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记得说自己是萨满的时候,有个警察在笑。”
我:“嗯……可能他是不了解吧?”
他:“他说我外国玄幻小说看多了。”
我:“哦,不过我觉得可以理解,因为萨满在国内基本是没啥人研究,数的过来那么几个。其实萨满是原生宗教,只是后来很少那么称呼了。”
他:“对,叫做‘巫’,也有写作‘珊蛮’的。就是因为不了解,否则我那个多事的邻居也不会报警了……好吧,看来你还是比较了解的,我会多告诉你一些。”
我心理在微笑,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这个。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很感谢自己兴趣面的庞杂,虽然没有几个专精,但是有些特定的时候,总能找到共同话题,有了认同感,那就好办了——比如现在。
他:“如果往上数,公元前很早很早,我们家族就是萨满。”
我:“有家谱吗?”
他:“没有。”
我:“图腾?”
他:“我手里的已经没有那么早的了。”
我:“那你怎么证明呢?”
他:“我说,你听。”
我:“……”
他:“你可以不信,但是我犯不着撒谎,也没什么好处,没必要撒谎。”
我:“好吧,你接着说。”
他:“延续下来的原因,是祖先对于自己家族的诅咒。”
我:“为什么要诅咒自己家族?”
他:“因为祖先们用血脉的弱势换取来萨满的能力。我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我父亲有个妹妹,4岁去世了;我爷爷是独子,我太爷爷也是独子,往上算,基本都是这样。最多两个孩子,但是最后血脉传承的,只有一个,另一个无后或夭折。可是不管什么兵荒马乱的朝代,这一条血脉都能活下来。就是这样。”
我:“原来如此……不过,传承下来后,如果孩子不愿意怎么办?”
他:“不知道,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记得小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也不告诉我。15岁那年,我爸很严肃的把我叫到面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并且要我记住一件事:他死后,头骨要留下来,背后的皮肤要剥下来做成几页书籍,要用我的血来写。”
我:“……为什么?”
他:“头骨是占卜用,不是那种用来当器皿的。后背的皮肤很完整,用来做书页记载一些东西。用我的血来写,是规矩。”
他卷起袖子,我看到他手臂上有很多伤口,新旧都有。这让我多少觉得有点儿可怕。
我:“用血书写是保持法力吗?”
他笑了:“随你怎么说吧。”
我:“但是,家人去世不送到火葬场也可以吗?你生活在城市啊?”
他:“看来你家人身体都不错,或者你没那个印象。我父亲是在医院去世的,是不是接走,还是停放太平间,那是家属自己选择的。在火葬场虽然要出具死亡证明,但是没人管你是出了车祸或者别的什么死法,基本没人多问,也不会对照。明白了?”
我:“天呐,明白了。”
他:“我母亲早就知道怎么做,我们一起完成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从这点上看,我好像精神不正常。但是如果你是一名萨满,你就明白了。”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我:“呃……现在我想我能理解一些,但是不很明白为什么非得这样。我指的是头骨、人皮书那些。因为给我感觉这还是很原始的那种宗教,多少有点儿古怪。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因为这是我真实的感觉。”
他:“我不介意。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有了什么大问题,我不会对外人讲的。也许你会觉得很古怪甚至很诡异,但是我们——萨满都是这样做的。从古至今,改朝换代影响不了我们,就像你说的,这是很原始的原生宗教。所以我们也就更够保持这种传承不变。我在社会的身份是纺织机械工程师,我的个人身份是萨满祭司。我有两个朋友,也是萨满的个人身份,而且是世交,甚至还有一个是女人,那又怎么样?诡异?精神不正常?头骨也好,后背的皮肤也好,都有我父亲亲笔遗书作证。我们没有危害什么,至于有人相信而找到我,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免费的。那是一种感激,感激什么呢?因为他们相信。我不去跳大神,也不去弄些稀奇古怪的把戏骗人,也不靠这个赚钱,甚至都不告诉别人该怎么做,当然也不允许告诉别人,只能传给自己的后代。因为那个诅咒是我们自己背负的,你说这是命运也好,说这是疯狂也好,我们就是这么世代传下来的,至今也在这么做。萨满们不去争取什么社会地位,因为毕竟这是科学技术很发达的时代,并且我们也积极参与到社会当中,但是,我们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萨满。”
我:“……也许是我有误解吧?但是对于那种占卜一类的事情我还是保持质疑态度。”
他:“没问题,你可以质疑。就跟有人信得死去活来的一样。对于那些,作为一个萨满没有任何评价,因为那不是我们的事情,萨满不会拉着你信奉什么告诫你不信奉什么,那是你的权利,和萨满无关。而且实际上我对天空大地水火风雷的崇拜,不影响我对机械物理有机化学的认知,我不认为那冲突。”
我:“有没有那些感兴趣的人找到你要学的?”
他:“有,很多。但是我不会教的。”
我:“好像你刚才说了,萨满没有把这些发扬光大的义务对吧?”
他:“不仅仅是没那个义务,而且是禁止的状态。曾经有过一个人,缠了我好久,但是我明白他只是对此新鲜罢了。而且就算是真的诚心,我也会无视他的要求。因为萨满身份是一种肩负,对于祖先意志的肩负,不是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我的先祖们,承受着家族的承诺,并且传承给我,我也会继续下去,而不是用所谓发扬广大的形式毁在我手里,我也不想被邪教利用。”
那天的话题始终在这上面,他说了很多很多,基本都是不为人知的东西——除非你是研究这个的。我发现他身上具有一种很纯粹的气质,那种坚定并且纯粹的气质。那种气质我在书上见过,现实中很少见。他坚守着几千年前的东西,一直延续到现在。也就是很多人眼里的:死心眼、有病。
可我倒是觉得,就是这些死心眼有病的人,用他们的坚持,我们才能了解到历史和过去曾发生的那些。并且,在目前所有的领域,才能有了现在的成就。因为历史如果仅仅是书本上记载而不是在人心里,迟早会变成传说。这些不要跟我争,事实摆在面前。古埃及的楔形文字,古印度的梵文、玛雅文明的三维结构文字,虽然都存在,但是没几个人能明白了。否则那些仅仅认识二百多个玛雅文字的人就不会被叫做专家了。
这位怪先生,后来被放了。当然,并不是我这份录音的功劳。曾经我找过他,但是他不愿意再多说了,我也就识趣的放弃了联系。
不过我真想亲眼看看那些古老的图腾木板,并且亲手抚摸一下。当手触碰在上面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好好的感受,体会那沉寂千年的韵味,以及那或许迷乱,或者辉煌,或许荣耀,或许耻辱,或许血腥的过去,还有曾经矗立在这片土地上,那些千年前的帝国。
【道歉】
最近事情比较多,有时候回来的会比较晚,而我的确不想把手里的草稿直接发上来——那样太糊弄事儿了。所以,更新上也稍有滞后,非常抱歉。
————塔塔的死亡周刊
第四十六篇《偷取时间》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缩在墙角。第二次见她的时候,缩在病床角。第三次见她的时候,她缩在桌子底下的某个角。所以第三次,我干脆也盘腿坐在桌子下面。因为已经不指望能和她面对面正经坐着了。
我:“你还记得我吗?”
她点头。
我:“我是谁?”
她摇头。
我:“我上次给你威化巧克力,还记得吗?”
她摇头。
我:“那你还要威化巧克力吗?”
她点头。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我是在诱拐小孩,甭管面对的是成人还是真的小孩。其实这也没办法,就像那个精神科医师说的:“那种时候,对食物的需求是本能的反应,因为很多患者某些意识弱了,本能倒是加强了。所以这个方法一直都很有效。”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剥开那层包装纸,带着极浓厚的兴趣小心的咬上一小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很心疼——虽然我之前并不认识患者,也没血缘关系。
她才二十多岁,患有严重的迫害型妄想,病史5年。
我不着急,看着她吃。她态度极其认真的一直吃完,又小心的把包装纸叠好,放进兜里。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今天没问题了。
可能是接触患者多了,对于这种间歇发病的患者,我能分辨出来什么时候能沟通,什么时候无法沟通。当患者清醒的时候,他们的眼睛是带有灵性的。具体我也形容不好,但是我能确定,而且没判断失误过。这曾经是我的一个秘密。
我:“你喜欢吃,我这里还有,不过一会儿再给你,一次吃很多你会口渴的。”
她点了下头。
我:“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她看着我沉默了得有好一会儿:“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我:“哪只手?”
她:“双手。”
我放下纸笔,双手慢慢的伸到她面前。她观察了一会儿松了口气。
我:“怎么了?”
她:“看来你不是。”
我:“我不是什么?”
她:“你不是偷取时间的人的。”
我:“时间?那个能偷吗?”
她:“能。”
我:“怎么偷的?”
她:“我也不是很清楚,有很多种方法偷。简单的只要双手同时拍一下别人的双肩就可以,复杂的我看不懂,很多方法。”
我:“你见到过了?”
她严肃的点头。
我:“对了你刚才怎么从手上看出来的?”
她:“双手手掌都有四条横纹的人,就是能偷时间的人。”
我:“会有四条横纹?很明显吗?”
她点头。
我:“只要是那样的人,都能偷别人时间?”
她:“不是,有些四条横纹的人,并不知道自己会偷别人的时间。”
我:“能偷时间的那些人,不去偷别人时间会怎么样?会死掉还是别的?”
她:“和普通人一样,会老,会死。”
我:“如果偷了别人的时间就不会老?”
她:“不老、不死的人。”
我:“会偷时间的人很多吗?”
她:“不多。”
我:“那都是什么样的人?”
她:“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我十几岁的时候发现的。”
我:“嗯,那么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他们看人的时候不是像我们那样看人的脸,而是看人的脖子。”
我:“脖子?”
她:“从脖子上最好偷,但是不好接触。所以从肩膀偷的最多。”
我:“怎么偷的?你刚才说双手他们拍别人双肩?”
她:“不用使劲的拍,罩在双肩上几秒钟就可以了。”
我:“那从脖子上偷呢?”
她:“那需要手一前一后的卡一下,一秒钟不到就可以了。”
我:“偷完之后呢?丢时间的那个人会死掉?”
她:“不是立刻,是加快变老,比别人老的快。很快很快。”
我:“我想起早衰症来了……”
她:“那就是被人偷走时间了。”
我:“是吗?”
她:“你如果仔细查一下那些早衰症人身边的人,邻居,幼儿园老师,出生医院的护士,能近距离接触早衰症患者的那些人都查一下,一定有一个很不容易老的人,就是那个人偷的。”
我:“这么简单的判断条件……”
她:“还有四条横纹的双手。”
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寒而栗。因为曾经接触过这么一个案例:一个患者专门砍掉别人的双手。不是谁都砍,而是用自己的方式选择。具体为什么,患者从没说过,只是冷笑。
我:“但是早衰症的人并不多啊?”
她:“他们大多很狡猾,不会那么贪婪的一次偷很多。今天偷这个人一点儿,明天偷那个人一点儿。每次就偷几年,别人也看不出。但是丢时间的那个人,一年会老的象过了好几年。”
我:“原来是这样……”
她:“你身边有没有这种人:几年不见,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儿也没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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