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
对于菜穗的回答,刑警好像有点不满,但随即又打起精神,露出笑脸。
“总之,你不记得他来这里的准确时间,有可能是六点前,也可能是六点后,应该是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这么说没错吧?”
“嗯,或许。”菜穗和聪子对视一眼,说道。
“明白了。百忙之中多有打扰。”
“那个,田仓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现在还在调查。”刑警向加贺递个眼色,加贺也向菜穗他们点头致谢。
三个男人走出去后,文孝忽然说了一句:“该不会是和发生在小传马町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吧?”
“什么?”菜穗间道。
“你不读报吗?”文孝皱起眉头,“剃头师傅也要读报,读报很重要。”
“我不是剃头师傅。”菜穗边喊边把鞋脱掉。见矮桌上放着一张报纸,她迅速打开看了起来。
文孝说的那起案件的报道登在社会版上。一个独居的四十五岁女人在家中被人勒死,房间里没有搏斗的痕迹,因此凶手很可能是受害者的熟人。日本桥警察局和警视厅将案件定性为他杀,正在调查。
“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凶杀案。”
“田仓先生不可能和案子有什么牵连。那人怎么看都是个正直的江户人,最不喜欢歪门邪道。”聪子走到旁边,瞅了一眼报纸。
“可听刚才那几个警察的问话方式,好像是在调查田仓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他们该不是在怀疑他吧?”
“怎么会呢。要真是那样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能证明他昨天来过,会还他清白的。”
“但他们一个劲问他来这里的时间,应该很重要。”
“你们不记得准确时间了?”文孝从店里探出头来。
。
“我只记得在五点半到六点之间,具体时间就记不得了。”
“真拿你们没办法。”
“可您也不是整天看着表吧。”
见菜穗气鼓鼓的,文孝缩回脑袋。
“真让人担心。希望警察能早点消除对田仓先生的怀疑。”聪子皱起了眉头。
晚饭后,菜穗去关店里的自动门。当门关到一半时,她发现一个男人站在门前,立刻条件反射地按下停止按钮。
男人弯下腰,探过头来。是加贺。看到菜穗,他微微一笑,说道:“对不起,耽误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啊,可以。需要叫我爸他们吗?”
“不,你一个人就行了。我只想确认一下。”
“什么事?”
“关于田仓先生的着装,你说他是穿正装来的?”
“对,他穿的是灰色正装,上次来的时候是褐色的。”
加贺咧着嘴摆摆手,说道:“什么颜色没有关系。当时他穿没穿西装上衣?”
“穿了。”
“果然是这样。你说他的正装很合身,我就觉得可能如此。”“这有什么关系吗?”
“啊,现在还不清楚。总之多谢了。”加贺说完,在柜台上拿了一份仙贝,将六百三十元递给菜穗,“我要这个。”
“谢谢。”
“那么,晚安。”加贺和进来时一样弯腰从自动门下钻了出去。
菜穗愣了一会儿,走近自动门。在按下关门按钮前,她弓身往外看了看。
几个看起来刚下班的上班族正好从门前经过,可能要找个地方去喝一杯。街灯下的人行道前方,已经看不到加贺的身影。
3
第二天依然很热,气温在午前就开始反常地上升,高气压好像驻扎了下来。像往常一样从滨町下车的菜穗,刚从地铁站走出便已浑身是汗。
文孝正在店门口搭遮阳棚。看见女儿,他小声说了一句:“回来啦。”
“我回来了。喂,爸,今天警察没来啊?”
“没来咱家,但还在这一带转悠。”文孝小声说道。
“他们在干什么?”
“我碰巧听到的,好像还是在调查田仓先生,到处打听那天有没有人看到他。他来咱家的时间好像非常重要。”
“这么说光靠我们的证词还不够?”
“是啊。”文孝走进店中。
菜穗环视四周。刑警们现在是否也在某处走访?
她漫无目的地看了一眼斜前方的咖啡馆,吃了一惊。虽然隔着玻璃窗,她依然清楚地看到店中有一张熟悉的脸。对方也发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菜穗穿过马路进入咖啡馆,走近面向道路的那张桌子。
“您在监视什么?”她低头看着加贺。
“没监视什么。你先坐下来吧。”加贺举手招呼服务员,“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
“别客气。”加贺递过菜单。
“那我要香蕉汁。”她对服务员说完坐了下来。“您在监视我家?”
加贺笑了。
“你这小姑娘真够难缠的。我不都说了吗?我没有监视。”
“那您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喝冰咖啡。换句话说,就是在偷懒。”
加贺没用吸管,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们怀疑田仓先生跟小传马叮的杀人案有关吗?”
加贺表情微变,环顾四周后说道:“拜托小点声好不好?”
“您要是不告诉我,我就用最大的音量再说一遍。”
加贺叹了口气,把手指伸进微长的头发。
“他是嫌疑人之一。凶案发生当天,田仓先生去过死者家。我们在死者房间里发现了保险公司的宣传册和他的名片。他本人坚称只是去死者家完成保险手续。”
“就因为这一点?”
“作为警察,这么做非常重要。”
服务员端来香蕉汁,菜穗用一根粗粗的吸管喝了一大口。
“田仓先生到我家的时间很重要吗?”她喘了口气,问道。
加贺略一思索,微微点了点头.
“据说田仓先生在那天下午五点半左右离开被害人家。当时被害人还活着,因为我们已经确定,被害人此前出去买过东西。”“哦?她买了什么?”
加贺眨了眨眼,看着菜穗。“这对你很重要?”
“不,我只是有点好奇。那是在被害之前啊。”
“她应该没想到自己会被杀吧,买东西并不奇怪。她买了一把厨剪。你知道有家叫‘刻剪刀’的商店吗?”
“嗯,我知道。”
“我们先不谈那个。据田仓先生说,他离开被害人家后,先去了你家,接着回到位于滨町的公司,将你奶奶申请住院补贴的资料交给了一名女同事,然后就回家了。”
“有什么问题吗?”
“他在回家途中见过一个朋友。根据这个朋友的证言进行推算,田仓先生离开公司应该是在六点四十分左右。但据他的女同事说,六点十分时他已离开公司。也就是说,这里有三十分钟的空白。如果有三十分钟,便可以在回家途中顺便去一趟小传马町,作案后再回家。关于这一点,我问了他本人,但他坚称自己离开公司的时间是六点四十分,没有顺便去小传马叮,是女同事记错了时间。”
“实际不是这样?”
“我还找到了别的同事,也说六点后在公司里见过田仓先生。作为警察,我不能对这种时间上的出人视而不见。只是,田仓先生和他的女同事的说法有一致的地方,就是从他回到公司到离开公司大概只有十分钟。这样一来,他到达你家的时间变得非常重要。从这里到他供职的新都生命只需不到十分钟。他说从你家离开后直接回到了公司,因此只要弄清楚他离开你家的时间,便可以知道他是否说了谎。”
加贺语速很快,菜穗拼命在脑海中整理他的话。
“所以您才那么关注时间问题。”
“是的。但你和你奶奶都不记得准确时间,所以我就在附近挨家询问,是否在那个时间段见过田仓先生。很遗憾,没人目击他走进仙贝店。我也问了这家店,得到的答案相同。”
“那又怎样呢?”
“这个嘛……”加贺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街道,“目前还没发现其他嫌疑人,因此警视厅的那些家伙肯定会揪住田仓先生不放。”
“但我觉得田仓先生是不会杀人的。”
“嗯,凶手被捕后,他的朋友一般都这么说。”
菜穗闻言非常生气。
“可他没有动机。”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
“动机这东西,只要本人不说,就没人知道。所以警视厅的那些人也许很快就会问出来的。”
“听起来您好像把一切都交给了别人。”
“哦?”
。
“您说话的方式让人感觉您在冷眼旁观。”
加贺伸手去拿盛水的玻璃杯。
“调查的主角是等视厅的人,我们只是帮手,或者说是向导,只能按照他们的指示行动。”
菜穗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完了,幻想破灭了。我还觉得您和其他警察不同呢。要是这么说,您得待在自己的辖区。”
“我可不能一直待着。说实话,我刚调到这里,对这一带一无所知,因此决定首先观察这条街。这里真有意思,我刚去了钟表店,发现了一个非常罕见的三角柱形时钟,三面都有表盘,以同样的方式运转,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呢?”
“什么啊,您不就是在偷懒嘛。”菜穗急急喝完香蕉汁,将钱放在桌子上。她不想让这个人请客了。
“今天还真热。”加贺看着窗外说道,“你看,那些上班族脱了上衣,卷起袖子,正从人形町往这边走。”
“那又怎么了?”菜穗说得直截了当,她已不想对这个人使用敬语了。
“看,又过来一个。那人也脱了上衣搭在肩上。”
“天气这么热,那样做不很正常吗?”
“但现在已经凉快一些了。你看,有人穿着西装过来了。”
菜穗一看,窗外的确有西装笔挺的人走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菜穗不由得着急起来。
“你好好看一下。从右往左,也就是从人形町往滨町走的上班族多数都脱了上衣,而相反,从左往右走的人,上衣都穿得很整齐。”菜穗转身仔细观察。
有几个上班族从右往左走过。菜穗半张着嘴,发现事实正如加贺所说,在从右往左走的人中,脱掉上衣的非常多。
“真的。”她小声说道,“为什么?是偶然吗?”
“这可不是偶然,应该有原因。”
“你知道原因?”
“算是吧。”加贺咧嘴一笑。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啊?故弄玄虚?”
“我不是想故弄玄虚。跟你说了,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首先,很多上班族路过这条街,他们任职的公司大都在滨町。问题就在这里。现在是五点半,这时候从右往左,也就是从人形町走过来的都是什么人?”
“这个时间当然是……菜穗又看见一个穿西装的人走了过来,“应该是回公司吧。”
“正确。他们此前都不在公司,应该是负责外出销售或上门服务之类的业务。相反,从左往右走的人此前都待在公司里。他们一直在开足空调的房间里待着,不像外出的人流那么多汗,甚至还有些冷,因此才穿着西装。到了这个时间,原本就很凉快了。你看看从滨町走过来的人,大部分都上了年纪。他们在公司里地位应该比较高,不需要出门工作,所以到了五点半就可以马上离开公司。”
菜穗边听边观察路人。其中自然也有例外,但菜穗觉得加贺说得很有道理。
“啊……我以前都没想到。我从出生后就一直看着这条街呢。”
“嗯,因为这不是生活必需的知识。”
菜穗点点头,忽然回过神来,盯着加贺问道:“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加贺将手伸向桌上的账单。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田仓先生的着装吗?”
菜穗眨眨眼睛。
“那天田仓先生穿得整整齐齐的……”
“他是负责外出事务的,而且他说自己从小传马町的死者家中出来后就去了你家。他走了很多路,却还穿得那么整齐。”
“呃……也有可能是忍着酷暑特意穿的。”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这里也可能隐藏着三十分钟之谜的真相。”加贺起身走向收银台。
“等等。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事情,即便我想告诉你也不行,因为我还没解开谜团。”
加贺说声“再会”,走出了咖啡馆。
4
晚饭时,菜穗将加贺的话告诉了祖母和父亲。过了好一会儿,聪子才理解了那空白的三十分钟的含意。为了说明,菜穗在纸上详细地画出田仓的日程表。“哦,三十分钟,我倒觉得无所谓。”聪子总算明白了,歪了歪脑袋。
“但警察坚持认为,三十分钟足以行凶。”
“这才奇怪呢,首先该想想田仓先生是不是那样的人才对。他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