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放大乔走?”周瑜吃惊地问。
“这不能怪我,大乔宁可和小乔断绝姐妹关系,也不愿放弃孙策未婚妻的身份。其实,她和孙策还没有婚约。”
周瑜不解地问:“伯符做错了什么事,你们这样恨他。”
“孙策凶残暴戾,杀人如麻。他攻破庐江郡城后,坑杀的无辜降兵和百姓,数不胜数。如今又把这么多人拉到阵前,随时都可能杀死。庐江的小孩子一听孙策的名字,都不敢哭了。庐江人就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向这种恶魔屈服。”
“果真如此吗?”
“我大哥说的句句是实。”
小乔这样称呼刘勋,亲切而又自然。在刘勋府上,她和刘勋以兄妹相称,刘府上的人都很喜欢她,刘勋的三个孩子都亲切地称她“姑姑”,仆人们称她小姑奶奶。
“你那个义兄自以为天下无敌,就骄横自负,谁敢有半句怨言,一律格杀。我大哥的奶娘吴婆婆善良得简直就是活菩萨,城破之前,她说自己有病,不随我们走。我大哥觉得她是个年迈的老人,又非刘家的嫡亲,孙策不会伤害她。哪里知道,她就死在孙策的刀下。”
周瑜替孙策辩护:“一定伯符的手下人干的。伯符统领千军万马,不可能看住每一个部属。”
“是伯符亲口下令杀的吴婆婆,还有张家两百多名亲友和门客。”
周瑜看着刘勋和小乔悲愤的表情,不由得他不信。
“伯符怎么会这样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信,你就到城里自己看吧。”刘勋悲愤地说,“听说在攻克会稽的东冶城时,这个恶魔也下令血洗,无辜被杀者不计其数。”
周瑜见二人说得十分悲愤,急忙转移话题。
“刘大哥仁义双全,就该替庐江的父老乡亲的生死安危着想。这几年,伯符心中只有大乔。你若杀了她,以伯符的性格,必然会血洗庐江郡。”
“庐江人可杀不可辱。”刘勋拍案而起,十足的英雄气慨,“宁可玉碎,不得瓦全,否则就会被天下英雄耻笑。”
“刘大哥,你一时冲动,就会成千上万的人头落地,这值得吗?我有一条两全之策。”
小乔急切地问:“快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孙策占据了曲阿、丹阳、吴郡、会稽等大片江东领士。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望眼江东,谁还能挡住他的大军呢?既然如此,刘大哥就要想一想后路了。”
“难道让我投降孙策!那我死后如何去见惨死的乡亲父老?怎么去见我的乳娘,这万万不行。”
“不是投降孙策,而是投奔曹操。”周瑜说:“曹操英明果敢,乃一代雄才,统一北方已成定局。以您的治国之才,他一定会重用,到那时,区区的一郡之首,不在话下。”
刘勋苦笑着说:“我还能活着出城吗?孙策非要我投降不可。”
“你如果放了大乔,我在北门留一条路。据说,在流圻等地还有两万兵马,你也可以平安地带出庐江,投奔曹操就有了资本,一定会受到厚遇。”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古以来,皇帝只有一人,更多想称帝,或是想长久割据一方的人,都将被消灭,威风自在一时,最终家破人亡,子孙被斩尽杀绝。而有的英雄豪杰投奔了明主,封侯拜相,一生荣华富贵,子孙满堂,名留清史,有何不好呢。曹操统一了北方,你又岂止是一郡之首。在狂风骇浪的汪洋大海中,宁可做巨船上的一片帆,也不做一叶独木小舟。这是明智之举。”
小乔抓住了刘勋的手:“大哥,你就听了吧。这么多年,你对庐江的父老乡亲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再死战下去,反而害了他们,于公于私都不利。”
“孙策会让我带着两万兵马出庐江。”
“我的话,孙策会听的。”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孙策。”
“我和小乔,还有大乔护送你出城,你到了安全地带,再放了我们。”
刘勋走到窗前,望着天空一声长叹,思考良久,猛地转身跪在周瑜面前。
“公谨,我这是替庐江百姓们跪的。孙策凶残,杀人如麻,我有心无力,致使庐江百姓落到他手中,我真担心啊。你也是庐江人,庐江百姓对你有生养之恩,虽然逼得亡命他乡,但人不亲土还亲呢,你要多替这片土地尽心尽力啊。”
周瑜感动得热泪直流,也跪在刘勋面前。
“每个庐江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此话若有半句假意,让我死于乱箭之中,马蹄之下。”
刘勋给周瑜磕头:“这是我替庐江的父老乡亲们磕的,你一定要受……”
孙策兵不血刃占领了宛城,和朝思暮想的大乔团聚。二人不顾众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久久说不出话来。
周瑜等到孙策和大乔的激情过后,把孙策请来。
“伯符,你在庐江郡城杀了三千多人?”
“那都是刘勋的死党,不把他们杀光,庐江郡如何能长治久安。”孙策觉得没什么不对,满不在乎。
“想长治久安,人心归附,就要广施仁政。即使那三千多人是刘勋的死党,也该用怀柔的政策进行分化瓦解……”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用怀柔的政策,不如杀了他们,省心省力。”孙策哈哈地笑了两声,得意地向周瑜讲述他的光辉战史:“我小霸王孙策于万军之中杀入杀出,如履平地。有一次,我只带十几个亲兵打猎,遇到严白虎一百多人的飞豹队,我没有退,第一个冲杀过去。我的亲兵随后跟上,各个如同猛虎下山。我一枪挑死了为首的那员大将,把十倍于已的敌人杀得大败。十几个人追杀一百多人,那感觉太妙了。攻打庐江郡城时,两军交战,我冲在最前面,先挑杀了刘勋的三员大将,我的将士们见此情景,无不奋不顾身,把庐江兵杀得抱头鼠窜。”
他使劲儿拍了一下周瑜的肩:“如今,你又回来了,这江东显得太小了,哈哈哈!”
周瑜望着不可一世的孙策,气呼呼地说:“庐江人都在说你滥杀无辜。”
“一定是刘勋的死党在诋毁我,等我查出来,把他们都杀了。”
“孙大将军!”周瑜指着孙策,大声:“你嗜杀成性,如何得人心,成大业呢?”
孙策的声音也提高了:“我手下人才济济,谋士视我如兄弟,竭心竭力,武将视我如手足,肯在阵前效力,我怎么不得人心了。”
他见周瑜的脸红了,嗓门就低下来,把周瑜按着坐下:“我的好兄弟,你不要听小乔和刘勋的一面之词。刘家在庐江郡称雄数十年,门人故友自然不少。不把他们杀光,我们如何立足呢?刘勋是个草包,小乔是个小女子,他们懂什么呢。”
这一次,二人不欢而散。
周瑜并不肯罢休,又和孙策谈了几次。孙策不胜其烦,就表面认了错,内心却不以为然。他要把宝贵的精力用在治军和征战上,不想和周瑜在此事上纠缠。
周瑜指责孙策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孙策爱兵如子,视将如兄弟,尤其是对张昭等几位年长的名士,私下里都以晚辈相待,受到贤才们的一致好评。
在宛城,周瑜和小乔,孙策和大乔同一天举行婚礼。
江东还未平定,婚事一律从简,但这两对经历了生生死死的有情人,回想起情路历程,都感激苍天有眼,幸福得泪水直流,婚后的恩爱和甜蜜就不必说了。
乔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乔公在现实面前和张昭等人的劝说下,也接受了孙策和周瑜。
“周郎,这两年,我并不是总在刘府,也常回家。”
“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但是我还要说,你远在寿春,让我去哪里呢?在家,我爹天天给我讲道理和道德观念,动不动就要执行家法,烦死了。我和伯符不和,他在我面前,和我爹差不多,我干这个不行,干那个也不行,两年时间,非把我闷死不可。”
“刘勋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和他那么投缘?”
“我不说,说了怕你吃醋。”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我还吃什么醋。你说出来,我也好学学。”
“你们都把我当成了小孩子。刘大哥除了一心一意地呵护我,还把我当成了朋友,什么事都对我说,还征求我的意见。虽然我的意见很幼稚,但每一次他都认真地听,从不走神,更不嘲笑我,事后还很婉转地指正我的错误,令我既增长了见识,又不会感到尴尬。我听刘大哥讲了许多天下大事和人间精彩的故事,才感觉天下原来好大好精彩,原来心灵还有许多扇门,这些门被你、我爹和伯符锁上了,是刘大哥把它们打开的。”
“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嫁给刘勋。”
“当然会了。”小乔钻到周瑜怀里,“可是,人生根本没有如果,一女也不能嫁二夫。”
正当周瑜和孙策陶醉在新婚的甜蜜时,流圻却传来消息:刘勋到了流圻,并没有投靠曹操,而是和赶来增援的黄祖会师,摆出阵式,欲夺回宛城。
孙策向来好战,但此时,他正与大乔缠绵不已,难舍难分,却不得不弃佳人而披盔带甲,一百分的不情愿,气得咬牙切齿,非要把出尔反尔的刘勋碎尸万段。周瑜也不想和小乔分离,但怕在孙策面前觉得脸上无光,就积极出征。
小乔拉住周瑜的手:“刘大哥是受了黄祖的胁迫,或是一时糊涂,被他花言巧语迷惑了。你到阵前再劝他,他能临阵退出战场,吴军也能减少许多伤亡。万一他不听,打败他后,千万不要让伯符杀他。”
周瑜见小乔苦苦哀求,只好酸溜溜地点了点头。
刘勋刚到流圻,黄祖的援军也到了。
黄祖力劝刘勋振作精神,再与吴军决一死战,胜了可以夺回庐江,报仇雪恨,败了就退回江夏郡,投靠刘表。
“荆州人才是孙家父子的克星,这么多年,孙家父子屡次攻打荆州,都未得逞。孙坚就战死在襄阳。”黄祖进一步诱惑刘勋,“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不到万不得已,岂是大丈夫所为。荆州是庐江的近邻,也是强援,孙策和周瑜如同虎狼,荆州和庐江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刘景升和我都是会全力支持你。你有荆州之强援和庐江之民心,随时都可能夺回庐江。”
刘勋犹豫再三,就答应了。
他出尔反尔,觉得对不起周瑜和小乔,但他更恨孙策的残暴,更想替死去的亲人和父老乡亲们报仇,更想重回庐江。
吴军刚一从宛城启程,周瑜就说。
“伯符,到了流圻,我偷偷进城去见刘勋,讲明利害,要他中途退出。”
“不行,这太危险了。”孙策拍了拍周瑜的肩:“公谨,我没有怪你。当初不放了刘勋,大乔也很危险,这事扯平,我们没吃亏。你这次去见刘勋,他就毫无顾忌了,何况还有黄祖。如果被他发觉,恐怕连刘勋都保护不了你。”
周瑜觉得孙策的话有理,他不怕刘勋,却怕黄祖,便想了一个折衷办法,给刘勋写了一封信,派一个亲信乔装成小商贩,混入流圻城。
在信中,他一句也没有指责刘勋,反而表示理解,但深刻剖析了荆州、江东乃至天下的时局,讲明利害。
刘表外貌儒雅,心多疑忌,懦弱无能,且已年迈,不思进取,两个幼子昏庸无能,难当大任。荆州丰饶,北有汉水、沔水,直达南海,东接东吴,西通巴蜀,乃兵家必争之地,值此乱世之秋,荆州东有孙策,北有曹操、袁术,荆州迟早是他人之物。凭刘勋和黄祖联军,也未必能敌得过孙策。即使这一仗重创孙策,也是两败俱伤,孙策和黄祖都可以从后方再调兵马,只有刘勋再无兵可调。手中无兵,必遭荆州人所蔑视和遗弃,即使吴军退出庐江,庐江必被荆州所得。
刘勋接到周瑜的信,十分羞愧,信中的字字皆击中了他的要害。
我和孙策拼个两败俱伤,就再无兵可调了,到那时,即使没有孙策,庐江也将被荆州人所得。何况,孙策勇武无比,周瑜智谋深远,算无遗策,远非刘表和黄祖可比。黄祖凭长江之险,江夏城之固,尚能保一方平安,若论深入庐江,与孙策和周瑜对阵,几乎没有胜算。如果我带一群残兵败将去投奔曹操,岂能得到重用?
刘勋经过一整夜的深思,在第一缕晨光划破黑暗之时,终于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走为上策。他给周瑜复信,讲述自己无意违背信义,只是受黄祖胁迫,身不由已。
刘勋还和周瑜订好默契:他和黄祖分兵两路迎战,庐江军从北城门出战,黄祖的江夏兵从东城门出战。临阵时,庐江军一触即走,撤出战场。
刘勋深知黄祖性格倔强而又嗜杀,与孙策仇恨太深,如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