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地打字道:“你好,蓝衣社,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在论坛里我叫兰陵王传人。”
蓝衣社:“高能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以前见过你吗?”
蓝衣社:“当然见过,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你忘了吗?”
仿佛隔着电脑屏幕,见到他那双神秘的眼睛,“对不起,我全都忘了,你到底是谁?”
蓝衣社:“你知道你是谁吗?”
“这个不用你来提醒我!”
蓝衣社:“当你真正了解兰陵王,也就真正了解我了。”
“你对兰陵王了解多少?你知道他的秘密,那就请告诉我。”
蓝衣社:“高能,你还认为兰陵王是个英雄吗?”
“当然!兰陵王短暂的一生,虽然只有三十年,却留给了历史永恒的思考——他的美,作为一个男人的美,在史书里留下记载的美,整个中国历史没有几个人。同时作为一个将军的勇敢,取得辉煌的战功,同样值得后人景仰,他戴上面具木匠头陀与勇敢,美丽凶恶,生命与死亡,融为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不仅在中国历史上,也在世界历史上空前绝后。”
我仿佛也掉进了古书袋,竟一口起在MSN里打了那么多字。全赖这几天我在网上的拼命搜索,让我对兰陵王有了新的认识。
蓝衣社:‘不,其实你并不懂他!对兰陵王来说,美丽是他的累赘,他痛恨自己生得如此阴柔俊美,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将军,反而会被他人耻笑。美丽不是他的选择,他宁愿选择做一个满脸横肉的武夫,而不是一个伶人般的美男子。他必须要戴上他的面具,将美丽彻底彻底掩盖起来,他希望所有人害怕他,感觉他是凶神恶煞,是一个吃人的魔鬼。他的容貌是美的,但他的心灵却是丑的!而那张恐怖的面具,就是他由美到丑的工具。“
他就像在与我斗气,竟也一下子打出那么多字!这个蓝衣社,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我必须要反驳:“不,这个问题不能用简单的美与丑来涵盖,是命运让他无法抗拒,那张面具不过是一件武器,他在完成军人的职责。我相信他是喜欢美的,当他戴上面具是勇敢的将军,卸下面具又是个温柔的丈夫。”
蓝衣社:“你不觉得像兰陵王这类人,具有心理变态甚至性变态的许多条件吗?阴柔美丽的外表,显赫的黄族身份,战场上杀人的暴力倾向,这些巨大的矛盾交织在一起,形成破碎与变异的人格。他有人格缺陷,或者说人格分裂——俊美柔和的人格,与凶恶残暴的人格,这种性格很可能来自家族遗传。”
“遗传?”
蓝衣社:“兰陵王高长恭的祖父高欢,不过是贫寒之家出身,只因为取西服得到写嫁妆,才从军当了一个小队长。高欢岁是汉人,却被鲜卑人同化,狡诈多段反复无常,成为一代权臣。兰陵王的父亲高澄,也不是什么好人,后来被家奴刺杀,高澄的弟弟高洋篡夺了东魏
皇位,开创北齐王朝,也是个残暴之君。高洋四后,他的弟弟高演篡夺皇位。高演死后,弟弟高湛即位,杀死了许多皇族成员,犯下累累暴行,完全是个杀人狂——上述几为都是兰陵王的叔叔,最后即位的兰陵王的堂纬,更加荒淫无耻,连功臣兰陵王也死在他手中,最终导致亡国。纵观北齐王朝的历史,每个皇帝都很残暴,许多人还有乱伦行为。“
“你说什么?”
这个蓝衣社掌握的资料比我多得多,居然把整个兰陵王家族都摸透了。我也完全意料不到,我的祖先居然如此劣迹斑斑臭名昭箸!这些天我以北齐皇室后裔自居,觉得自己天生血统高贵,身边那些人都是布衣农夫的后代。没着想闹了半天,我的祖宗却是草莽出身,当年赶的事简直禽兽不如!
对话框下面仍在显示“蓝衣社正在输入”,几分钟后又跳出一大段话——
蓝衣社:“兰陵王的父亲高澄,与他父亲的妃子柔然公主私通,居然还生下一个小孩,许多兄弟的旗子也都没有逃过他的魔掌。兰陵王的叔叔高洋,当了皇帝就强奸了高澄的妻子,作为自己的妻子被高澄强奸的报复。高洋的弟弟高湛即位后,又逼奸了高洋的皇后,亲手打死了高洋的儿子——简直是乱伦家族!可以断言北齐高氏有遗传的精神病史,而且是那种具有强烈色情与暴力欲望的精神病。兰陵王高长恭作为高澄之子,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一定遗传了可怕的基因,养成了极度残暴的性情,而他那副俊美容貌,更容易使人产生错觉。”
我的家族有遗传性的精神病?还有暴力的色情的欲望?虽然心里想想就害怕,而且我立即联想到了我的读心术,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能力?倒是有可能因为特殊的遗传基因,但我仍在MSN上保持强硬态度:“不,我不相信,你完全是在臆测。”
蓝衣社:“信不信由你,但这种基因就埋藏在你体内,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你很了解我吗?”
蓝衣社:“人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但我至少了解你和家族的过去。”
我的家族?我的父亲是没什么看头了,而我的祖父完全是一片空白,我迅疾打字道:“你知道我的祖父吗?”
蓝衣社:“我知道。”
知道就说啊!浑蛋!我着急地打字:“快点告诉我!”
蓝衣社:“你以后自己会知道的。”
他又一次吊足了我的胃口,但我不愿和他玩猫捉老师的游戏了,“对不起,这么说话真的很没意思,你敢当面和我谈谈吗?”
我相信自己的读心术,只要当面能看到蓝衣社的眼睛,我就能看透他心里的秘密!
蓝衣社:“总有机会的,早点睡吧,兰陵王传人,晚安!”
看着蓝衣社迅速地在MSN上消失,我愤怒地关掉电脑,躺回床上恐惧地缩成一团。
想起蓝衣社打出的那些文字,关于我的祖先——北齐高氏皇族荒淫残暴的历史,难道那些嗜血变态的基因,经过一千多年的繁衍还没有被稀释掉吗?依旧残留在我的血管深处,残留在我的每一寸皮肤中,残留在我的梦里……
梦。
凌晨,果然又做梦了。
还是那片忧郁的水,在黑暗的天空底下,水边的森林此起彼伏夜鹰的啼鸣,我仍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赤着脚踏入冰凉的水中,单薄瘦弱的身体被浸泡着,直到整个人没入深深的水底——没有底的深水,一路往下沉去,水底肆虐着死者长发般的水草,还有千百年来亡魂们的白骨,以及远古女妖们悠扬的歌声。
我抓到了那个女孩,十二三岁皮肤白皙拼命挣扎的女孩,我激动地紧紧抱住她,燃烧体内剩余的温度。但我无法抬动胳膊,被她拉扯着往下沉去,绝望地要大喊一声,让她不要这么挣扎。可当我冒失地张开嘴巴,寒冷的水就灌入气管,瞬间充满了肺叶,非但令我无法呼吸,还将我拖入更深的水底。
几秒钟内天旋地转,胸口难受得想要爆炸,大脑迅速窒息,心脏停止跳动,身体一切知觉都已消失,皮肤逐渐和周围的水一样冰冷。
张开双手继续下沉,这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宛如宇宙中的黑洞。我看到自己仍睁着眼睛,但灵魂已悄然飘离身体。
我死了。
梦死。
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弹起,窗外仍然是黎明前的黑暗。
绝望地大口喘气,仿佛还张开双手置身于水底——这个梦不太好,我看见自己死了!究竟预兆着什么?
这些日子,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我身上藏着一个幽灵,这个幽灵并不是我自己,也并非来自我的机组的基因,而是从外面的世界而来,一个异常遥远的地方,不知什么原因潜入了我的体内。
这位幽灵并没有伤害我,只是安静地藏在我的身体里,就像女人怀孕的那种感觉——抱歉,这完全出自于的想象,因为我不是女人,也从未让女人怀孕过。
“幽灵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黎明前夕,我隐藏在彻底的黑暗中,依然无法看清那位幽灵的面目。
因为他巧妙地隐藏于“我”之中。
黑色星期五。
精神不佳地挤上地铁,提前两分钟到公司刷卡,刚进办公室就被侯总叫住,公司召开大会所有人到大会议室集中。今天的气氛不对,就连老钱这个老油条也有些紧张。同事们忐忑不安,一百多人沉默地走进大会议室,彼此表情严肃,好像有什么重大时间要发生。
公司总裁、销售总监,财务总监,人力资源总监,加上新任总裁助理——孟歌,一同坐到了台上。
整个公司鸦雀无声,莫妮卡宣布会议开始,总裁洪亮的嗓音打破沉寂:“上次大会,向诸位宣布了公司裁员10%的决定,计划在本月底完成。你们也许听说了,在中国其他城市的分公司,以及全国各省的工厂,都已完成了10%的裁员,只省下我们中国区总部了。目前,公司业绩尚没有起色,天空集团在爱全球范围内已连续亏损了两个嫉妒,裁员是大势所趋!我在此向诸位道歉。”
总裁站起来向大家鞠躬,下面的气氛更紧张压抑,有的同事浑身发抖,还有人吓得咬破了嘴唇。
“经过各部门的上报与汇总,我们确定了十个被裁员的名单。原计划裁十五个人,但考虑得到稳定军心,决定将裁员数削减为十个。”总经理转头对莫妮卡说,“现在,由我的助理宣布裁员名单。”
莫妮卡穿了件黑色小西装,像送葬的孝服,加上栗色头发与混血面容,颇有催命鬼的味道。她从人力资源总监手中接过名单,冷静地宣读:“本次裁员名单如下——岑小冬、鞠瘁、虞美静、白展龙、佟旭、莫志东、黎爱姿、梁惠惠、楚戈壁……”
我置身事外地坐着,冷漠地听着那些名字被一个个叫到,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有的当场哭了出来,有的沉没地低下头去,还有人轻声咒骂起来,唯一的共同点是——做了可怜的替死鬼。
然而,台上的莫妮卡突然停住了,还剩下组后一个名字没念,她的表情也十分古怪。这个突如其来的悬念,让台下的人们伸长了脖子,仿佛在看一部悬疑片的结局。人力资源总监把头探过来,代替她念出最后一个名字——
“高能。”
这个熟悉的名字,从我的耳膜传递到脑神经,化成一个无法逃脱的字——我。
裁员名单里最后一个人是我。
销售部的同事们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我缓缓仰起头来,心里却是一片空白,既没有以外也没有震惊更没有愤怒,反而是顺理成章的平静。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不是故作高深,也不是苦中作乐,更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而是此时此刻的心里话。
没错,最后一个被裁掉的是高能,如果今天高能没有被裁员,那才真是出了怪事呢!
这是我的命运。
自从昏迷醒来恢复上班,到现在的七个月里,我的销售业绩始终是零。上周还发生了与客户打架的事件,我被警察送到了派出所,搞得整个销售部人尽皆知。侯总早就认定我是朽木不可雕也,被公司裁掉是必然的。
人力资源总件又说了一长串话,但我一个子都没有听进去,直到总裁站起来宣布散会。
此时,我看到了莫妮卡的眼睛,那双充满诱人力量的眼睛,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穿过会议室里的其他许多人,我看到了她眼底的心里话——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昨天开会我没看到这份名单,不是我要把你裁掉的!”
但我不要再看她的眼睛了,撇过头却撞着侯总的目光,不用看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肯定是为杀一儆百而自鸣得意。
侯总仍保持严肃,拍了拍我的肩膀,“高能,我也很抱歉啊!先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夹在散会的大队人马中,我听到有人放声痛哭,也有人激动地找老板理论,还有人当场晕倒在地。只有我一言不发,表情自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来到侯总办公室,他还装着为我惋惜:“哎,高能啊,我则么说你好呢?销售七部那么多人,我最其中你也最看好你,才会在你昏迷了一年之后,非但没把你开除,还叫你回来上班。但看看你的销售业绩,这半年来一塌糊涂,没为公司创造一分钱的效益,反而白白损失了一批重要货物,那个被你打爆脑袋的客户,没把你告上法庭就算你积德走运啦!怎么不说话了?你也不要怨恨我,这是公司的决定,要每个部门把业绩最差的人报上去,不报你报谁?哎,如果你早点听我忠告,认认真真地把业绩做出来,也不会有现在的下场嘛!去人力资源部办理一下手续吧,我们天空集团还是很人性化的,会给你一些保障,放心地走吧。外面海阔天空,只要你勤奋努力,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
最后简直成了眼睛,而我始终保持沉没,冷冷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在说话的同时,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盘算今晚怎么骗过老婆,去和田露共度良宵。
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一句话,便平静地去了人力资源部——这里早已脑开了祸,有个被裁员的女人,干脆坐到人力资源总监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