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0月公演于纽约美国亚洲协会剧场,编导:张献。技术:胡恩威。表演:沈小海、马翎燕。
1998年12月参加“第二届中国实验艺术节”公演于广州,编导、灯光、音效:张献。表演:沈小海、马翎燕、张献。
【创作背景】
张献第一次将他的“肢体剧场”作品付诸实践,寻找演员,组织排练并亲自执导。本剧采取即兴表演方法逐渐形成文本,文本始终处于阶段性完成状态,每次易地演出呈现不同结果,给下一次演出留出补充修改的空间。
此时,张献自觉做满篇语言的话剧太多,语言的虚无感已郁积成患,亟需通过作品来排泄他对语言剧场的厌烦。
【作品概要】(广州版)
一片漆黑中张献上场,他弯腰揭开一块黑布,地上露出一个光亮耀眼的方形洞口。
他在洞口徘徊,不时往洞里张望。
许久,他蹲下,从洞口魔术般地取出一个本子。
他阅读并开始把本子中的词句书写在方洞的一片光亮上――原来光亮是一张经过强光处理的白纸。
他在纸上陆续写下一些汉字,可是这些汉字读出来却是日语:“道具”、“审问”、“强制”、“肉弹”、“交响乐”……
晓海和马翎雁在台口布置了一桌二椅,他们口中发出了a、o、e、i的汉语韵母读音,这些读音并没有发展出可识别的汉字,而是被玩弄腔调,咕哝、呻吟、最后变成狗吠狼嗥。
晓海和马翎雁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发声器官,间或不由自主把自己无序发生的日常生活瞬间雕塑化,摆出一个又一个抽烟、喝水、搓麻将的夸张造型,好像他们的身体陷入了一种难以控制的病态,随着突发的历史音乐突然起舞。他们在革命现代芭蕾舞剧《白毛女》的音乐中大扭秧歌,并频频骤停于每一个技术故障处。
张献的书写还在继续,他把那些日本汉字写到了覆盖一桌二椅的白布上:“革命”、“派出所”、“社会主义”、“民主”……他反复书写“民主”,越写越小,直至看不见。
晓海和马翎雁无来由的雕塑姿态不断变换,仿佛是些文化和历史的记忆残篇,交替着,是他们身体的琐屑无聊,困顿,哈欠,昏昏欲睡,动作与动作之间无机地缀联,时而激情满怀,莫名欢愉。
最后,晓海失去知觉,躺在椅子上,马翎雁给他打吊针,输液却是茄汁,形成最后一个矫揉造作的温馨造型。
张献握笔看着他们,无言以对。
《我疯故我在》
【创作背景】
这是一个概念作品。作者认为自己长期以来实际上生活在一座“国家剧场”中,在一出“国家戏剧”里按照他人的意志扮演着“自己”,摆脱“国家戏剧”的唯一途径就是将自己独立出来,拒演“国家戏剧”赋予自己的角色,歪曲、改变其动作、台词(语言)、情节走向等等,要与周围的人一一结成反角色的健康关系,建立尽可能“私人化”的“剧场”,也就是在“国家剧场”的苍穹下,建立独立的“社会剧场”。这一点在他尚未完全觉醒时已经开始做了,后来觉得需要一个更积极的形式来强化个人对“国家戏剧”的反对姿态,在一个自建的无形剧场中,尽可能做出可见的表演(或反表演),《我疯故我在》便是一个被特别提出、不断重复宣布的一系列社会或人生表演形式的总标题。这个标题产生自张献由来已久的忧虑,就是儿时对母亲是否患有精神病的猜疑,以及自己青少年时期一度陷入思想和语言方面难以抑制的谵妄、焦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一直活在某种家族性精神病的宿命中。
张献说,越是感觉这种忧虑和恐惧,越会迫使自己理性。他认为自己过早地开始用所谓的理性来把握自己,把握自己与别人的关系,损失了许多创造性潜能。在自觉已经变得太理性的今天,他开始挑战精神病症状学,认为所有的躁狂抑郁症状界定都是地区文化的,并且是临床部落文化。对于中国的“国家戏剧”角色健康指标而言,集体的躁狂总是被合法化,相应地集体的郁抑反被忽视。并不是言语行为狂乱的才是疯狂,在某种文化中,平静和麻木也是一种疯狂,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人民面对屠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无动于衷。张献的“文化精神病学”使他相信,任何“民族”都是以多数裁决少数,所以“疯”与“不疯”对“民族”有意义,对他个人没有意义,他愿意呈现“民族”禁忌中的疯狂,也就是袒露自己最真实的生命,设定《我疯故我在》是个生命长度的作品,无论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直接的临床资料。
【作品概要】
张献的人生经历被看成是作品的基本内容,他的出生,他的成长,他的小学未毕业,中学未毕业,大学未毕业,他的地下写作和为谋生而写的电影、电视,以及各种方向不明、意义不明的行为。他为拯救自己于洗脑而开始终身的反洗脑及终身的自我教育。他因为三权(政治权、公民权、人权)被剥夺、被偷窃、被削减而采取的自卫与反击。他每天产生的思想和语言的表达,他的自相矛盾,他对家人、对朋友、对同学、对无关之人的唠叨、倾诉、争辩、重复。他发表在报刊杂志和网络的文章,他的抽屉剧本,每一个艰难上演的戏剧、舞蹈。
其中较为重要的工作是不定期以《我疯故我在》为名出版文字作品,这是整个概念作品中的“有形台词”部分(无形台词指日常生活中不作记录的言语),张献把这些文字当作反洗脑的“毕业必读”献给自己的儿子张O奔,以及所有像他一样曾遭受教育和文化毒害的青少年。文字包括一些简短的个人声明,如“个人独立宣言”、“个人社会宣言”;一些奇谈怪论,如“穷人无祖国”、“农民有权懒惰”、“先独立、后统一”、“中国实际奥运排名是第七十名”。《我疯故我在》把文字看成是自己行为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强调自己在漫长人生旅途中的所作所为,特别是个人在重大国家事件、社会事件发生时、发生后的态度与作为,以“行动”的统一性反对“表演”的投机性。《我疯故我在》是一出终身戏剧。他的其它戏则是“戏中戏”。
《舌头对家园的记忆》
【历史资料】
2005年5月首演于北京“大山子独立艺术节”,“组合嬲”出品。文本、导演及舞美、服装概念:张献。编舞、表演:小珂、nunu、封真、囡囡。影像:刘BB。音乐与效果:殷漪。服装实现:何艳。文献:王寅、张真、翟永明。后援:下河迷仓。
【创作背景】
继1998年的《母语》(mother
tongue)之后,张献再一次处理舌头的主题,这一次,他放弃了讽刺性模拟的漫画式效果,与独立舞者合作,通过工作坊无拘无束的实验,开发身体语言的微观叙事,做了一个“纯粹”的舞蹈剧场作品。当然,区别于一般所谓的舞蹈,这是一种“亚舞蹈”的肢体剧场作品。
张献把舌头的记忆即舌头作为纯身体存在的不可奴役不可教化的历史,看作是身体纯洁性的证明,他想看到身体在舌头的引领下实现梦幻般的解放的过程。作为一种比照,他想把文字阅读的经验现场化,让身体(如果身体有语言的话)和文字(如果文字是一种语言的话)并置在中性的空间中,发挥各自不同的功用。张献说,他对语言失望,才更为极端地使用文字,让文字变成冷冰冰的(视觉)材料,可能才会产生它真正的用处,正如摆脱叙事企图的身体,产生的是它真正的用处。
与舞者的合作使张献的心情变得很好,他说,他再也不用舌头来解释了,但愿表演艺术像一种视觉艺术,自由自在,自我解释。或者自我解释都是多余,舞蹈要怎样沉默才能解放自己,同时解放观众?也许我们什么也不用做,时间会为我们工作。张献对未来充满希望,与之合作的舞者个个都比他年轻二、三十岁,属于他儿女的一辈,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这是他预料和期盼中的。他一直认为同时代人无法理解他的社会和艺术理想,认为这一代人注定要为赚钱而耗费完自己全部生命,他寄希望于他们的子女,父母挣了钱他们花钱的一代,会容易合作。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出生的一代在艺术上自然已经毫无希望,即便是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出生的一代,在语言的层面上也已经毫无希望,只剩下一点直觉可以挽救他们。全部牺牲了。他是用一个牺牲者的悲哀看待牺牲,认为被称为中国文化的东西,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整个就是一个过渡性的文化,谁沾上这个世纪谁倒霉。
【作品概要】
寂静的夜晚。地铺上睡着许多人。用卷筒卫生纸做成的屏幕上映出八十年代上海诗人王寅的诗句:“……我躺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水泥地面像镜子一样冰冷……”远处传来工矿区金属碰撞的声响。睡梦中的人偶尔地抽动,一个,两个……渐渐变成一种集体无意识的身体症状,伴随着突发的喊叫,有人梦游似地坐起,发呆,又躺下。反复着。床铺景象混乱,失声的尖叫中,众人莫名其妙突然一同坐起,发呆,然后昏昏沉沉起床,穿衣叠被,伸腰踢腿,渐成节奏。三女一男身穿旧时代的藏青色学生装,整齐列队,默默行走。他们相互拍下正面侧面的脸部照片后,开始刷牙。
男生封真刷牙时舌头突然勃起在口腔里,久久不能平慰,结果颈脖痉挛,舌头大力搅动口腔,牵扯整个头颅,竟带动身体左右拉扯,使他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封真好不容易将自己从舌头的叛乱中抢救下来,囡囡却因封真残留的旋转而旋转不停,她好像被一种难以抑制的搔痒驱使,她在舞蹈和抓挠之间搏斗,众人上前阻止了她。
囡囡把自己摔在一张铁皮床上,发出骇人的巨响。众人像是听到召唤,一起倒在床上,重归寂静,就像一场梦游的收场。
屏幕上映出八十年代诗人张真的诗句:“……在无眠的夜晚,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依依追随的空廊中的魅影……”梦中的努努被一股烟香诱导,寻摸而来。众人闻香起舞,围着香炉突然一起醒来,瞪大眼睛,逼视囡囡,重复一句:“后来呢?”囡囡回忆和回答,感觉此地充满威胁,气氛诡秘。众人恶意地笑着,突露凶相,擒住她,撩开她的衣服,一点一点撕剥她的皮肤。凌虐中封真舌头又一次勃起,他用舌头磨擦囡囡身体,尝到好滋味,一时众人群起品尝皮肉,囡囡于酥软之中被舔到颤抖痉挛,僵直着不能动弹,像根木桩站立不住,众人只好上前扶定,不敢撤离。
努努、小珂、封真三人仰面朝天,高举双腿在床铺上玩乐,屏幕上是对称的大腿影像,玩着玩着,听到一阵怪异的脚步声。众人抬头,看见囡囡的影子从屏幕上掠过,众人以为她会从屏幕的那端走出,可是没有,这只是她的影子。囡囡的影子一次次掠过屏幕,最后一次,那影子捧着花束走了出来。囡囡把花分发给众人,众人见是白色的纸花,恐惧,将花丢弃。他们用凉水浇淋囡囡,囡囡反抗,愤怒地端起一盆水追向众人。众人逃窜,水却没有泼下来,囡囡将水兜头泼给自己。
这水好像浇淋在别人的身上,令小珂、努努、封真浑身战抖,冰入骨髓。他们相互依偎取暖,缩成一团。囡囡试图扶起他们,扶不起。她用柠檬为他们擦拭皮肤,使之回暖,屏幕上出现小珂、囡囡裸体的局部,以及她们蠕动的舌头,以及翟永明的诗句:“海是唯一的,你的躯体是唯一的……”。
众人把白色的床单披裹在身上,向屏幕走去,将映着影像的卫生纸一条条扯下,放进嘴里咀嚼,银幕的下半截很快被蚕食,代之以一字排开的舞者身上的被单,作为银幕,映出另一种影像,那是诗人们八十年代的照片,以及舞者父母同样是八十年代的照片。
最后是四个舞者儿时的照片。
作者信息
作者:王寅 殷罗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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