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榕新暗忖,今后他再也不要进入这个游戏。刚要将程序包拖入回收站,一声尖锐的机箱警报声,猛地令他浑身一颤。
邓榕新低头确认机箱运作,丝毫没有发现,屏幕上的鼠标指针,正鬼使神差地将游戏程序复制进了U盘的快键文件夹中。
当发现运作并无问题后,邓榕新深吸一口气,关闭了电脑。长久以来,他都不愿意去回忆。脑海中烙下的只有陈华那句话:成刚离开了,是他自己走的!
抬起头,邓榕新望着漆黑的显示屏中,自己模糊、扭曲的影像。突然,他浑身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只因关闭的显示屏上,赦然倒映出他背后的一个人影!
邓榕新蓦然回头,没人!
可当他扭过头的那一刻,肩膀刹时又颤动起来!只因显示屏上的那个人影,正越来越大,快速地向他靠近,最后整张脸就映在了电脑上,与邓榕新直直地对视着。
嗓子像被封住一般,邓榕新无法大叫,甚至无法呼吸,窒息的痛苦令他面红耳赤。他渐渐看清了对面那张惨白、无瞳的脸,正是失踪十年的编程师成刚!
山村二里
妒 村
陈氏软件首席编程师邓榕新,在办公楼的突然暴毙,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法医出具的初步死亡原因是,心肌梗塞,猝死。
对于这一结果,陶子嗤之以鼻。在死亡现场,机智地与警方人员周旋后,她得以近距离观察到死者。
邓榕新死的当天,自己正好采访过他。在给警方提供笔录时,陶子重申,以白天邓榕新与她谈话的状态来看,不像是有严重隐疾的人。
有着同样怀疑的,不仅是新闻记者。
几天来,游戏界的多家竞争对手,同时向陈氏的〃山村系列〃提出了质疑。多数人认为,编程师邓榕新之死,很有可能是长期接触陈氏的恐怖游戏,产生了排斥。他想要离开游戏中令人发悚的山村,却苦于无法停止,最后暴毙而亡。
第16节:山村二里 妒村(2)
面对这一言论,总裁陈华表面不作回应,暗地里却组织了一支精锐的律师团,时刻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官司。
邓榕新的猝死疑点重重,放下手中不停转动的笔,陶子拎起电话,迅速按下几个按键。
〃喂,这里是陈氏软件编程部。〃电话接通,另一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你好,我是《申报》的记者陶子。想请问贵公司失去邓编程师后,在运作上是否有影响?还有……〃
〃对不起,记者小姐。〃电话另一头,男子打断她,说道:〃工作时间,我不便接受采访。但可以告诉你的是,一家大规模的公司,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无法运作。〃
手不觉间将电话捏紧,陶子又问:〃我可以知道,你是哪位吗?〃
〃陈氏软件的编程师之一,谢飞。〃男子答道,〃目前暂时代理首席编程师的所有工作。〃
话音一落,电话就挂断了。
〃谢飞……〃陶子默念这个名字,将之写进了〃陈氏采访案〃的笔记内。随后,她探出身子,唤了一声隔壁桌的同事:〃胡子,邓榕新死亡的现场照片,再给我看看。〃
虽为刚从新闻系毕业的本科生,但胡子利落的工作作风,却像一个经验十足的老记。他利落地把照片递来,说道:〃师姐,你还敢看这照片,怪吓人的。〃
陶子没答他话,翻阅着手中的照片。她永远忘不了死者临终前可怕的表情,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他的五官极度地扭曲着,嘴巴大张,几乎可以看见咽喉。两只充血的眼珠暴露突出,如同要掉下来一般。
顿时,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陶子克制着呕意,对胡子道:〃你与总编说一声,我的新闻稿已全部赶好,先回去了。〃
几乎是奔跑着离开编辑部,当高跟鞋踩出的〃喀哒〃声回荡在空旷、无人的车库时,强烈的反差令陶子一时间无法适应。
一种莫名的恐惧,无端地从她心头升起,总感觉在这偌大的车库内,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此时,陶子有些后悔没与同事一起下班了。
飞快地取出钥匙,坐进车内,待车门关上后,陶子才舒了一口气。但她没有马上开车离开,而是从手提包内取出一枚小巧的U盘。
这是在邓榕新死亡现场的机箱上,掉落而下的U盘。在给尸体拍照的时候,这枚U盘像是通了灵性,直直地掉落在她的脚边。
陶子捡起了它,瞒过了办案人员,瞒过了搭档胡子。说不出具体原因,但她隐隐预感到,这枚U盘就犹如被诅咒过那样,接手的人将开始另一轮恐怖的循环。
她不想牵连到太多人,仅此而已。
挣扎了整整数天,陶子终于下定决心,要看看U盘中的内容。翻开副驾驶座上的笔记本电脑,她将U盘插入机身。显示屏右下角即刻显示,发现新磁盘。
对于陶子而言,捡起那枚掉落的U盘,是她步入深渊的第一步。而打开U盘这一举动,则像多出了双无形的手,在她背后猛推一把,加速了她沉陷的速度!
毫无疑问,U盘内是邓榕新死前不慎存入的〃山村七里〃程序包。
市面上,刚推到第六款的〃山村系列〃,居然已将第七代制作完毕。这一发现,令陶子有些惊讶,她迅速点开程序包。诡异的山村入口即刻跳现而出,占满整个屏幕!
请输入您的资料。
显示屏上,冷冷地跳出几个字。
已不是第一次玩这类角色扮演的游戏,陶子熟练地按指令输入:
冒险者姓名:陶子
性别:女
填写完毕,刹那时,一个鲜红的拇指印按上了陶子的资料,令她感到一阵发悚。系统又提示她选择身份背景。
1。 逃犯 2。 偷渡客 3。 记者 4。 学生 5。 古董贩 6。 探亲者 7。 探险者
七项选择中,陶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3〃。因为她本就是一名记者,且深爱这份职业。随后,屏幕上画面渐渐散去。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村,当陶子想要走入时,一行类似题记、警示语的字条,忽然跃入她的眼帘嫉妒的生长,无需土壤。只要微忽其微的理由,就可让嫉妒肆意蔓延,吞噬整个身心。
第17节:山村二里 妒村(3)
〃嫉妒?〃陶子低喃。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古怪的地图,群山之中隐藏的,正是一座不为人知的山村。
一
那是一座处在奇异位置的山村。村庄的外围大多被包含在群山之中,山连山的外壁,垄断了它与外界交流的途径。排山倒海般的黑山墨林,像要吞噬内部的所有生命。
手头的资料,惟能证明那座山村处在山东东面。我揣着一张手绘地图,不时端望两边绿到发黑的山林。
虽是白天,这里却还能听见怪鸟低鸣,树丛间随时可见忽掠而过的动物身影。身处山中不感心旷神怡,相反,一阵阵往心头涌的,只有恐惧!
大概是因为要前往的山村过于隐蔽,我查阅了许多版本的山东省地图,发现上面对之的描述,最多只是象征性地标个数字,证明群山之中有这么一座鲜为人知的山村。
此刻,与我一同坐在颠簸骡车后的,还有这次的采访搭档,盛君美。
与她的合作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彼此厌恶。这一路,我们都警慎提防着,就怕一不小心被对方给灭了,然后弃尸荒野。
前方的骡子一声惊嘶,不像马却也尖锐。把车的老汉回过头,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说:〃姑娘,到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
我向前看去,只见车前几尺处,有一根破败的木桩生生地插在山石中,上方扭曲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杜村!
风,突然间平地而起。拉车的骡子一阵骚动,疯狂地扭头就跑。它动作极快,幅度又大,我与盛君美即刻从车上被飞摔到地。
先前,那骡子始终盯着前方端望。一种直觉告诉我,这牲口看见了我们所无法看见的东西,惊吓过度才失控逃走。
一思及此,我蓦然感到一阵发悚。
把车的老汉死拽缰绳,边拉边骂,总算把骡子拉了回来。乡下的老人大多纯朴,他跳下车,忙把我和盛君美扶起来,说道:〃实在对不住啊!不能再把你们往里送了,这杜村邪门得很!以前发生过一场瘟疫,死了的人都来不及烧!〃
盛君美没搭理老人,自行打开背包,检查携带的物品有没有被摔坏。我无奈地一皱眉头,对于如何当一名合格的记者,看来盛君美还是没有经验。
在缺乏采访对象材料的前提下,当务之急,是收集当地相关资料。我看了一眼身后的木桩,诡异十分,像是一个划分风水岭的记号,标志着通往杜村的甬道。
〃既然闹瘟疫,那为什么不及时通知防疫站呢?〃我问。
〃谁说没有啊!〃老汉大叫,〃防疫站的人来了一批,感染一批。查不出病因,白白牺牲!〃
〃呵!这么大的事,媒体怎么不介入?难不成中国又瞒了一个艾滋村?〃盛君美的语气很轻浮,从她来《申报》第一天起,我就十分不满她的工作素养。就现在来看,凭她刚才那句话,就非常容易招致受询问人的抵触情绪,无法收集到更多资料。
果然,那老汉像是不愿多说了。他坐上骡车,低道:〃这村子好些年也不见有人进出,大伙都传那里面遍地是菌,沾上一点就没命!〃老汉说完,驾着车,一溜烟走了。
我与盛君美步行到,刻有〃杜村〃二字的木桩前。她问:〃杜村?会不会因为村里人都姓杜?〃
〃如果是那样,不该叫杜家村更合适吗?〃我抚去木桩上厚厚的灰尘,说道:〃刚才把车的大爷说这村子少有人进出,我想,是不是杜绝往来的意思?〃
显而易见,盛君美对我的看法也不苟同,冷冷一笑,独自走入杜村。
来此采访,是为《申报》的专题〃走进隐蔽山村〃组稿。基于现今乡村类报道,十分受读者关注,报社便派出几组记者,分头深入各地鲜为人知的山村,了解当地情况。
我跟着盛君美一同走入杜村,那是一座被遗忘、废弃的村庄。步行了整整五分钟,入目尽是一片萧条,地上爬满野草,可见长年少人在上行走。
远远地,我与盛君美同时看见一间完整的茅屋。凌乱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从外部看去,就知那茅屋潮湿得很,屋顶沉沉地耷拉着,随时有坍下的可能。
第18节:山村二里 妒村(4)
见我站着不动,盛君美不屑一哼,接着步到茅屋前方,低头走了进去。
我很想上前,双腿却犹如扎在了地上,难以迈步。一股不祥之兆倾刻窜遍全身,我想叫喊盛君美的名字,喉咙却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箝制着,难以发声。
突然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茅屋内传来。那声尖叫几乎响彻整座山村,像是亡死的厉鬼在灰飞烟灭前,聚起了所有的残念汇聚喊出。穿透力之大,似能刺透人的心脏!
那一刻,我的心跳明显缓了一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刹那间涌上心头。
周边的景致大肆旋转,我开始自责,怎么能让盛君美落单,一个人进入未知的领域呢?
双腿渐渐有了知觉,我飞奔向茅屋。冲入屋子的一霎,整个人立即进入到一处阴冷的空间。分明是六月天,身处茅屋却如置身冰库,那种阴冷直渗到骨子里。
令我大感意外的是,先行进来的盛君美,居然安然无恙地站在屋里。见我闯了进来,她挑高了嘴角说道:〃要是怕,就在外头候着。〃
这话不出于关切而是嘲笑,我一捋头发,说:〃你什么意思?叫这么大声吓谁呢?〃
盛君美没有回答,只是投来一撇不屑的目光。
这回她与我一起接下杜村的采访任负,并不是想要共同合作,而是另有隐情。尽管她长期与我不合,但刚刚那个表情仍让我略感蹊跷。
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余音缭绕,至今回响在我的耳畔。不到恐惧的顶点,绝发不出这等声音。以我刚刚飞奔到茅屋的时间来算,盛君美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地调整好状态。
除非尖叫者,另有他人!
这个骇人的念头刚一形成,我即刻感到浑身寒毛直竖。茅屋内潮湿、阴冷,充满霉变气息,不像是有人居住。地上散落着几张草席,让人不禁联想起它们的一大作用包裹死尸!
盛君美不信邪,走去将草席一掀。刹那间,一股腐臭之气袭卷而至,无数只苍蝇〃轰〃一声迎面扑来。
混乱中,胃部一阵恶心,我挥手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