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魏龙怀商量对策。魏为他出主意说,巡抚衙门的幕僚左宗棠,只是个举人,骆巡抚对之却宠信有加,委之以大事,何不先去见他,请他帮助疏通一下。樊一听,觉得有理,便依计而行,前往长沙。
《左宗棠像》左宗棠听到总兵来了,自得接见。但他心性耿直,恃才傲物,非常狂放,对这位总兵大人的那档子破事儿早有所闻。而樊燮出身枪杆子,对笔杆子并不放在心上,故见面时只是拱了手,没有按礼请安。左宗棠就骂骂咧咧地说:“到我这里的武官,大大小小,都得请安,你怎么搞的?”樊燮一听,也怒了:“朝廷体制,没有武官见师爷请安的规矩,我是二品大员,更没这个习惯!”于是,两人就对骂起来。左宗棠一怒之下,让樊燮滚出去。樊燮怀恨在心,一直寻找机会图谋报复。左宗棠也算祸从口出。别人来求他办事,他打打太极拳就行了。很多时候,办不办事不重要,关键面子要给足了。(这一点,他和他的同乡好友胡林翼大不一样,如果左宗棠能向胡林翼那样,说不定他和曾国藩、李鸿章的配合会好些,有些事情的结局可能就会不一样了。这是后话。)
第14节:舌底下的生死两重天(2)
左宗棠为人处世的弱点,是与性格有直接关系的。他是个典型的湖南人,多血质。可左宗棠不仅心里血性,嘴巴也很血性,什么话都敢讲,这搁近代民主社会,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很有个性的表现,就像那位意大利总统一样。可是在当时,这是个非常要命的缺点,使他树敌颇多,也使他办起事来处处为难。
樊燮只好去找湖南布政使文格求助。文格是满人,这几年,骆秉章、左宗棠声势浩大的反腐败,洗了他的牌,他早就一肚子火了。果然,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文格就唆使樊燮向湖广总督官文诬谄骆、左。
樊燮便以幕僚越权干政为由控告左宗棠,并指控左为“劣幕”。同时,他又在中央都察院状告黄文琛与左宗棠,说黄、左通同勾结陷害他。
湖广总督官文,出自满族贵族。他向来看不起汉族官僚,专横武断,曾因骆秉章对他不太顺从而暗中忌恨,并迁怒于骆所器重的左宗棠。因此,在接到樊燮的禀帖之后,立即上奏朝廷。咸丰皇帝览奏后,下旨查办此事,将本案交官文审办,并批示:“如左宗棠果有不法情事,可就地正法。”
骆秉章一看情况不好,马上上折子,陈述冤情,而官文是铁了心地要整左宗棠了,在奉旨之后马上要召左宗棠前往武昌,当场讯问。
由于此案事关重大,两湖官员,除任湖北巡抚的胡林翼(胡为左宗棠之世交好友)为之极力周旋外,都不敢出面调解。两年后,左宗棠在家信中回忆:“官相因樊燮事欲行构陷之计,其时诸公无敢一言诵其冤者。”可知当时情态如何紧急。
这时,肃顺听说了这件事。肃顺这个人,比较开明,虽是满人,但对汉人并不歧视,是最早主张起用汉人的满族大臣。湘军的兴起,胡林翼、曾国藩的被重用,都得力于他的极力支持。他的幕府中,也有许多汉人智囊团。肃顺看到朝廷密旨后,告诉了参谋郭嵩焘。郭嵩焘听后非常着急,因自己与左宗棠是老乡啊,但又不便出面讲话,乃请人向肃顺求救。肃顺表示:“必俟内外臣工有疏保荐,余方能启齿。”当时,郭嵩焘与侍读学士潘祖荫同值南书房,便请潘出面讲话。于是潘祖荫连上三疏,力陈其冤,他说:“楚南一军立功本省,援应江西、湖北、广西、贵州,所向克捷,由骆秉章调度有方,实由左宗棠运筹决胜,此天下所共见,而久在我圣明洞鉴中也……是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无宗棠也。”
潘祖荫的三次上疏,使案情迅速扭转。其时,胡林翼也上奏《敬举贤才力图补救》一疏,称左宗棠“精熟方舆,晓畅兵略”,但“名满天下,谤亦随之”,为左辩驳。咸丰帝见到这些奏折,果然问肃顺:“方今天下多事,左宗棠果长军旅,自当弃瑕录用。”肃顺乘机答道:“闻左宗棠在湖南巡抚骆秉章幕中,赞画军谋,迭著成效,骆秉章之功,皆其功也。人才难得,自当爱惜。请再密寄官文,录中外保荐各疏,令其察酌情形办理。”官文等人见风转舵,上奏结案。一场争斗终于化险为夷。
祸事变成了好事,可见一个人要成功,不仅要讲究朋友的数量,更要重视质量。有一个肯两肋插刀的朋友,强过一个连的酒肉朋友啊。
“中国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也就是这么来的。若无这句广告,左宗棠的出道,恐怕还得晚上几年,甚至能不能保命,都很悬乎。
(二)再点儿背,也是有机会的!——学会营销自己
左宗棠不是一个经历很顺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点儿背,是真正地经历了一场精彩的营销战,才见了彩虹的。
小时候,父母都没了,家里又穷,他是被亲戚接济着长大的。他特别地用功,似乎知道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他二十岁就中了举人,摆脱了拿锄把的命运。
接下来,又点儿背了。连续三次参加考试都没能中进士,其中有一次竟然是因为湖南的名额多了一个,而湖北的名额少了一个,所以硬把左宗棠的试卷撤了下来换了一个湖北人。可见这招生的地域歧视害死人。在当时,人们对中进士是非常看重的,连几乎为圣人的曾国藩一生也为只得了个“同进士”而耿耿于怀,所谓“同进士”者,“如夫人”也,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大学同等学历”或“在职研究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可左宗棠却连个“同进士”都没有得到,心情郁闷可见一斑。
但左宗棠不愧是左宗棠,他没有在悲观中走向人生的沉沦,没有像有些酸酸的文人一样从此寄情山水,尽管他的诗文才华出众。他决定不再参加会试,何必像范进一样在考试路上耗尽生命年华,从此“绝意仕进”,打算“长为农夫没世”,寻找新的报国途径。他18岁就开始读顾社禹的《读史方舆纪要》、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和齐南的《水道提纲》。这些是完全不同于儒家经典的学问。而正是这些不算是正统的学问,为左宗棠日后的成功奠定了知识基础。“一肚子才华是攒出来了,关键是能卖成吗?”我们不禁追问道。
二十三岁结婚时,左宗棠就在新房自写对联:“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气壮山河的宣言,是对自己的勉励,也是他一生的写照。幸亏当时清政府没有扩招,不然的话我们的左宗棠不会有后来的练兵才能,中国收复新疆也就成了一个未知数了。左宗棠在出任骆秉章的幕僚之时,已是不惑之年了,等他自己出任浙江巡抚,建功一方时已经50多岁了,比其同乡同岁好友胡林翼晚多了,比李鸿章也晚好几年,属于大器晚成。就平常人来说,谁也不愿意大器晚成,但是左宗棠一没能中进士,二家里又没钱,因此无官职可任,也就无法发挥自己的才干。所以,经常发发牢骚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说他的坏脾气就是从此养成的,却缺乏证据。性格乃天生,但是这样的经历无疑对其性格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攒出来的一肚子才华还是卖成了,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当时两江总督陶澍,是非常有影响的封疆大吏,干了十余年总督,政绩好,声誉好,眼光更好。胡林翼年轻的时候,比较色,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但是陶澍认定其为非凡之材,一心培养,还招了他当女婿;左宗棠区区一准处级干部,陶澍认定其将来才能要超过自己,因此执意要将其子与左宗棠之女结亲。后来,晚清“中兴四大名臣”,陶澍一家子占了两个,古今中外,有如此眼光的人能有几个?
事情得从头细说。1837年,陶澍回老家省亲。途经醴陵,县公馆的一副对联让他怦然心动: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这副对联,表达了故乡人对陶澍的敬仰和欢迎之情,又道出了陶澍一生最为得意的一段经历(即将咸丰皇帝为其亲笔题写“印心石”巧妙地包含在对联中)。走进公馆,迎面是一幅山水画,上有两句小诗:一县好山为公立,两度绿水俟君清。意思是说全县气派的山和清澈的河,都是因陶公的浩然正气而生。这马屁拍得真绝了。
果然,老陶很爽,当即提出要见见作者,并与左宗棠彻夜长谈。搞了一个晚上的才华show后,左宗棠不失时机地提出要拜陶澍为师。陶公借着高兴劲儿,也就答应了。
于是,一个准处级干部,就这样做了两江总督府的厅级助理。
这事儿吧,看起来很偶然,似乎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实际上并非偶然。你想,全县识字的人至少上几万吧,诗作得好的怎么着也上百吧。为什么中彩头的偏偏是左宗棠呢?还不是因为人家写了,画了,往墙上挂了。人家就坚信老陶会回来的。就像老话说的,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所准备的人。生活中的事例就更多了。您办公室里有吗?
《左宗棠克复杭州战图》OK,所以,升官难,也不难,关键看你怎么运作。运作得恰到好处,一天等于二十年。陶澍甚至以一代名人之尊,提出要与左家结秦晋之好,将年仅五岁的唯一的儿子陶桄,许配给左宗棠为婿,表明他对左宗棠才学与人品的器重。左宗棠正是在这里开始接触军国大事,开始了解夷人的船坚炮利与世界大势。野心也开始膨胀了,他将自己的命运与朝廷的命运连在一起了。
当然仅仅夸夸其谈并不能证明什么,真正的才干是要在实际中锻炼出来、显现出来的,可是如果你没有名声,谁又给你机会去历练呢?
(三)活既要干得漂亮,还要干净。
左宗棠终于找到了雇主,一肚子才华可以卖给帝王家了。拿了俸禄,自然要干活。那时的大清已经是内外交困了,当官的活儿也格外地多。
咸丰年间,闹起了长毛,老左到湖南巡抚骆秉章幕下,筹划抵抗太平军。他一方面要调拨军队,另一方面还要搞后勤,为此是费尽心思。当时,很多人为了搞军费,采取了种种手段,加税、滥印钞票,想尽了辙儿。而左宗棠没这么损,主要采取革除弊政、开源节流的科学方法,支撑了军费的大量支出。
他还改革了税法。以前湖南征税体制很乱,浮收滥取、居中盘剥,百姓苦得很。老左就制定了统一的标准,规定:每石纳银一两三钱外,加纳一倍作军费,再加纳四钱充县政费用,以前的其他加派一律废除。这样每石纳银不过三两,全省岁赋增加,但百姓负担减少。
1856年,因接济曾国藩部军饷以夺取被太平军所占武昌之功,命以兵部郎中,算部委司局级干部了。1860年,太平军攻破江南大营后,随同钦差大臣、两江总督曾国藩襄办军务。曾在湖南招募5000人,组成“楚军”,赴江西、安徽与太平军作战。1861年太平军攻克杭州后,由曾国藩疏荐任浙江巡抚,督办军务。同治元年(1862年),组成中法混合军,称“常捷军”,并扩充中英混合军,先后攻陷金华、绍兴等地,升闽浙总督。1864年3月攻陷杭州,控制浙江全境。论功,封一等恪靖伯。
可见他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活干得漂亮又干净。给大清这样的政府办事,这点格外重要。梁家辉在电影《黑金》中演了黑帮大哥,有句台词很彪悍:“政府拿我们这些黑社会当尿盆,想用的时候就好话好说,用完就嫌你脏,必要时就扔了你。”左宗棠永远不会吃这种亏。
(四)心照不宣的驭主术
很久以来,曾左交恶就成了晚清的一段谁也说不清的“公案”。
按理说他们就算成不了好朋友,也不至于弄到形同水火的地步。曾左二人是湖南同乡,当年曾国藩在湖南办湘军时,便和左宗棠有了交往。曾国藩后来在太平天国的场子中发达起来,督两江,领四省,旗下幕僚更是人才济济,一时出现了“天下提镇无不出于曾帅”的传言,人气那是相当地旺。左宗棠虽未进士及第,但凭着自己在骆秉章那儿几年“代省长”的出色工作,此时已名满天下。自古英雄惺惺相惜,曾国藩军中自然不能漏掉了像左宗棠这样的人才,左宗棠于咸丰九年遭人陷害后虽然大难不死,但是深感官场险恶,忧心忡忡便决定暂且引退。于咸丰九年十二月二十日(1860年1月12日)离开湖南巡抚衙门,结束了他长达八年的幕府生涯。第二年闰三月二十七日(5月17日)由英山抵达宿松。
这时,胡林翼进驻英山,曾国藩扎营宿松,正准备全面进攻太平军在安徽太湖、潜山的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