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有一张温柔的脸,着装朴素,她一直默默地低着头听着起人的话,始终热泪盈眶,眼泪不时地沿着她那白晰柔嫩的脸庞流下来。
透子也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一个成年女人切身之痛的离别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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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晚上,获洼警察署还在召开气氛紧张的调查会议。从总警视厅派来的十名刑警也参加了会议。
“首先报告一下蓖麻子白朊的来源。”总厅的汤原第一个发言,“根据负责尸检的法医和生化教授的意见,蓖麻子白朊的原料哪儿都有。使用蓖麻的场所主要分为两大类。一是各大学的医学系、农学系、理学系、药学系。这些系的研究室主要研究课题里都涉及蓖麻。另一个场所是用蓖麻子用原料的工厂。或是公司的研究室。因此,我们今后的调查方针,首先是要对这些地方或部门逐一进行彻底调查,看看他们的保管状态,从业人员的背景,以及最近有无非正常丢失等等。”
与会的三十多人都表示同意。一旦会议确定了主攻方向,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里面有几个麻烦的问题。”汤原似乎要破坏大家乐观的情绪一样看了看四周:“提起蓖麻,任何人都可能会想到蓖麻子油,可是蓖麻的用途并不限于医药品,例如润滑油、护发油、电力绝缘器、人造革制品、打字机油、刹车油、复写纸、鞋油、油漆。这些原料油的用途十分广泛,所以涉及到的工厂恐怕远远不止刚才说的那些。”
“另外,据说对药学和生物化学有一点学问的人,可以十分简单地从蓖麻种子里提取出蓖麻子白朊来。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蓖麻油的用途十分广泛,不仅国内各地有栽培,而且每年从国外也有不少进口。换句话说,只要有办法弄到蓖麻的人,就有可能提取出蓖麻子白朊来。”
“既然工厂经常大量使用,可想而知,对种子的管理就不可能特别严格了。”署长附和着插了一句。
“不仅是种子。连蓖麻子白朊也可以不列入剧毒麻醉药品的管理范围呢!现在就有人批评一些电镀厂对氰酸钾的管理太随便了,蓖麻子白朊还不如氰酸钾被人们警惕,所以也不会更严格管理的。况且,蓖麻子白朊当成白色粉状保存的话,致死量只要一点点就够,有人带走一点儿也不容易发现。”
这下在座的人都发出了叹息声。看上去,通过蓖麻子白朊查出凶手这条路不太容易了。
汤原在坐下之前又说道,无论如何,当前只有去查一下存有蓖麻子白朊的单位具体情况了。
在署长的催促下,刑事科科长阿坛站起来发言。
“接下来是有关行凶时使用的黑珍珠戒指——那是受害人从两天前死去的芦高公司经理白藤隆太手里得到的赠品……”
身高一米八、有外国拳击手之称的阿坛,用他那特有的东北口音慢吞吞地说道。
“在这之前,这件事,包括死者的儿媳和女佣人,以及公司的一些职员,在当天的聚餐会上都听死者提起过。
“据说隆太先生送戒指给死者的时候,是去年十月前后。在公司的创建纪念宴会上,死者戴着黑珍珠戒指出现,还向其他职员吹嘘这是经理送的礼物。在那之前没有人见过那枚黑珍珠戒指。因此,我们集中的注意点应当放在去年九十月之间,到银座的珠宝店一一查询。因为有不少证人记得死者讲过,那枚戒指是隆太先生偶然在银座的珠宝店看到后一时冲动买下来的。”
有些人点了点头,还催促他接着讲下去。
“结果,位于银座大街的一家叫。南十字星,珠宝店经理承认那枚戒指是他的店里卖出的商晶。而且还记得隆太先生购买时的情形。我们请他查了一下底账。原来是去年九月二十六日,星期五的事情。据说他和一名年轻的女人在店门前约好的样子,女的是后来的。他们一块儿走进店里,女的买了一枚宝石戒指,随后隆太先生的目光停在了那枚黑珍珠上,好像非常喜欢,便买了下来,是用私人支票购买的。他是把那枚珍珠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带走的……”
“如果用支票,那购买者的姓名就不会错了。”
听了总厅来人的话后,阿坛苦笑了一下。
“另外,白藤先生似乎很喜欢买珠宝送给女人。还时常光顾‘南十字星’,虽然每次来的女人都不一样,但店里的人都认得他是芦高公司的经理。”
“那么,戒指的来源明白了。还有,关于白金台内侧的突起部分……”署长催促着。
“在查询阶段,我用的是戒指照片,后来查到出售店后,我把实物带去了,店的经理和主要工作人员都肯定了是店里的商品;至于那处白金台的突起部分,他们全矢口否认,不承认原本就有损伤。不过,他们介绍说,如果是手巧的工匠,完全可以用钢钳或小钢锉之类的工具制作出来……”
“也就是说,隆太先生事先做了手脚……”
这时,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阿坛马上反驳道。“不会的,如果是他计划在戒指上涂上蓖麻子白朊谋害市原女士,他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戒指是他送的。而且在她第一次戴时就会有异常反应才对。可在去年的公司创建大会上她并没有什么异常。当然,如果是过后隆太先生做了手脚就另当别论了!”
“我看应该是开始做了手脚才对,因为把戒指给她之后再要回来做手脚不太容易,不过,我认为不是送戒指的人干的。”总厅来的一名刑警插言道。
“这么说来,我们的目标应放在什么时候、什么人在戒指上做手脚上才对。”署长作了结论。
阿坛继续说下去:“我认为是靠近受害人身边的人干的,或是有机会接近她的人干的。这个人完全有机会把那枚戒指弄出来,在上面加工、涂上蓖麻子白朊再送回去。黑珍珠只是在法事或十分严肃的场合下才佩戴的东西。如果凶手决定在五月十二日隆太郎的葬礼之后行事,表示凶手期待她会戴着这枚戒指出席葬礼的。”
“会不会是在更早以前就干了的呢?”其他刑警问。
“当然有这个可能了。蓖麻子白朊可以事先溶入软膏内,挤进宝石内侧的隙缝里,再用薄薄的蜡膜封起来。可想而知,戒指被收存在首饰盒期间,一直保持那样的状态。当她戴上戒指时,体温可以将蜡质溶化,由手部的震动、摩擦,而使蓖麻子白朊溶解。另一方面,对凶手来说,她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只是事先做好手脚,等她戴起来的机会。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吧?”
“再进一步讨论一下,问题是什么人能够暂时把戒指偷出来做手脚?”
“关于这一点,请负责调查受害人身边事情的若尾君讲一下吧!”
阿坛向若尾点了点头。
“有关受害人的家庭环境和日常生活,查访的结果如下。”若尾用条理分明的口吻说道,“受害人市原弥荣子,从两年前起在目黑区的自由之丘独居。在那之前,她和长子市原光住在一起。后来长子结了婚,搬到了八云的公寓。于是,她便成了一个人生活。不过,有一位六十五岁的女佣料理家常。一星期去她家里帮工五天。”
“她一个人住?”
“是的。所以她生前的生活方式不容易弄清楚。她每天乘公司派的出租汽车到九之内的公司上班。那位女佣人通常是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下午一点至晚七点左右,在她家里干活,比如打扫卫生,洗洗衣服。有时还准备一下晚饭。我们向她的儿媳和这位女佣人录取口供的结果证明,弥荣子很喜欢请人到家里坐客。不仅是周末,连平日也爱请工作上的同事到家里喝酒聊天,好像各种人物都有,频频出入她的家。”
“那就一定要调查清这些人的背景。”
“我也这样认为,我再说明一下那位女佣人的一段极富暗示性的供词。”
若尾等大家都十分注意后才又接着说道:“四月二十九日的休息日里,下午一点左右,这个女佣人和平常一样去了自由之丘。当时弥荣子还在睡觉。呀说她前一天到热海参加了高中时代的一位同学的女儿的婚礼。她说要在外边过夜,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在她打扫客厅时,弥荣子便起床了。并说了一番奇怪的话。”
“她说她觉得卧室的窗户被人开过,而且有人进来过的迹象。原来那个窗户上有锁,但锁早没有用了。后来她发现这一点后,看到这个锁松得特别厉害,她怀疑昨晚她不在时小偷进来过。于是两个人当时便在屋里检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丢了什么东西。然后,弥荣子又把放在卧室的壁橱中的首饰盒拿出来检查,也没有发现少了什么。结果她认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报警。第二天,她就让人来修好了那把锁。”
听罢,众人窃窃私语。
“后来,女佣人在卧室里吸尘时,从床下找到一支男用的黑色粗钢笔。但那时是二十九日以后好几天了。也就不清楚是什么时间的事了。不过,她肯定是在二月底换地毯时并没有那支钢笔。那只钢笔上还刻着金字的名字。”
在众人的沉默中,若尾定了定说道:“那个名字是白藤起人!”
第四章 白色粉末
1
“透子……透子!”
透子在学校的走廊上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田久保晓“叭哒叭哒”地朝她跑过来。
阿晓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和一条牛仔裤,腋下夹着一个笔记本,膝盖像站不直似地总是弯着。
“透子,你怎么了?样子看上去真让人担心呀!”
阿晓走过来,皱着眉头说道。
自从五月十二日隆太出事后,阿晓隔一天就给透子打一个电话,可一直也没有找到她。
“对不起,其实前天傍晚,我从电话亭……”
透子想起那天电话接通后,没说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连忙噤口不语。她认为那天的事情很难解释清。
阿晓看出透子含糊其词,便装作什么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市原弥荣子的葬礼结束了吗?”
“啊,昨天在寺院里举行了正式丧礼……”
“那就告一段落了。”
“可是那件‘杀人案’刚刚开始呀!而且还查不到凶手……”透子优愁地说道。
阿晓看了看手表,“透子,有课吗?”
“上完了!下午只有一节语文。”
“那就去喝茶吧?”
“好吧。”
初夏的阳光洒满校园,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十分闲在,操场上不时地传来喊叫声。
“是不是刑警问了口供?”
“昨天他们到了我家,前天举行密葬时也问了不少。听我爸爸讲,他们也老去公司。”
“他们都问了什么?”
“主要是问当时弥荣子伯母晕倒时的情形。问我妈妈时,则问她知道不知道最近有什么人和我伯母来往密切。”
“我看报纸上讲,凶手可能是弥荣子身边的人。”
“对,说这个人可以把黑珍珠戒指偷出来、下了毒,然后又放回去的人……”
“她的首饰盒放在哪儿?”
“听说是在卧室的璧柜里,没有放在保险柜里。”
两个人沿着悬铃木夹道的林荫路走出了校门。这时,阿晓提议去一家叫“爱利加”的咖啡店。
“如果简单地说,她的亲戚或佣人最有接近她的机会。”
“除了这些人外,听说她还很好客,常常有各种各样的人去她家里。她所以喜欢热闹,可能是太寂寞了……”
透子想起弥荣子那张漂亮的脸庞,不觉一阵心痛。
“戒指上的毒药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就是这一点才是重点呢!……”
其实,昨天傍晚刑警又到了家里,使透子感到一种恐惧和沉重的压迫感。
“这件事还没有向新闻界公布。你知道吗,昧天刑警还向我母亲问起了起人叔叔的事。”
说到这儿,两个人不觉在“爱利加”的胡同口处站了下透子接着说道:“他们问我母亲,在起人叔叔去世前,有没有和弥荣子恢复关系……”
“为什么警方要向新闻界隐瞒?”
“因为起人叔叔的钢笔掉在了弥荣子伯母的床下。”
“什么时候发现的?”
“女佣人在五月初发现的。不过她说二月底还换了一次地毯,那时还没有,说明是在那之后掉的。起人叔叔是三月底死的,离二月底有二十多天哪!”
“那支钢笔还在弥荣子的家里?”
“不,女佣人捡到后,放在了床边的茶几上,但警方让她去找时,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样……是不是弥荣子又还给起人先生了?”
“是啊,警方也这么说。换句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