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一家位在宿舍附近的咖啡厅,小雅有时候会去吃蛋糕。
小咲坐在里面的包厢。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打扮的相当时髦:鲜红色的迷你裙配上短外套,硕大的耳环衬托出她的小脸。
“约会泡汤了。”她鼓着腮帮子说。“真不该交什么忙碌的男朋友。”
所以才有时间和小雅见面,是吧?
小咲和小雅是同乡。她们直到高中都在一起,但是之后就分开了。小雅就职,而小咲现在是短期大学的学生。因为没有聊过大学的事,所以小咲在念些什么,小雅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哪,你说要找我商量,是什么事?”
小咲嘴上这么说,却好像心不在焉——一副都是小雅太罗嗦,才心不甘情不愿来见她的样子。
大约两个月前,她开始有此转变。
小雅的室友断定那单纯是“因为有了男人”,但是我不认为只是这样而已。到目前为止,小咲已经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她都会把他们的事告诉小雅——小雅知道,跟别人炫耀男朋友是小咲的乐趣之一。
但是,只有这次不一样。小咲虽然说她“交了男朋友”,却不肯把那个人的事告诉小雅,也不像以前那样把男朋友介绍给小雅认识,或向她吹嘘。
更不可思议的是,小咲明知道小雅失恋,却不闻不问。
我并不清楚谁让小雅失恋。
他们两人是在小咲的公寓里认识的,可以说是双对约会吗?小咲招待男朋友吃饭,结果对方说要带朋友去,所以小咲也找来小雅,来个二对二。
在那里,装着我的皮包被放在别的房间,我只听到偶尔传来的愉快笑声,至少小雅是如何与他变得亲近的,我一点都不晓得。只是,后来有两三次打来宿舍的电话,那个时候的小雅真的非常开心,我心想:喔,很顺利嘛!
然而两人却突然吹了,我完全不晓得原因。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对我而言是个谜。我只知道那个时侯小雅似乎也找小咲商量而已。两个人讲了很久的电话。
言归正传。对,现在小雅正坐在最近变了个人似的小咲对面。
小雅用战战兢兢的语气向小雅详情说明整个事情的经过。小咲抽着细长的烟,静静听着。
然后她开口说:“是你想太多了吧?”
“是吗?”
“是啊。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执意要那种便宜的钱包。”
我心想,一般而言是这样没错——可是那个男的是个杀人犯,一点都不寻常。
“可是,项链……”
“三十万的绿宝石,不算什么。用不着在意。”
我心想,哎呀!小咲是有钱人呢!
结果,最后变得不晓得为什么要找她商量,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虽然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但是小雅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失望。
“对不起唷,找你说这种事。”
“不会啦。说出来就舒服多了吧?”
“嗯,是啊。”
这可不是那么悠哉的事!我有一种想喊叫的冲动。
“小咲和男朋友好像很顺利呢。”
“还好啦。”小咲回答地很暧昧。
“你们……考虑结婚吗?”
这时小咲才难为情地笑了出来,“嗯,我觉得跟他的话,可以考虑。”
“不觉得太年轻吗?”
“一点都不。我可不想等到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婆。”
“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做什么的?”
小咲以快得很不自然的口气回答,“这怎样都好吧?跟你无关。”
小雅吃了一惊,我则惊慌失措地近乎可怜。
“是啊……说没关系的话,是没关系啦……对不起唷。下次你想的话,再介绍我认识吧。”
小咲没有回答。
回宿舍的路上,小雅踩着轻快的脚步。
四周一片漆黑。小雅上班的观光巴士公司的宿舍和车库都离都内有点远,这里还有着不少平缓山丘和树林。
就算在这里弃尸也不易被发现。
我开始感到不安,很想催促她:小雅,走快一点啦!
该不是我们心意相通吧,但是她的脚步愈来愈快。没错,是小雅自己开始觉得恐怖了。
快点、快点。
没多久,小雅跑了起来。她气喘吁吁。我满脑子尽想着怎么还没看到宿舍的灯光?
小雅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我注意到,慢了她一些的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也停了。
林子里枝叶摇曳,响起沙沙声。也听得到小雅的喘气声。
她在发抖,拿着我的手全是汗水。
远处传来什么东西“啪”地折断的声音。小雅弹也似地飞奔出去,速度愈来愈快,她拼命地跑,一路不停地跑。在她冲进宿舍的正面玄关,在背后关上门之前,她完全没有停下脚步。
她好不容易回过头去,隔着玻璃门凝视外面。黑暗而寂静的夜幕里,一盏路灯眨着眼睛。梳子状的月亮勾在树梢上似的浮在半空。
当然没有人追上来,但是小雅是不会再出去确认一番的。
第二天黄昏,小雅又去了那个嘈杂的地方。
这次她不再犹豫了。不过,这似乎更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当她走近好像有许多人的地方时,她的声音比第一次独自为客人导览时更沙哑。
“那个……对不起,请问保安课的泽井先生在吗?”
“泽井吗?”对方确认道。那是一名女性,但声音非常利落。
“有约吗?”
“不,没有。只是,有件事想找他商量……”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她问:“请问你的大名是?”
“我叫佐藤雅子。以前见过泽井先生。”
小雅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这段期间,我听着经过旁边的人们的谈话,吃了一惊。
“真糟糕哪,好不容易缓刑了事,下次再被抓的话,可就免不了要坐牢了吧?”
“那个刑警也觉得受不了了吧!”
这里是警察局。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泽井刑警说道。他是个年轻男子,不晓得是不是有做什么运动锻炼,声音很洪亮。
小雅把装着我的皮包放在膝上,所以,她打开皮包拿手帕的时候,我可以瞄到他们的脸。
小雅很紧张,可是看起来很漂亮。小雅的长相平凡,但是现在脸颊有些泛红,眼睛熠熠发光。
咦?我感到诧异。
“突然来访,给你添麻烦了。”
小雅可能是低头鞠躬,膝盖晃了一下。
“没关系,不要客气。怎么了吗?”
泽井刑警以平静的口吻问道。感觉温柔得像是一边摸着对方的头一边说话。能够用这种声音说话的年轻男人,除了他之外,我只知道一个。那是以前小雅同室的女孩胃痉挛,半夜坐计程车去急诊医院时,为她看诊的医生。
小雅说明事情原为。她说着又打开皮包,拿出另一条手帕。
“这就是那条项链。”
她把项链用手帕包着带来了。
“抱歉,让我看一下。”
“我……做了丢脸的事。”小雅泫然欲泣地说。“我偷了人家的东西。”
停顿了一下之后,泽井刑警说:“确实,捡到东西没有送来警局,是触犯法律的,不过……”他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虽然不能大声张扬,但这是常有的事。”
“可是,这是犯法的吧?”
“还不能断定。”泽井刑警笑道。“搞不好是不值钱的假货也说不定。”
“我请人鉴定过,说是真货……”
“嘘!”泽井刑警说。他一定是将手指竖在嘴巴前。
“这件事你现在不必想起来。因为我不是以职务上的立场,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听你说话的。”
小雅的膝盖可能放松下来,皮包稍微晃动了一下。
“先不管这个。请告诉我疑似在监视你的男人的事。”
小雅原原本本地尽可能详细说明。
“如果再看到他,你认得出来吗?”
“嗯,应该可以。”
“这样……”泽井刑警好像想了一下,他说:“今后如果你再看到那个男人,请留意他的服装、开什么车,在哪里看到他的也记下来,然后立刻通知我。但是不可以跟对方搭讪,要装作没发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知道吗?”
“我知道了。”
“还有,夜里不要一个人外出。你住的宿舍附近,不是很热闹的地方吧?”
咦?真清楚呢!这个人是小雅什么样的“朋友”呢?
想到这里,我赫然一惊,难道这个泽井刑警就是让小雅失恋的人?
可是,我实在不认为内向的小雅会特地跑来见甩掉自己的男人……
“这条项链上有刻印呢!”泽井刑警说。“哪,在这个扣子的地方。上面有号码,还有某种记号。”
“是店家的记号吗?”
“或许。有的珠宝店会在商品上打上流水号,作为顾客管理之用。”
“这会是找出失主的线索吗?”
“有可能。”
我开始兴奋起来。这个刑警似乎相当聪明。如果他查出这条项链的主人是“森元法子”的话……
功劳一件!“森元法子”有杀害丈夫的嫌疑,而那个案子到现在还没破案。一定会掀起一阵大骚动的。搞不好因此发现了被埋在宿舍附近的那个勒索法子的女人的尸体。
“这个暂时由我保管,我会写张个人的保管收据给你。这完全是私人的,还不会当做案件处理。我会抽空调查,看能不能找出失主。”
泽井刑警要对方安心地说道。他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一点?虽然我有点这么觉得,不过既然他对我的小雅这么温柔,就原谅他好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想到我。”他有些腼腆地说。“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小雅沉默。哎呦,这种时候得说点机灵的话呀!
“大家在美咲小姐家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呢。”
咦!我真的吃了一惊。他就是当时双对约会的那个人吗?
那么,他就是甩掉小雅的人喽?还是小咲的男朋友?
如果他是甩掉小雅的人,刚才的话就太没神经了。可是,如果他是小咲的男朋友,小雅来这里之前,不是应该会跟小咲说一声“我想去找泽井先生商量看看”吗?
我完全搞不懂了。
“自己要小心,知道吗?不可以一个人走夜路唷,慢跑也和朋友一起比较好。可以的话,最好暂时别跑了。”
泽井刑警说完之后,让小雅回去了。
小雅走在回家路上的脚步并不怎么轻盈,她仿佛沉浸在思绪里,偶尔会停下脚步。
小雅,你到底怎么了……
两、三天之后。
我就像平常一样被收进皮包里,和小雅一起去上班。她的精神似乎好一些了。
观光巴士导游的工作是从出发前迎接客人开始的,导游要站在车门边,开朗地招呼“早安”。
这一天的旅程是东京名胜一日游,但是对象并不是来自乡下的旅游团。今天的团是凑合了个人报名的客人所组成的。
愈是住在东京的人就愈不了解东京,这是常有的事。东京这个城市就像一头巨象,住在背上的话就没有机会好好了解耳朵和鼻子或脚和尾巴的模样,所以才会兴起“来个东京观光吧”的念头。
“早安!”小雅以悦耳的声音跟客人打招呼。我愉快地听着。
然而,到了某个地方,她的声音突然变调了,就像倒抽一口气似的,招呼声冷不防地中断了。
怎么了?我感到诧异,传来客人踩着阶梯上车的脚步声,重新振作的小雅,又开始打招呼。
可是,她的声音失去了光彩。
不仅如此,她这天的工作表现惨不忍睹。她一再出错,结巴忘词。她将众议院和参议院的介绍搞混了,还被客人纠正。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但是,那天的工作一结束,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打电话给泽井刑警,而我也终于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会这样了。
“那个男人出现了!”小雅语带哽咽。“他装成客人,搭上巴士了!”
泽井刑警特地赶到宿舍。
“那,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好怕。”
“他跟你说话了吗?”
“没有,只是一直看着我而已。”
“你有旅游申请书的副本吗?”
刑警收下副本,从大厅的公共电话拨打上面填写的电话号码。
“没有这个号码。”他说,放下话筒,“语音说这是空号。”
我打从心底感到恐怖。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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