩20万的高价卖给别人。
近年来,随着国家建设的日新月异,土地使用工程中的矛盾也日益突出,无论在南方还是北方,只要涉及到土地纠纷事宜,处理起来都很棘手,对此,郝智早考虑过它的复杂性。但像榆树峁村复杂到现在这种程度,甚至还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却是他始料不及的。“路山的问题不在沉默里爆发,就在沉默里死去。” 他想起廖菁很早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现在看来,真叫廖菁给言中了,路山真是到了火山爆发的关口。
好在电厂最后的设计目前还没有通过专家的审批,还有诸如环境评估报告、地质勘探报告、水土保持方案等等工程的前期工作还没有最后完成,这给路山处理问题留下了时间。地、县两家又在魏有亮的主持下召开了几次会议,根据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定了几条意见:一是给在地区单位和永川县工作的老家在禾塔镇和榆树峁村的全体干部放假,要他们通通回家做工作,最起码包户做好自己家人的工作,工作做不好就不允许再回来上班;二是工作组清查谣言,进行辟谣,继续耐心细致地做好对群众的解释工作;三是选拔推荐一名熟悉农村工作、特别是对禾塔镇及榆树峁村情况熟悉、有威望和影响力的领导干部挂帅,由他自己进行组阁,在全区范围内挑选精兵强将,组成一个驻村工作组,迅速下到村里展开工作;四是全县各个单位都要抽调一些政治素质高、政策水平好的干部,全部下到涉及榆树滩土地的那些村里做安抚工作。
说到地区工作组组长的人选,魏有亮和吴帆都不约而同地推出地区公安处的副处长、即将退休的林公平。此人为人公正,作风正派,而且曾在砸烂公检法的“文革”中,下放到榆树峁村劳动锻炼过两年,和这个村里群众处得不错,现在村里老乡有大小事情都进城里找他,而且他还是家喻户晓的公安英雄,派他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吴帆受地委委托找老林谈话,说了会上定下的意思。老林搔弄着头皮半晌不吭声,过了一会儿老林说:“也真是的,到了做这种事情组织上就想起我了。我既没学历,年龄也偏大,不合适搞这样的工作,还是找青年人去干吧。”吴帆自然明白,他说出来的这些话是当年在讨论他当公安处长的地委常委会上梁怀念说过的。现在他说出来分明是带着情绪。平心而论,无论是论资格还是论贡献和水平,老林在公安队伍里都是佼佼者,路山曾经发生过的抢劫银行案,“棒子队”系列袭击女性案,强奸女学生碎尸案等那些恶性案件,都是他带领侦察员们出生入死破获的。他荣获过公安部二级和三级英模勋章各一次,至于省里的荣誉那就更多了。如此显赫的业绩,本该早当上业务性很强的公安处长了,但他不仅不送钱,而且还不跑不动,性格倔强地和梁怀念保持着距离,所以他的事情几次都没有通过。等到郝智来了,干部又按兵不动,在副处长岗位上干了快二十年,老林还原地踏步地呆着。
面对吴帆的谈话,他虽然倔强地说了些气话,但组织原则还是有的,毕竟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党组织定下的事情怎么能不接受呢?不过,在吴帆征求自己有什么要求时,他红着脸吞吞吐吐地提出,不管榆树峁村的事最后处理的结果怎样,还请组织上看在自己勤勤恳恳工作多年的份儿上,把从警察学校毕业两年的女儿安排进公安系统。吴帆一口答应马上找人事局特事特办,心里却为老林叫屈,当了多年的副处长,连科班学校毕业的女儿的工作都解决不了,这样的人啊,真是可悲。
老林在选择成员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有一定的政策水平和工作耐心就成。显然,这年头有耐心的就是一群老同志,于是一个奇特的由十几位清一色是五六十岁老年人组成的工作组,背着铺盖卷,拿着行军锅,在老林的带领下开进了榆树峁。
老林是村里的老熟人,工作组成员也有几个曾经到村里下过乡,他们走东家串西家,和群众聊家长里短,遇到谁家里有正在干的活计也帮助干干,见了打麻将、闷胡和“捉老麻”的村民,他们也参加进去和大家一起乐一乐,尽管村民们都知道他们这些老头是来干什么的,但他们的年龄的亲和力加上表现出来的随和态度,逐渐放松了大家的防范警惕。几天下来,老林他们初步搞清楚了村里的情况。
榆树峁是个烂杆村,村里有崔姓和苗姓两大姓氏,多年来因为各种利益关系,两大姓氏争名夺利,致使村班子一直配不起来。前年,在外面包工程赚了几个钱的陈有谋十分偶然中当选了村主任。在上次的换届选举中,因为选票太分散了,几轮过去还没有出现个结果。见此情形,本来不准备参加竞选的陈有谋突然心血来潮说,谁给自己投票就请谁吃羊肉。已经对选举感到厌烦的大家,看到陈有谋这个外姓人毛遂自荐,就在两虎争斗里投票把他选成了村主任。他也说话算话,果真杀了十几只羊,美美地请全村人吃了顿羊肉,聚餐的效果意外
地使村里产生了空前的凝聚力,难怪国人都喜欢在酒场饭桌上研究问题。
其实,陈有谋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算起来是个没有一点谋略的粗人,榆树峁村后来之所以能弄起这么大的事情,所有的行动都是受到外面神秘人物的遥控指挥。这个指挥者知道高层的许多内情,在谣言惑众的同时,还有强大的经济实力,给那些积极参与上访行动的群众发放补助,对于那些不参加上访的人,村里人学着电视里香港黑社会那样,他们也采取恐吓威胁的手段强迫就范。至于外面是些什么人在指使他们行动,老林他们现在还不知晓。
榆树峁是个大村,村里情况很复杂,但也许是陈有谋这个外姓人执了政,大家的权力之争偃旗息鼓,所以在这次土地权利的斗争中倒是出现了空前的团结局面。大家集思广益,每做一件事情首先考虑防止叫政府抓住把柄,所以村委会不能直接出面,而由崔和苗姓两大家族推荐几个年富力强、见过世面、而且还不怕事的人组成上访团,在选择团长时,大家还是一致推出了村主任陈有谋。陈说自己这个村主任本身算个鸡巴蛋,大家信任自己那就干起来吧。他表态说,为了讨回公道,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哪怕事情弄到坐牢或是杀头的地步,
他也心甘情愿了。不过,如果真出现后面那样的结果,就劳驾乡里乡亲把自己的父母扶上山,把老婆娃娃照顾好就行了,自己无怨无悔。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都很感动,也更加增添了他们上访的决心。
上访团很快成为至高无尚的权力机构,他们给家家家户户群众打气,要求必须统一服从安排,要说上访大家一起上,要围堵机关一起围,总之是“老王打狗,一起上手”。如果有谁不执行命令,那将来弄回榆树滩的地没有份儿不算,还一律交回现在的承包地,并在事情处理完后全家都将被开除出村。为了壮大势力,他们还派出联络员到附近串联那几个在榆树滩有地的村,人家都说只要你们榆树峁的人闹起来,我们自然会跟着闹的。对这些承诺,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现在毕竟电厂还没有盖到其他村的地上,所以他们知道人家不会急的。
组织如此大规模的上访活动,没有一定的经费显然不行。榆树峁村虽然土地面积大,但是山大沟深的,土地很贫瘠,村集体是没有什么诸如煤矿这样的产业的,仅仅依靠种庄稼的农民也只能顾及自己的肚皮。村里没钱还得上访,惟一的办法就只能向村民收取费用,上访团派出一些骨干到群众家里,先按照人头每人30元收钱,好多人不愿意交,但看到姓氏里的大户带了头,加上惧怕陈有谋他们的威慑,好多村民只得到处筹钱,省出油盐酱醋的零用钱,有的还卖了猪羊,或者到亲戚朋友家里借款,如此下来,筹集起来也只有两万多元。
就在他们为筹集费用绞尽脑汁的时候,一天,陈有谋意外接到好像是从路山打来的电话,一个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中年人的人说,他愿意提供20万帮助农民上访打赢官司,而且还给农民提供他知道的内部消息,给他们帮忙具体策划。条件是等官司赢了后,在要回来的土地上给他50亩土地作为酬谢,限三天时间给他答复。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馅饼,咋还会有这等好事?陈有谋把电话的情况给村委会和上访团的成员说了,大家都拍手叫好,但叫好声过后就有点疑惑。有的说,这肯定是城里人吃饱了拿我们开涮吧!有的说这里面问题复杂了,会不会牵涉到了政治,听说官场的事情复杂着呢,是不是有人想利用我们憨农民而得到他们的什么目的?陈有谋说,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他把钱真的拿来了,我们就相信他。况且,给他那50亩地才只是一句话,这种事情他难道还敢到公证处里公证?大家拉得正上了劲,电话又打来了,陈有谋说村民代表大会已经同意了,只是你什么时候把钱拿来,我们再给你写个50亩地的合同。电话那头说,钱,你们自己到银行开个户,我马上按照卡号给你们打进来,至于合同不必要写了。我和农民打了一辈子交道,认为世上的人里数咱们农民最讲诚信,将来官司赢了,相信你们一定会给我50亩土地的,在这一点上我有足够的自信。一席话听得大家的心里都热乎乎的。会计当场说他有一个建设银行的银联卡,那边说,快把卡号报过来,我今天就能把款打到账上,保证不会耽误事情的,明天你们去银行查好了。陈有谋问那我们以后该怎么联系呢?对方说为了安全,只有我和你们联系。
挂了电话,大家感到这个人真的很神秘,有人说查查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就给移动公司的服务热线1860打过去,报了手机号码,查这是谁的手机,也就是几十秒的时间,人家告诉说这是神州卡手机,没有输入个人的信息资料,这下大家感到这个人更加神秘了。第二天,会计到银行查了账,真的见到了20万,问是从哪里转过来的,人家说这钱不是转账的,是用现金打进来的,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的。虽然有了钱,但他们仍然不知究竟该怎么去干。有人说,咱们到县政府或者再到地委去堵门,找那个郝书记要地。有的说干脆找几户要搬迁的人家,村里给补助点钱,帮助他们在准备建电厂的那块地上盖些房子。在大家吵闹不休时,神秘电话又打来了,告诉他们后天电厂举行开工典礼,到时候中央的领导和省委书记都要来参加剪彩,所以村里要多组织些群众赶到现场,学习古代人拦路跪在地上告状,总之,这样的事情弄得越大越好,这样才可能有人管。同时神秘人告诉大家,村里的行动早被人盯上了,为了不暴露行动,明天先组织一部分在永川或者路山城里有亲戚的群众,让他们提前住在那里,到后天大家分头行动,在举行典礼仪式的时候,悄悄聚集在一起,把领导们来时坐的那些车团团围住,不让他们开走。同时再多印刷点上访材料,再打上横幅,给领导们发放材料,逼迫他们表态,否则就不叫他们上车,只要走不成,说不定省委书记能当场解决问题。
郝智在典礼现场把拦路的陈有谋一通教训叫他乱了方寸后,神秘人又打电话来斥责他是个没用的废物,说姓郝的只那么几句话就能轻易地把你打发走了,这样的闹法你们还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