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决定把火车票钱和住一夜旅馆的住宿费给他寄去。四千日元就够了吧。不知这些钱能使他增加多少信任感。要知道,瞎胡闹决不会这么做。这种场合,金钱在证明内容的可靠性也起作用。
他如果对那件事感兴趣,就肯定会来。
因为他是见过“杀人犯”的唯一的人。
我把地点选在比睿山。
这以前我去过两次,大致了解馈况。整个山全被杉、桧和榉树的密林复盖着。从坂本乘电缆车上山,直到大殿都是平坦的参拜路。在这条路上走,谁也不会怀疑。即使过后发现了尸体,恐怕也记不起凶手的相貌了。
除大殿外,如大讲堂、成坛院、净土院等等建筑物也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密林中。我装作参观这些景物的样子,即使有人看见我们上山的背影,也不至盘问吧。因为那里既有通往四明岳的路,也有去西塔的路,密林把四周包围起来了。
先把地点决定下来了。
××日
乘夜班车来到京都。
因为计划必须周密细致,所以不得不这般辛苦。
坐电车到坂本。近午时分,乘上登比睿山的电缆车。来京都的目的。就是为了事先熟悉这个地方。此外,还有一个目的。
乘电缆车的游客不多。正是三月天气,离开花还早,到嫩叶发芽,更有一段时间。
天气晴朗,眺望琵琶湖,景色绮丽。我悠闲地走在通向大殿的路土,和乘电缆车的游客大致同行。从对面来的不同路的游客零零星星,为数极少。
从大讲堂稍向上走,就是戒坛院。我在这前面坐了下来,悠闲地抽了五支烟,实际上是在进行观察。
从戒坛院往上走,一条路通往西塔,另一条通往经四明岳去八濑口的电缆的方向。
我坐在这里,进行了近一小时的观察才摸清情况。原来旅游者,或是叫做朝拜客,总之,大部分人参观完大殿和大讲堂,就很快返回了。去西塔或是四明岳的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好,就这么办。我决定去西塔。
路是上坡,而且狭窄,不见一个人影。释迦堂、琉璃堂等小型建筑象废物一样静静地躲在早春阳光的阴影里。再往上走,就连这种殿堂式的建筑也不见了。覆盖着深深密林的山谷,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延伸。晚萤不时的啼叫。
我停住脚,点燃一支姻。烟还没吸完,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和尚象白天的影子一样从小路的那边走来。
当这个和尚走到我身旁时,我向他打听沿着这条路走,是否有什么建筑。那和尚只说了一句“黑谷青龙寺”,就又慢腾腾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黑谷青龙寺。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连寺的模样都能想象出来。在这寂静山路的尽头,有这样一个寺庙,我感到满意。
然后,我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徘徊了一阵。把选择地点所需要的条件充分地印在脑子里。
但是,这时候具体的计划还丝毫没有着落。实际上,直到再乘电缆车下山,在日吉神社旁边看到新建的公寓时。计划才浮现出来。
我看到那公寓的窗台上晒着毛毯、被子、或白布之类,象是告诉人们房子主人的生活情况。这时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归途,在去京都的电车上,对这个计划进行了反复考虑。
晚上在旅馆里,我用很长时间写了一封信。
石冈贞三郎先生:
突然给您写这封信,实在对不起。我是山田宫子的亲戚。宫子曾在八情初花酒店工作,九年前,有人把她带到岛根县农村,将她杀害了。这件事,想必您很清楚。我是名古屋食具制造厂的推销员,一年中多半时间巡回于全国的大药店,大饭馆。最近,我在京都的某个食品店,注意到一个人。他似乎就是杀害宫子的犯人。
此人九年前曾在九州八幡住过,是岛根人。此外,还有很多细节可以确认他的罪行。详细情况想与您见面后再奉告。因为听说您在离宫子被害处不远的山阴线列车上。偶然见过和宫子在一起的犯人,所以想请您务必见见我怀疑的那个人。您会马上判断出来的。如果的确是当时您见过的那人,我打算立即报告警察。总之,单凭我的怀疑,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因此,我想根据您的当面验证来确认犯人。百忙中打搅,实在对不起。为您于四日后的四月二日午后两点半,在京都车站的候车室等侯。我戴浅茶色便帽,并戴眼镜。看到这一标志,请您打招呼。
请原谅我未经您同意就指定时间。因为我于那天晚上就要去北陆、东北方面长期出差,所以想务必在那天和您见面。请原谅,随信寄去支票作为您的旅费。
我认为自己怀疑的那个人肯定是犯人,但在您见到他之前,还不能下结论。因为考虑到万一搞错的情况,从尊重人权的角度出发,不便公开那人的姓名。出于同样理由,请不必与贵地警察联系,万一有情况,这里的警察也完全来得及。
我想抓住杀害宫子的万恶的刽子手。希望您能理解我这种心情,能答应这个非分的要求。
梅谷利一
于京都、旅馆
我把这封信反复读了好几退,才放下心。时间上的没有余地、以及把住处写成象是旅行目的地“京都、旅馆”,这都是计策,好使对方无法写回信询问。信封上如果没盖上东京的邮戳,就会露出马脚。我来京都的一个目的就是从京都发信。
把见面的场所选在京都车站侯车室,是因为在其他地方或许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戴便帽和眼镜,自然是为了借做记号而隐瞒其面目。在这种场合,我打算更巧妙的将模样改装得使人认不出来。
我在京都车站前邮局的窗口把这封附有四千日元支票的信用挂号寄出。与此同时,我意识到一场以终生为赌注的赌博,就在这一瞬间开始了。
石冈贞三郎果然能按这封信的要求到这里来吗?在我看来几乎不成问题,他必定来!我相信这点就像相信既成事实一样。
××日
乘昨晚的火车回了一次东京。身体被火车摇晃着,而心里就像一场戏公演前彩排一样,反复考虑着:我的计划难道没有漏洞吗?干起来不会出问题吧。
首先,那天下午两点半,我将来到京都车站候车室。于是一个等侯在那里的人看见我的便帽就站起来。然后,大概就会出现下面的情况。
(喂,是梅谷先生吧!)
他问道。浓眉、大眼,就是石冈贞三郎。他会老老实实的这样说,坐昨晚火车从九州来,今早到的。我戴着帽子和眼睛,而且在脸上还做了点手脚,所以他认不出我就是“当时的那个人”
(您辛苦了,从老远来,实在感谢。)
化了装的我向他道谢。
(那么。我们就去看那人吧。可是,刚才我打听了一下情况,听说他今天休息。不过请放心。我已打听到他的地址。稍远一些,您能去吗?)我接着问,怎么样?在坂本。从这里坐电车,用不了一小时。石冈贞郎回答说:那么,我们一起去吧。于是乘上去大津的电车。
在浜大津换车。电车在湖滨奔驰。
(到琵琶湖了。)
(啊,真漂亮。)
这个九州人把头伸到窗口,感叹道。
到坂本了。下了车走上通往日吉神社的上坡路时,看得见右面那座白色公寓。
(就是那儿,那人就住在那所公寓里。)我手指公寓锐。那时,石冈贞三郎的浓眉会微微搐动,紧张起来吧。
(请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公寓找到他的房间,然后巧妙地引他到这儿来。请你仔细看看他的脸。不论是不是他。请你都不要露声色。他和我站着说完话就会回公寓的。如果他是你记得的那人,我们就立即去报告警察。
我这么一说,他也会同意。
他留在原地。我走进公寓,并没敲任何一扇门,就走了出来。石冈贞三郎一定还站在原地,显出几分不安的紧张神情。
(不巧,他不在家。)
我说道。
(听他妻子说是出去了。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看病去了。他请假也是这个缘故。去京都看病,两个小时就能回来。我们等着吧。)九州的来客一定同意我这番话。我又说道:怎么样?在这种地方呆两个小时,太无聊了。去登比睿山吧。那里还有电缆车呢。你去过延历寺吗?他大概会说:没有。即使去过一、两次,也不会拒绝吧。
于是俩人乘上电缆车。琵琶湖很快地落在脚下。视野广阔起来。湖对面消失在雾霭中。
(好看吧。)
(真不错。)
我们完全消除了隔阂。到山上的车站后,我们沿着蜿蜒在树丛中的小路朝大殿的方向走。他可能在这里向我提出问题。
(你怎么知道住在那所公寓的人就是杀害宫子的凶手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会列举很多听起来满有道理的证据。
这用不着费力。他一一听信我的话,毫不怀疑。
一会儿就到了大殿。
我们边走边欣赏点缀在杉木林中的红漆建筑物。在这附近的饮食店买两瓶汽水或是桔汁的饮料,并借两个杯子,又接着向上攀登。
(去西塔看看吧,就在那边。)
他跟着走来。从这一带开始,便很少有其他游客,只有我们两个在漫步。
参观过释迦堂、琉璃堂后,便又登上寂静的山路。
(这上面有个黑谷青龙寺。走到那里就回头吧。时间正好来得及。)我这样说明。越走越使人失去警戒心。杉树和桧树林密密地布满了山坡。
(就在这里休息吧,有点累了。)
我说着,就离开山路走进树丛中,在草地上坐下来。然后拔出饮料瓶塞,将液体倒入杯子里给他喝。自己也打开一瓶喝起来。这个顺序怎么样?在杯中放入氰化钾,是无论怎样短的一瞬间都能办到的。这种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我想这样的程序没有问题,但以防出现什么漏洞,还是应该反复推敲。最要紧的是让他信任我梅谷利一。这样他就会像一只驯服的小羊被我诱到比睿山幽静的山谷中来。旅游区的这种游山气氛,不容他怀疑,即便有人看见了,也不会起疑心。
现在,就只等着他从九州来。
石冈贞三郎的自述
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是一个叫梅谷利一的陌生人写来的。拆开这封挂号信一看,里面有四千日元的支票,着实吓了一跳。
读完这封信,更是大吃一惊,因为我认识九年前杀害宫子的凶手,所以对方叫我去京都当面对证。这个自称是宫子亲戚的人像是从哪儿听说我当时在火车上见过那个与宫子同行的人。
时间过得真快。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九年了。
是的,那时我从八幡回老家岛根县的乡下,正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我回家,就是想美美的吃上几顿乡下的白米饭。
那天,我去津田看望朋友回来,坐上拥挤的大车。车上都是些出去采购的人。我拨开人群走到里面,就明显有人叫:“石冈先生”是个女人的声音。会是谁呢?原来是八幡初花酒店的宫子。我经常去那个酒店,所以和宫子很熟。她长着一张圆脸,招人喜爱。说实在话,我对她并不是没有一点儿意思。
而且,在这种地方碰见八幡的宫子,我觉得意外,就问道:“哎,宫子吗,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你去那儿?”宫子兴高采烈地回答道:“去温泉呀。岛根县物资丰富,打算回去时采购些东西。”
她为了去温泉,以至老远地跑到这个地方来,真是有兴致。我正这样想着,忽然发现和宫子并排还坐着一个男人,他好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脸朝车窗在吸烟。
噢,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个男人和她一道。宫子和那男人的脚下,各有一半桔子皮。这说明两个人分吃了一个在附近买的桔子。
我有点尴尬,不如说,还掺杂着嫉妒的心情。那以后就不太想开口了。因为车到浜田站,临下车的,我说了几句应酬话:“回八幡后,我还去呢。”
我做梦也没想到,那是和宫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以后回到八幡,我经常去初花酒店,但不见宫子的踪影。想她已经辞退这里的工作了,便问其他女招待。
“这事怎么说呢,宫子她出走了。”
呀了这话,我叹了一口气。
“你对那孩子有过好感吧。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她和谁都没打过招呼,就忽然失踪了。以前,她也经常在外面过夜,所以想大概是遇见了合适的人。可也不该连声都不吭就走啊不过,也有些奇怪,她没带走行李。所以,这里的老板娘说,那孩子大概会满不在乎、厚着脸皮跑回来的。可是,在这大忙的时候甩手不干,也有点太过分了。
“我见过宫子。和一个像是情夫的人在一起,在山阴线的火车上。”
“哎,是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