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一番自由。我离开你一会儿,你不会害怕吧?”
“说哪儿的话,我还不至于那样胆小,”男孩子一口答应说道。
“你可以随便到各处走走,只消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这里就行啦,”老鹰说完之后就冲入云霄。
男孩子坐在一块石头上,痴呆呆地环视着四周光秃秃的岩石和大片的森林,一种孤单寂寞和遭受抛弃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头。可是他坐了不大一会儿功夫,耳边就传来下面森林里发出来的阵阵歌声。他往下一望,看见树丛之中有什么耀眼的东西在晃动。过了一会儿,他看清楚那是一面蓝底黄十字的国旗,他从听到的歌声和嘻嘻哈哈的嬉笑声里断定,那是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最前面是旗帜开路,后面一大群人排着队行进。可是要看清楚那支队伍是什么样的人,却还要等一会儿功夫才行。那面旗帜沿着山间羊肠小道曲折拐弯,迤逦前进。他坐在那里,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那些打着旗帜的是什么人,他们究竟要到哪里去。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些人径直朝着他坐的那个山头走过来了,因为这里是一片空荡荡的荒山野岭。然而,他们当真来了,那面国旗从森林边上显现出来,后面的人群顺着那面旗帜引领的道路蜂拥地走了过来。这山头上立刻人声鼎沸,热闹起来,这一天要看的东西真叫人目不暇接,所以男孩子过得很开心,一点也不觉得烦闷。
植树节
老鹰高尔果把大拇指儿放下的那个开阔山峁上,十年之前曾经发生过一场森林火灾。那些已经烧成木炭的巨大树木早就被斫下来送走了。面积广阔的火场地带的边沿上,同没有遭到过火烧的森林相接连的地方又开始长出了灌木萝蔓。但是火场的大部分地方仍旧是怵目惊心,惨不忍睹,一片凄惨荒凉。残存在岩石之间的焦黑的树桩证明了以前这里有过数不清的几人合抱、树冠参天的大树,然而现在却连一棵小树都没有从地里钻出来。
人们常常怀疑,难道山峦的植被破坏之后,果真要那么长的时间才能够重新长出村来吗?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一场森林大火过后那里的地面完全被焙干,连一点点湿润潮气都没有了。那里不单是树木都过火烧焦,而且连石铺花、蔓越橘和苦鲜等等地面上常青灌木萝蔓也统统被烧死了。甚至于覆盖在岩石层上的土壤也烘焙得像灰粒一般干燥松散。只消有阵风吹来,那些土粒就会像龙卷风似的旋转着刮人空中,而这一带地势高峻,常常有大风,所以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土壤都被风刮跑了。雨水自然也推波助澜,把土壤冲刷掉不少。这样风吹雨淋,整整十年下来,这一带岩石裸露,寸草不长,人们几乎真的可以相信,哪怕到了世界末日来临之时,这里也照样是光秃秃的一片。
可是这一年初夏的一天,发生过森林大火的那个教区的所有孩子们都集合在学校校舍前面,人人肩上扛着一把铁镐或者铁锹,手里拎着食品袋子。他们全都到齐了之后,就排成一列长队朝森林走去。前面是一面国旗开路,男女教师走在队伍的两边,队伍后面跟随着几个森林看守人和一匹拉着松树苗和杉树籽的马匹。
这支队伍并没有在靠近居民区的桦树林里停下脚步。他们自然是不会停下来的,而是径直朝向荒山野岭进发。他们顺着通向夏季放牧场地的山路朝前走。有几只狐狸惊奇地从洞穴里探出脑袋来。想瞅瞅这一大群究竟是什么样的牧人。这支队伍走过从前一到秋天就炭窑林立的旧烧炭场,那些交嘴雀不禁扭动它们如钩一般的弯嘴喙,相互打听这些钻向深山老林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烧炭工。
那支队伍最后来到了那一大片被大火烧得精光的山地。遍地的岩石都光秃秃地裸露着,过去密密麻麻攀缘在石头上面的藤蔓都荡然无剩了。大块岩石上的美丽的银针苔薛和白颜色地衣都踪迹沓然了。石头罅隙里和低洼处潴着的一汪汪黑色积水四周也见不到酢浆草和马蹄莲。地面裂痕和石块之间尚存在的零星泥土上也见不到蕨类植物,什么七瓣莲啦,什么鹿蹄草啦,凡是能够点缀森林地面的绿色的、红色的、轻盈娇嫩的植物统统都见不到啦。
教区里的孩子们来到这里,那大片灰沉沉的山地似乎被一道光明所照亮。这里顿时又充满了欢笑和愉悦,有了新鲜气息和孩子们笑靥的玫瑰色。这里又有了青春和生气。也许这些孩子们果真能够使得这块被遗弃的可怜地方重新焕发出蓬勃的生机来。
孩子们休息一下和吃了点东西以后,就拿起铁镐和铁锹开始动手干活。森林看守人教他们怎样挖坑栽种。于是他们就在凡是能找得到点泥土的地方都种上了树苗。
孩子们一边把一株又一株树苗栽种下去,一边自以为十分内行地高谈阔论起来。他们谈到那些被他们种下去的小树将会把土壤固定住,不会再因刮风而流失。不仅如此,树底下还会积聚起更多的泥土,而树林结籽又会落在土里生根发芽。如此周而复始,繁衍生长,用不了多少年他们就可以到这里来采撷覆盆子和蔓越橘。他们现在种下的小树苗会渐渐长成大树,人们可以用这些木材来建造大楼或者造大船。
不过,孩子们讲得也有道理,倘若不是趁现在地面上的沟坑里还有点泥土的时候,孩子们及时来种上树木的话,那么剩下的那点泥土也会被风刮跑,被雨水冲走的。到那时候,这片山上就再也培育不成大片的森林了。
“就是嘛,亏得我们来植树啦,”孩子们都自豪地说道,“要是再晚那就不行啦。”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举足轻重的。
孩子们在山上种树,他们的父母亲都在家里忙碌着各自的活计。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心神不宁起来,惦念着那些孩子们究竟干得怎么样了。虽说孩子们去种树多半是去野外散散心,不过大人们去看看他们干活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就这样,各家的父母亲都不约而同地朝着荒山野岭走了过来。在通往夏季放牧场的山间小路上,这些孩子们的家长不期而遇,他们原本很熟,大多是左邻右舍,碰见了自然十分高兴。
“哦,你们也是到森林大火的火场去?”
“是呀,我们正是朝那里去。”
“是去看看孩子们吗?”
“不错,去看看他们干得怎么样啦。”
“嘿呀,他们不过是到野地来玩玩罢了。”
“唔,种不了多少树的。”
“我们带了咖啡壶,这样他们能喝上点热的,否则他们一整天都只好啃干粮啦。”
就这样,孩子们的父母也都纷纷走上山来。起初,他们只是觉得那灰沉沉的山头上到处是玫瑰色的孩子脸蛋委实增光添色不少。后来他们才发觉到孩子们是在生龙活虎地干活。有些孩子栽种树苗,有些孩子挖坑埋籽,有些孩子忙着把萝蔓拔掉,免得日后把小树缠死。他们看到,孩子们干得非常认真,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头都不抬一抬。
那些当父亲的站着看了一会儿也手痒痒起来,于是他们也动手拔萝蔓。可是他们反倒有点手拙,好像在做游戏一般。倒是孩子们已经精通了门道,上来教他们的爸爸、妈妈该怎样拔才是,这样孩子们反而成了传授技艺的师傅。
这些大人原来是打算去看看孩子们的,结果也动手一起干活来。这块地方的气氛就更加热闹起来,孩子们的情绪也更加高昂欢快。过了一会儿,来帮孩子们干活的人愈来愈多了。
干活的人一多,山上的工具就不够用了,几个腿长善跑的男孩就被指派跑到村子里去取铁镐和铁锹。他们跑过各幢农舍的时候,那些还呆在家里的人就走出来,打听说:“怎么啦,出了什么不幸事故?”
“噢,没有,全教区的人都到森林火场去种树啦。”
“全区的老老少少都去了,我们也别再在家里呆着了。”
于是又有不少人成群结队地来到了山上的森林火灾区。他们起先是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看热闹,可是过了不久自己也忍不住动手干起活来。因为在这阳春丽日,来撒种栽树是极妙的享受。想到种子会发芽成长,破土而出,那真是非常有趣。而活动一下筋骨,干点体力活则更令人感到其乐融融。
那些栽种下去的树苗渐渐会长出一些细枝嫩叶来,然而不仅仅是如此而已。有朝一日它们会长成树干高大、华盖若亭的参天大树。他们流汗干活,不单是为了这个夏天这里能重新披上绿色新装,而且是为了今后多少个年代这里青木繁茂。正是由于他们今天的辛勤栽种,日后这里就可以听得见昆虫的鸣叫、鸫鸟的歌唱和松鸡的嬉戏,乃至看得到这大片荒野重新复苏,获得生命。这样,他们也就通过自己的劳动给子孙后代树立起了一座丰碑。要知道,他们原本会留给后代一座光秃秃的荒山,然而现在子孙们将会得到一座浓荫连绵的大森林。在子孙后代想起这桩事情的时候,他们不能不感叹万千地缅怀起他们的祖先,想到他们的祖先是何等善良和卓有见识的人,他们便不会不怀着尊敬和感激的心情思念起他们的祖先前辈了。
40.在赫尔辛兰的一天
一片大的绿叶子六月十六日 星期四
次日凌晨,男孩子飞翔到赫尔辛兰的上空,在他身下展示开来的是:大片针叶树林绽出了嫩绿色的幼芽,桦树林的树梢上刚刚披上了片片新叶,草地上青草绿茵茵、碧油油,农田里破土而出的新芽煞是喜人。这里是一片高山崇岭连绵不断的高原,然而在它的中央却有一条宽阔而颜色鲜明的峡谷纵贯南北,从这条峡谷又分出许多条小一点的峡谷,有些狭窄短小,有的宽阔而长大,这样就形成了很分明的脉络。“喔,我可以把这块地方比作一片大的叶子,”男孩子遐思翩翩,“它绿盈盈的就像树叶一样,还有这些大小峡谷就像一片叶子上的叶脉一样。”
这地方的景色倒委实同他说的差不大多。在中央的那条大峡谷先是分出两条很大的峡谷,一条向东,一条向西。然后它朝北伸展,又分出一些窄小的峡谷。到了北方,它又分出两支很宽阔的峡谷,在这以后它又再向前延伸了很长一段,不过越来越细,渐渐消失在荒原之中。
在那条中央大峡谷里,汹涌地奔流着一条气势磅礴的河流,它在沿途有好几个地方流淌成了湖泊。紧靠着河畔的草地上鳞次栉比地挤满了矮小的灰色棚屋。河畔草地的后面连接着耕地,在峡谷边沿树林杂长,草木丛前是一座座农庄庭院。这些庄院都很宽大,房屋建造得很坚固结实。这些庄院一个毗邻着一个,相连成行。一座座教堂高高地矗立在河畔,在他们周围庄院麇集成了很大的村庄。在火车站和锯木厂周围也围簇着大片房屋。锯木厂都是坐落在河流和湖泊边上,四周木材堆积如山,一眼就能够辨认得出来。
同中央那条大峡谷一样,分出来的峡谷里也是湖泊相连,田畴成片,有不少村落和农庄。那些峡谷中的河流潋滟闪烁,波滚浪逐,流进深山幽谷,渐渐地在两边的山崖拥迫之下变得愈来愈狭窄,最后只剩了涓涓细流。
峡谷两面的山岗上长着针叶林,那些树木不是长在平地上,而是长在崎岖不平的峰峦上,因而也高高矮矮,参差不齐,活像是一头瘦骨嶙峋的野兽身上披着一身蓬松纷乱的毛皮。
从空中俯视下去,这地方山清水秀,风光旖旎。男孩子倒大饱了眼福,把这块地方一览无遗,因为老鹰在努力寻找老艺人克莱门特·拉尔森,所以必须从一个山谷飞到另一个山谷,低空盘旋,仔仔细细寻找那个人的踪迹。
天光徐徐大亮,农庄的庭院里鸡叫牛哞,开始有了动静。在这一带地方,畜棚都是用粗大的圆木钉成的木棚屋,棚顶有烟囱,窗子又高又宽,那些畜棚的概门一打开,奶牛便蜂拥而出。这些奶牛毛色浅淡,花纹斑斓,个头都长得不大而且体态玲珑姣好,脚步十分娇健,走起路来还不时奔跑几步。牛犊和羊群也出来了。不难看出,它们都连蹦带跳情绪很高。
庭院里一刻比一刻热闹起来。几个年轻姑娘挎着背包在牲口群里来回走动。有个男孩子手里擎了一根长鞭子,把羊群拢在一起。有只小狗在奶牛群里钻来跑去,对那些想要顶角较量的奶牛唁唁吠叫。农庄的男主人牵过马来,套好了车,车上装满了大罐大罐的黄油、大块大块的圆奶酪,还有各色各样的食品。人们又是说笑又是歌唱,人欢马嘶,院子里热闹非凡,就好像在迎接一个快乐的节日一样。
过了一会儿,人们赶着牲畜朝山上的森林走去。有个姑娘走在最前面,用清脆悦耳的呼叫引领着牲畜前进,牲畜在她身后排成了长长一串。牧羊孩子和牧羊狗跑前顾后,不让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