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种猜测没错,再加上他们与中检形成的制约关系,或许可以令我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假设我猜错了,他们要对我下手,那大家就真刀真枪的干,我不认为他们可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将我完美无瑕的解决掉。
我回到自己家中,将那副残缺的画作拍摄成照片,然后来到全景画馆进行实地查看。
那天是周末,馆内人员密集,我拿着照片沿着护栏慢慢巡视着,找到了舅舅创作的那块区域。
我发现,两幅画的画面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古塔下,大广济寺的门口只有三名战士。也就是说,“舅舅”是多出的那一个。
我立刻想到,罗远征会不会因为发现这个差别,而要立刻给我打电话呢?
但稍加合计,我便将其否定。当时罗远征的神态似乎很是震惊,以我对他性格的了解,这点差别不足以引发他如此剧烈的情绪变化。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我努力搜索着记忆,站在当时罗远征所处的位置,甚至模仿他先是手扶护栏,然后又退远的姿态,微眯双眼,仔细地观察着。
不断有游客在我前方走过,由于过度集中精神,视线的焦点落在远处,走动的人体在我眼前,只是一条条快速划过的淡淡黑影,转瞬即逝。
尽管我刻意保持身体静姿,但出于下意识的身体本能,头部还是难免不会产生小幅的摆动,远处的画面如幻灯片一般,呈现出各种细微的角度变化。
突然,我浑身一颤,似乎在画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的,我终于看到了“舅舅”;而他,也在看着我。
2010…9…1110:45:00
按照画面空间布局描述:大广济寺濒临一条长街,对面是类似于一排店铺之类的建筑,其中一户店铺门外,站着一个手持钢枪的战士,面朝画外,五官清楚,竟然与舅舅长得一般无二。
此时,我恰巧与“舅舅”呈正面相对的角度,彼此的视线迎合,他的眼神仍旧是那样的茫然和惊讶。
刹那之间,我脑中杂乱无章,舅舅为何在两幅画作中将自己安排在不同的位置,而且人像神态、衣着和动作趋势完全一致。
震惊之余,我的身体慢慢向后退去,却又发现了不同点。
由于移动带来的角度改变,“舅舅”的眼光并没有追随我,而是直直望向前方,说明没有使用那种特殊技法。
突然,我觉得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东西,身后传来一名老年女子呼痛声。
我忙回头抱歉,老年女子抱怨离开,口中念叨着:“看什么呢,瞎摸糊眼的…”
刹那间,我脑中好像打起一道闪电,不知道想起了多少事情来。可是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却只能给我一点浅略的概念,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些甚么,但是却无法将其编织起来,成为一条线索。
此时此刻,我猛地想起罗远征,隐约意识到,他一定也是在这种差别中,体会到某些不同寻常之处,所以才急迫地想给打电话。
想到这里,我立刻意识到,绝对不能让那些“眼睛”猜透我的想法。于是,我装作触景生情,抹了抹眼睛,慢慢走出全景画馆。
2010…9…1111:05:00
开车行进在路上,我脑中以一种剧烈的姿态思考着。舅舅为何要改变人像位置,为何采取不同技法,罗远征究竟从中发现了什么,他又究竟想告诉我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火车站的时候,赶上红灯,停车的间隙,我将空调关闭,探头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试图缓解大脑因高强度思考带来的缺氧状态。
火车站与锦州转盘大厦隔街相对,大厦外墙是一幅幅巨大的广告画。其中,联想电脑的广告尤为显眼,漂亮的女子一手托着笔记本,一手指向前方。
我下意识地顺势看去,对面是火车站高大的主楼,摇下副驾驶的窗户再看,女子似乎指向主楼上的一块钟表。此时正是上午10时整。
不知为何,我有些愣神,忘记了红灯已经过去。后面的车辆纷纷鸣笛表示不满。
一名交警走过,将手搭在车窗,说:“你,看啥呢,还不快走。”
我身子一震,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看啥呢?”
2010…9…1112:12:00
见交警表情错愕,我也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猛踩油门,直接回到自己家中。
多日无人打扫,室内积了薄薄一层灰尘,舅舅那幅画被我和罗远征拆得七零八落,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我迅速拾起地上工具,勉强将画重新装好,竖在客厅的墙壁上,回忆着当时在全景画馆中所处位置,我蹲在前面。
临街的商铺前确实空无一人,我将相机拿出,显示屏一面朝外,慢慢抵在画上。
战士(舅舅)直直地盯着我,与全景画馆中的场面完全相符。
我慢慢偏开身体,顺着战士斜上的视线朝身后瞧去,那是客厅的另一面墙。
我努力回忆着舅舅家中的格局,在这个对应位置,应该悬挂着一个书法横轴,写着“画龙画虎难画骨”六个草书大字,也已经被焚烧掉了。
那个横轴也不知道挂了多久,记得我小时候曾问过舅舅,他只说喜欢这句话,能时刻提醒自己,艺无止境。长大后,我又知道,后面还有着“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为何仅截取上句,没有做成立式对联,却没听舅舅讲过。
我慢慢坐在地上,静静地整理着思绪,我想,我已经解开了舅舅留下的秘密。
2010…9…1113:12:00
为了方便区分,暂时将全景画馆的画作称为“大画”,舅舅临摹的称为小画。
第11节
舅舅跟我们打了一个异常复杂的哑谜。小画中的战士使用了特殊技法,目光游移,无所定向,让人无法揣摩,而大画中的战士则目光有所指定,两者所居位置不同,暗示着一种空间和人物替换的道理。
将大画中的战士替换在小画中,其目光直指对面墙壁的书法横轴。“画龙画虎难画骨”这句话,隐隐意味着,真实的秘密不应该出现在表面,而应该藏在内部。
那副书法横轴我曾仔细看过,就是一张装裱过的宣纸,毫无特殊之处,那就只能说,舅舅要隐瞒的秘密,应该藏在横轴后面的墙壁中。联想到舅舅用人皮作画,我似乎可以肯定,那个秘密依旧和人皮有关。
想到这里,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目前来看,舅舅虽然留下遗嘱,要求我们毁去尸体和画作,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人能发现那个秘密。
可是,他为什么要采取如此复杂隐晦的方式,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万万不能发现。同时我也猜出,罗远征肯定也是想到了这点,难怪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事不宜迟,我决定立刻去舅舅家中,验证这种推测。但是,该如何摆脱身边的眼睛呢?
我苦思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
2010…9…1113:56:00
舅舅没有配偶后代,遗产处置权自然归属我母亲,而母亲此时脑溢血发作,每天医药费昂贵,家中已经捉襟见肘。我年轻没有多少积蓄,又失去工作,倒是可以利用这点做做文章。
打定这个主意后,我突然又生出些许愧疚,不过转念又一想,舅舅似乎也希望着有人解开这个秘密。
第二天,我遍走家族亲属,对外高调宣称,将变卖舅舅的家产和老宅,为母亲治病。多数人都表示理解,这几月接连遭逢逆事,也确实够难为我们家了。
我联系好买主,找来几名民工,开始搬运舅舅收藏的红木家具和各类收藏品。
舅舅老宅极大,家中物件繁多,又拆又装,足足搞了三天,才算彻底搬空。此期间,我一直在旁监工,眼睛却死死盯着墙壁悬挂书法横轴的位置。
墙上粘着老式淡黄色壁纸,均已褪色,因为年久,横轴部位比周围要干净很多,留有一个淡淡的正方形的印痕。
在第三天的中午,趁民工午饭之际,我决定动手。
2010…9…1114:16:00
客厅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为了防止有人从此窥探,我曾有意让民工将废纸盒等杂物堆放在那里,遮蔽外面视线。
关好门,屋里暗淡了许多。端详一会儿,我从储藏室找来一把羊角锤和螺丝刀,又搬来一般废弃的木椅,抢去外面的一层墙纸,露出里面已经泛绿的墙身。我琢磨着,墙壁后必有夹层之类的机关。
我不敢猛敲,只是用木柄轻轻横向磕击着,辨别着传出的动静。当木柄落到横轴最后原本是“骨”字的位置时,我猛然间一震:这已不再是沉闷的“咣咣”实心声音,换而是一种“空空”
的虚心响动。
果然不出我所料,横轴后确实留有夹层。
我心下大喜,继续敲打几下,找准接缝,使劲将螺丝刀顶在那里,加大羊角锤力度。
“扑”的一声,螺丝刀的金属杆陷进几个厘米,绿色的墙皮碎片簌簌掉落。
2010…9…1114:45:00
我屏住呼吸,用螺丝刀轻轻刮拨着碎裂的墙皮,逐渐露出下面一层淡灰色的石膏状物体。用手指摸摸,又问问气味,有点像腻子,表面密布蛛网似的纹理,也不知道多久了。
我将羊角锤插在后腰,双手握住螺丝刀,用力挖撬着这些腻子。
腻子深陷进去,大约三四个厘米,清除后,是一块红木板,边缘不见接缝,似乎嵌入周边墙体。
红木质坚,极耐腐蚀,仍可见其淡淡的色泽。我却有些发急,要是加大力度,难免不发出响动,而且时间紧迫,我要再不出去,势必引人怀疑。
我略作合计,决定马上凿穿木板,刚举起羊角锤,又停住了。我猛然发现,木板上似乎雕有浅淡花纹,急忙伸手抹抹,用小手电照去。
这些花纹比木色深些,是一种黑红色,似乎是针刻而成,摸着有些极细凹坑。呈扭曲的横向状态,刻在木板中心,两头则隐入墙体。
我点点头,暗说好险,看来秘密就是它了。这要是刚才贸然一锤子下去,恐怕连肠子都得悔青。
轻轻磕打几下,声音极为怪异,竟然有些金属感觉。我感到很是邪门,明明摸着是木头,怎么敲出了金属声。
2010…9…1115:46:00
家里来了客人,表姐。
我心头惊疑不定,用螺丝刀顶住木板空白处,使劲拧了几拧,发出吱吱嘎嘎的执拗响动。再看木板,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
这他妈的是啥败家木头,怎么这么结实,我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
思前想后,我觉得不能再等,如果我此时走开,老宅必然被人搜查。
我将螺丝刀插在木板与墙内接缝处,以锤柄做支点,使力猛撬,生生把周围四墙砖启了下来,并用手接住,放于地上。
原来红木板并不甚大,边长20厘米,厚度3个厘米,是一个标准正方体,边缘圆润异常,滑不留手,却足有5、6斤沉。
我粗粗看去,原来那些花纹围绕板身,两端在后面汇聚,是两只彼此相对的龙头。奇怪的是,这是一条单身双头龙,没有屁股。
我顾不上细看,立刻将砖头拼好,用腻子塞满,又找出胶水细细将壁纸粘好。
看着木板,我又犯了愁,该如何带出去呢?
2010…9…1116:33:00
脑中急转如飞,额头见汗,突然回头看见堆在窗前的几箱书籍,立刻有了主意。
我奔过去,找出一本最大的,好像是什么油画理论,掀开硬壳书皮,学着《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男主人公,用螺丝刀掏出一个空洞,将木板平平放了进去。
我迅速将纸屑归拢,抱到洗面池,一把火烧个干净,冲入下水道。拿起书籍,想了想,随便放在书堆最上面。锁门时,拔下一根头发插在门缝间,然后快步走出楼外。
老宅位于石桥子老市委党校附近,比邻辽宁工学院,我找了一家清真饭店,要了几两烧卖填肚子。
食不甘味,我机械式的咀嚼着,脑中反复琢磨,舅舅为何要将一块红木板埋在墙里,又为何这般坚硬,难道发现了异种物质?
去他大爷的,这都成科幻小说了,简直和莲蓬鬼话里那帮写手的胡扯乱拉一般。
现在木板已然找到,也做了伪装,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方式将其带出。
2010…9…1116:59:00
此时正值饭口,店内座无虚席,多是附近的大学生。而我选择这里,也是预先经过考虑的。跟踪者均为成年人,必然不愿招致我的怀疑,肯定会守候在外,我也方便将发现的秘密转移。
可是,眼下木板体积较大,无法藏在身边,就算我下午带着书本出去,也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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