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迅速地盘问了这位阿尔萨斯人:
“装甲车是从哪里开过来的?”“从高维尼开过来的。”“高维尼还有部队吗?”
“很少。只有一支后卫部队,最多二百五十人。”“各要塞里有多少人?”“和高
维尼的人数差不多。人们曾认为没有必要修复炮塔,而现在已经措手不及;究竟是
要坚守下去,还是向边境撤退,他们现在举棋不定。因此,派我们进行侦察。”
“那么,我们可以进军了吗?”“可以,但要马上进军,不然的话,他们将得到大
部队即两个师的增援。”“援军将在什么时候到达?”“明天到达,这两个师可能
于明天十二时许穿过边境。”“它妈的,必须抓紧时间。”保尔说。保尔一边仔细
检查了装甲车,下令搜查俘虏并缴了他们的械,同时他还考虑了要采取的措施。这
时候,保尔他们之中留在村子里的那个士兵跑来向他报告,一支法国部队已到达村
子,那是一名中尉指挥的部队。保尔赶紧让这位军官去了解情况,因为事态的发展
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他自己则开着刚才缴获的那辆装甲车去侦察敌人的情况。
“或者,”那位军官说,“由我来负责这个村子,并由我安排尽可能早地将情
报报告师部。”装甲车驶向高维尼方向,车里挤着八个人,其中的两人因为要负责
这两挺机枪,所以对枪的结构进行了研究。阿尔萨斯人——即那个俘虏——站着,
这是为了使人们处处看到他的头盔和身上的军服,他负责监视前方。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几分钟内决定和执行的,没有经过讨论,也没有人在细节问
题上纠缠不休。
“听凭上帝的安排吧!”保尔抓住方向盘,高声喊了起来:
“朋友们,你们都随时准备把这次冒险进行到底吗?”“甚至还要进行得更彻
底些,中士。”在他身边的一个战士说,他听出了他的口音。
这正是伊丽莎白的弟弟贝尔纳·唐德维尔。贝尔纳属于第九连。保尔在和他见
面后成功地避开了他,或者至少不和他说话。但保尔知道这个年轻人作战勇敢。
“啊!是你,”他说。
“正是本人,”贝尔纳高声说,“我是跟随中尉一起来的,当时我正好看到你
登上装甲车,把那些来到这里的人带走。我看你会明白我是不是已经抓住了机会。”
接着他又补充了几句,喉咙哽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在你指挥下打漂亮仗的机会,也是和你说话的机会,保尔……
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我的运气一直不佳……我过去甚至还认为,你不会像我所期
望的那样和我在一起……”“不是,不是,”保尔说,“……然而,我担心……”
“是关于伊丽莎白,是吗?”“是的。”“我知道。但这仍然不能说明我们之间存
在着某种……比如说某种不便和为难。……”这时候,阿尔萨斯人嘱咐大家说:
“不要露面,……有普鲁士的枪骑兵!……”一支巡逻队在树林的拐弯处一条
交叉道上突然出现。阿尔萨斯人在他们身边经过时,向他们喊道:
“走开,同志们!快!法国人来了!……”保尔借此机会不回答他内弟的问题,
他加大了速度,装甲车向前驶去,发出了隆隆的声音,装甲车爬上斜坡,又像一阵
风似的冲下斜坡。
敌人的巡逻小分队越来越多,阿尔萨斯人或者向他们呼喊,或者向他们打手势,
示意他们立即撤离。
“看到他们真是滑稽可笑!”他一边笑着一边说,“他们总是在我们后面疯狂
地跑一阵子。”他又说:
“我提醒您,中士!按现在的速度,我们很快就进入高维尼的腹地了。
这是您所希望的吗?”“不是我所希望的,”保尔反驳着说。
“如果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被谁包围?不管怎么说,那些小股逃兵是不
可能阻止我们返回的。”贝尔纳·唐德维尔说话了。
“保尔,我猜你根本就不打算回去了。”“实际上我一点也没有考虑,你害怕
了?”“哦!这话太难听了!”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保尔继续往下说,语调没有那
么生硬了:
“我真是后悔,这次不该让你来,贝尔纳。”“难道我遇到的危险比你和其他
人遇到的危险要大?”“不是。”“那么,请你对我不要有任何后悔了。”阿尔萨
斯人一直站着,欠着身子和坐着的中士说话,他报告说: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教堂钟楼的尖顶了,它就在我们正前方那排树的后面。
这就是高维尼城了。我认为,从左边高地上斜插过去,我们就可以观察到城里所发
生的一切情况了。”“如果进入城里,那我们就会观察得更清楚了。”保尔指出,
“不过,我们就要冒大的……特别是你这位阿尔萨斯人冒的危险就更大了。因为你
是俘虏,德国人会枪杀你的。在进入高维尼之前,我应该让你下去吗?”“您想想
清楚,我是不会下车的,中士。”这条公路与铁路线相接,再过去就看到城市的第
一批房子,看到一些士兵了。
“不要跟这些士兵说任何话,”保尔命令道,“没有必要惊动他们,否则,他
们在关键时候可能会从背后袭击我们。”他已认出了火车站,而且看到了这火车站
十分繁忙。去城市的那条盘山公路的沿线,有一些头戴尖顶头盔的士兵来回游动。
“往前走!”保尔高声喊着,“如果部队集合,这地点就只能是广场了。两挺机枪
准备好了吗?步枪呢?贝尔纳,请你把我的步枪准备好!看到第一个信号,立即进
行自由射击。”装甲车猛烈地冲向广场中心。和他预料的一样,广场上有一百来名
士兵都集中在教堂门厅前面,离枪架不远的地方。教堂现在只是一堆瓦砾,广场附
近的房屋几乎全部被炸毁。
呆在旁边的军官们,派出了这辆装甲车进行侦察,很明显,他们正等待着装甲
车回来,而后就坚守这座城市问题作出决定。当他们看到装甲车返回的时候,发生
了愉快的欢呼声,个个都在指手划脚地说话。他们人数很多,可能是联络官和他们
汇合了。他们中间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将军,显得很突出。
广场上每隔一定距离停放一辆装甲车。
街道是用石块铺成的,但没有人行道。甚至广场和街道之间也没有任何人行道。保
尔的装甲车沿街道开着,在离军官二十米时,他突然打了一下方向盘,那可怕的装
甲车直朝那些军官冲去,把他们撞倒,然后压碎;接着装甲车又冲着枪架开过去,
就像用线穿珠子一样,把所有的枪架一路压得粉碎;最后像一个无法抵挡的大铁锤
直向广场上的士兵砸过去。士兵们顿时死的死,伤的伤,有的疯狂逃窜;广场上一
片痛苦和惊恐的喊叫声,完全处于混乱状态。
“自由射击!”保尔呼喊着,他已停下了自己手中的装甲车。这时,从广场中
央的一个难以攻破的掩体中突然射出了一排子弹;装甲车上的两挺机枪发出了急促
的嗒嗒射击声。双方对射起来。
五分钟的时间,广场上躺满了尸首和伤兵,那名将军和几名军官一动不动地躺
在广场上;那些幸存者各自逃命了。“停止射击!”保尔下了命令。
他驾驶着装甲车直朝通往车站的那条公路开去,车站的部队,听到枪声,赶来
增援。两挺机枪几次齐射就把他们驱散了。保尔为监视进入广场的通道,迅速地围
绕广场转了三圈,敌人从各个方向,有的从公路,有的从小路向边界地区逃窜。高
维尼的居民们也从各个方向走出他们的家门,表示他们兴高采烈的心情。
“请你们把伤员扶起来!请大家救治他们!”保尔命令道,“请你们把教堂的
打钟人叫来!或者叫一个会打钟的人来!很紧急!要快!”很快,圣器室的一名老
管理人员来了。保尔对他说:“去敲警钟!我的朋友!用力敲警钟!你敲累了,另
外一名同志替换你!去吧……敲警钟,不停顿地敲!”这就是保尔和法国中尉商定
的信号,就是要告诉师部,这次行动已获得成功,现在必须进军。
已经两点钟了。五点,参谋部和一个旅进驻高维尼,我们的75 口径炮发射了
几枚炮弹;晚上六点,这个师其余的部队到达后,就把德国人赶出了大约纳斯和小
约纳斯要塞;这时德国人都已集中在边境线的前面,已决定在黎明时分将他们撵出
边境。
“保尔,”贝尔纳在晚上点名后与保尔相见,他对他的姐夫说,“保尔,我要
和你说一件事,……这件事一直使我感到困惑不解……这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
你可以来判断或评价它。刚才,我在教堂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散步,当时有一位妇
女过来和我攀谈……这位妇女,我一开始都没有辨清她的面部特征和他穿的衣服。
因为当时天很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听到她穿的木鞋在路上走动的声音,我
感到她是一个农妇,但她说话的方式使我有点意外:
“‘我的朋友,您也许能告诉我一点情况……’当我说了一句听她吩咐的话以
后,她便说开了:
“‘那好,我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我刚刚知道你们师在这一带,
于是我就到这里来了。因为我想看看你们师的一个士兵,但我不知道他所在团的番
号……我有些时间没有收到他的信了,……可能他也没有接到我的信。啊!要是您
碰巧认识他就好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他是那样勇敢!’“我回答说:
‘有时运气就可以帮您的忙啊,夫人。那么这个士兵叫什么名字?’“‘他叫德尔
罗兹,保尔·德尔罗兹中士。’”保尔惊奇地叫了起来:
“怎么!找的竟是我!”“是的,要找的正是你,保尔。但这种巧合在我看来
是那样地古怪,因此我只给了你所在团和所在连的番号,没有向她透露我们之间的
亲戚关系。
“‘哦,好!’她说,‘他所在团在高维尼吗?’“‘是的,刚到这里。’
“‘那么您认识保尔·德尔罗兹吗?’“‘只知道有这个名字,未见过人。’我回
答说。
“我实在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她,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她。
然后我仍和她攀谈以使她看不出我惊讶的心情。
“‘他已晋升为中士并得到嘉奖,正是这样我才听到别人说起他。您需要我给
您打听一下情况,然后再带您去吗?’“‘现在还不需要,’她说,‘现在还不需
要,那样我将会过分激动的。’“‘将会过分激动?’我看这事越来越可疑了,这
个女人是那样渴望找到你,而现在也是她竟推迟与你见面的时间!
“我问她:
“‘您非常关心他吗?’“‘是的,我非常关心他。’“‘他也许是您家里的?
’“‘他是我的儿子。’“‘您的儿子!’“可以肯定地说,直到目前为止,她还
没有想到我在盘问她,但我是那样地感到惊讶,以致使她后退到阴暗处,好像是为
使自己处于防御的状态。
‘我悄悄地把手放进我的口袋,抓住了我一直随身带的小电筒。我按了开关,
把光照到她脸的正中间,同时向她走了几步。我这一行动使她张惶失措,她先是站
着一动不动,几秒钟后,她猛地把盖在头上的方围巾往下一拉,而且使劲地打着我
的胳膊,结果我的手电筒掉到了地上,接着而来的就是一片沉寂,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在哪里?在我前面?在我右边还是在我左边?
当我重新找到了我的手电筒之后,我发现地上有一双木鞋,这是她逃走时留下
来的。这时候才对我上面提的问题作了注解。后来我寻找过她,但是没有找到,她
消失了。”保尔越来越专心地倾听着他内弟讲述的故事。
他问他的内弟:
“那么你看到了这个女人的面孔罗!”“哦,看得非常清楚,这是一张精神饱
满的面孔。眉毛和头发都是黑的,一副凶相,……至于她穿的衣服,穿的是一套农
妇的服装,但是这服装太干净,太古怪,使人感到是一种乔装打扮。”“大约多大
年纪?”“四十岁。”“有朝一日你能认得出这个人吗?”“那根本没问题。”
“你和我谈到一块方围巾吧?这条围巾是什么颜色的?”“黑色的。”“这方围巾
是用什么扣上的?是用花结扣的吗?”“不是,是一颗胸针。”“是一颗浮雕宝石?”
“是的,是一颗宽大的周围镶金边的浮雕宝石。你怎么知道的?”保尔将这个秘密保
持了相当长的时间,他低声地说:“我明天领着你去奥纳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