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曾经存在互相屠杀的好日子吗?米歇尔想。
大块头男人一边抿着咖啡,一边大口吃着从麦当劳买来的鸡蛋三明治。米歇尔则在咀嚼能量棒,手上端着一瓶橘子汁。她穿着牛仔裤,远足靴和那件特情局风衣。贝利则穿着卡其布裤子和一件带衬里的毛线衫。
“你从没看过这个演出吗?”贝利问。
“没有。”
“他们可实在够酷。真是应有尽有,步兵操练,医院展示,乐队,舞蹈,甚至化妆舞会,下午茶,火烛之旅。骑兵表演更棒。这些家伙对表演都很认真。今天你能看见好几百名骑兵冲锋,不过在真正的战役中,军队士兵可是成千上万的。但总而言之他们表演得很好。”
“艾迪是怎么会参加的?这可不像是一件能吸引一位感性艺术家的事情。”
“我想首先是他的父亲对此十分感兴趣。他很喜欢历史,甚至资助了某些战争重现的表演。”
“艾迪跟他父亲关系密切吗?”
“我想他很希望如此。这也是他会投入重现演出的原因之一——至少据我估计是这样。但是博比•;贝特是一个难以琢磨的家伙。他对这个并不是太关心。我想他宁愿乘坐热气球环游世界,或是在亚洲某处建一座工厂来养活他们的孩子们。”
“我听说在你救了艾迪之后,他曾经给你提供过一个工作。”
贝利对她知道此事十分吃惊。
“确实如此,但我并不感兴趣。”
“介意我问为什么吗?”
“不是什么大秘密。我只想当联邦调查局探员。调查局我还没待够,我想在那里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
“你是怎么破获那起绑架案的?”
“施展了点小手段我便查清了状况。那时艾迪还在大学,我在学校及其周围搜集了些情况。发现住在同一幢公寓里的那个家伙是一个犯了重罪的人。”
“艾迪为何不住在家里?他念的不是维吉尼亚大学吗?”
“没有,他念的是维吉尼亚技术学院,离这里有几个小时的路程。总之,这个家伙后来知道了艾迪是谁,或者更确切地说,知道了艾迪的父母是谁。有一天夜晚,艾迪很晚回去,接下来他所知道的一切就是被捆绑起来扔在某间小屋里。”
“你是怎么找到那间小屋的?”
“那家伙原来打猎时用过那间小屋。我并不是说他把人藏在小屋里是最聪明的办法,但那人很具危险性。贝特家付了钱;但他去取钱时我们已经在监视了。”
“等等;我想贝特家并没有付赎金。”
“不,他们付了,但又拿了回来——呃,至少是绝大部分。”
“我没听明白。”
“在绑架案中,收取赎金是罪犯最冒险的环节。今天你可以用电汇或是进算计操作等等手段,但仍需谨慎。二十年前可要困难得多。可是那个家伙以为自己计算好了。他把交钱的时间安排在一个星期六,在一个人山人海的大型购物中心里。他一定是踩过点,因为他知道后门在哪。他一拿到把包,就消失在了人海中。”
“那你是怎么抓住他的?”
“我们在包里藏了两个发射器。我们估计他会想到这一点,扔了包,所以我们在一些捆现金的包装纸里也放了发射器。我们认为他不会连钱一块儿扔了。事实上他的确扔了包。可我们仍能跟踪他直抵小屋。”
“那不是很危险吗,美在交钱地点逮捕他?”
“更大的危险是永远找不到艾迪。那个家伙过去的历史显示他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如果艾迪还活着,这可是个大大的问号,那个家伙可能在回去后要么放了他,要么更可能的,是杀了他。”
“是在那时枪战发生的吗?”
“他一定是发现了我们,随即开火,我们就反击了。我们带了个狙击手,绑架者头部中弹。”
“你说你们弄回了绝大部分钱?”
贝利笑了。“在他发现我们并开枪后,这个蠢货把五百万中的五十万元扔进了小屋里的大炉子里。我猜他是在想我们抓不到他,也拿不回钱。”
“真幸运你们没伤着艾迪,”米歇尔说。
他严肃地看着她。“放马后炮可真是件轻松的事情。”
“我无意事后评论你们做过的事。我也经历过相似的处境。那绝不轻松。最重要的是,艾迪还活着。”
“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贝利指着前边说。“这不,他活生生地出现了。”
他们拐下高速公路主路,开进了一处停满了各式卡车、运马拖车、野营挂车和娱乐车的开阔地。数不清的帐篷安扎在一边。米歇尔冲艾迪挥手,他正忙着把自己的马具收拾到一起。他们下车走到他身边。
“这次你又演谁?”贝利问。
艾迪咧嘴笑了。“我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所以我得演好几个角色。首先,我是约翰•;佩格仁(John Pegram )将军的师下属全维吉尼亚旅第五十二维吉尼亚团的一名少校。接着我会翻身上马,成为洛马克斯(Lomax )将军师下属强森(Johnson )旅第三十六维吉尼亚骑兵营的一名骑兵。实际上我归属于许多不同的单位;他们一直都需要人。见鬼,我已经参加过邦联军在田纳西、肯塔基(Kentucky)、阿拉巴马甚至德克萨斯(Texas )军队。当过炮兵、骑兵、步兵,又一次居然还乘着观察气球升上了天。现在我偶尔还会穿上联邦军队的篮衣服,可别告诉我母亲。”
“听起来真复杂,”米歇尔说。
“哦,只是一场表演而已。有一些入门读物,介绍怎样把这些事情组织成一体,包括战例预算、销售计划、后勤、寻找赞助等等。”
米歇尔指着排成一列的帐篷问,“那些是干什么用的?”
“他们管那叫随军商贩,”艾迪回答。“在真实的南北战争中,商人会跟着部队向他们出售商品。现在的随军商贩向重现演出的演员和观众出售仿造那一时期的小东西和其他一些商品。演员们无疑有不同的水准。他们把那些保证自己穿的军装是用于真是战争中纱线支数完全一致的布料做成的那些演员称为纱线计数者,从此这个绰号就流传开了。”艾迪面无表情地说,“他们也被称作针脚纳粹。”贝利和米歇尔捧腹大笑。“你们还可以看看另一个极端,造假者们(Farbys);他们那些人居然敢在军装中使用聚酯,或是在重现演出中使用塑料餐具,而这些东西在战争发生的年代根本就还没发明出来。我管他们叫朱莉(Julie )而不是叛军强尼(Johnny)。”
“那你是那一类,纳粹还是朱莉?”米歇尔问。
他张开嘴笑了。“我介乎于其间。我绝大部分道具是遵照历史的,但偶尔我也会屈从于现代生活用具带来的舒适享乐。”他放低了声音,“不要对别人说,其实我的军装含有一些人造丝,天理难容,合成弹力纤维。如果你还要问的话,我不会否认我身上可能还是带了些塑料制品。”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其实我今天会从随军商贩那里买些东西。每个人都在为七月份在宾夕法尼亚州举行的盖茨堡(Gettysburg)战役重现演出而积极准备。接着我们会举行维吉尼亚的斯波特瑟尔维尼亚(Spotsylvania)战役;亚特兰大之路(Atlanta )战役和弗兰克林(Franklin)战役都跟在后边。不过今天的战役气势真的不小。联邦军的数量大大超出了叛军,步兵和骑兵是对方的三倍,炮兵的数量是对方两倍多,但北方佬(Yanks )的伤亡数量也达到了对方的两倍。”
米歇尔一边帮他收拾枪、水壶和行军睡袋,一边环顾四周,“真像一部大制作的电影。”
“是啊,但没有巨额的报酬。”
“都是些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贝利摇着脑袋笑着说。“只不过玩具更大更精制而已。”
“桃乐丝在这吗?”米歇尔问。
艾迪耸耸肩。“我的好妻子宁愿一次把头发都拔下来拧成一股绳子,也不愿来看我扮演士兵。”一阵军号响起。“好了,营地已经开放。刚开始都会有对战役之类点简短介绍,一些步兵战地演练,音乐,然后就是骑兵表演。”
“你说过你要骑马。你的坐骑在哪儿?”
艾迪指了指一匹栓在他敞篷货车旁一辆拖车上的田纳西步行者,大约十三掌高,显得十分敏捷。“那就是我的坐骑,乔纳斯(Jonas ),莎莉把它照顾得很好,不过这匹马已经准备好参加真正的行动。”
他们走到军营在骑兵表演时,看着艾迪迈着操练的步子,接着又跨上乔纳斯,让它走出一些复杂的脚步,米歇尔深感佩服。炮兵弹幕射击开始前,观众们被请出了军营。第一声炮响时,米歇尔堵住耳朵。
接着,战役第一天被宣布正式开始。
艾迪给他们指了一处地方,告诉他们在那里“可以看见我光荣牺牲。”他还指了指招待帐篷。“热勾和冰啤酒。那可是南北战争中的士兵从未见过的福利,”他说。
“我听说你们会将这个拍成电影,”贝利说道。
“是的。他们拍了很多。留给后人,”他辛辣地补充。
“我想所有的枪和加农炮里装的都是空弹吧,”米歇尔说。
“我的是。我相信,也绝对希望其他每个人同样都能遵守这条规则。”艾迪笑了。“别担心,我们都是专业人员。不会有步枪弹珠四处乱飞的。”他站在那整理着全身的装备。“有时候我不明白背着那么多东西那些家伙是怎么行军的,更别说打仗了。一会再见。祝我好运吧。”
“祝你好运,”米歇尔说完,他便赶忙离去。
《死神计时游戏》第三卷《死神计时游戏》第五十三章(一)
凯尔从公寓下来后,发现吉普车上有封信。他拆开了信封读起里面的内容,脸上渐渐满怀笑意。是他的处方药客户,那位喜欢拿着无声武器的疯狂暴露症患者。她想和他见面,在附近一个汽车旅馆,就在深夜。她甚至留下了房间号。她为自己做过的事道歉,并想予以补偿。她许诺给他五千美元,更重要的是,能让他达成没能实现的愿望。信里说,她需要他。她真的十分需要他。他决不会忘了这次的经历。她还在信封里留下了另一个诱惑:十张一百美元的钞票。这跟她上回逼他留下的现金数额完全相同。
他把钱塞进口袋,爬上吉普发动了汽车。他的敲诈信阴谋没有发挥作用;显然他是把自己看到的东西给理解错了。但现在这个新机会自己冒了出来,口袋里已经装了一千美元,他还能损失什么呢?是的,也许她并非完全诚心成意,但他也不认为她还会挥舞手枪。如果她并没有像信上说的一样,又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钱呢?他会很小心的,可凯尔还是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一天。他告诉自己要对她粗暴一些,是对她上次把自己吓得那么惨的一点报复。他料定她喜欢被粗暴对待。好吧,他会给这条母狗比她渴求的更多。伟大的凯尔现在就出征。
米歇尔和贝利拿着双筒望远镜观察着四周正在上演的战斗,或者说一系列的小冲突:冲锋、反攻、肉搏,一切看上去都那么逼真。加农炮每次发射,米歇尔都会吓一跳,惹得贝利哈哈大笑。
“新手,”他打趣地说道。
穿灰色和胡桃褐色军装的男人们组成的纵队很快就要遭遇穿着蓝色军装的对手了。即便已经到处都是烟雾、射击、炮响、尖叫、混乱、奔跑的脚步和马刀的砍杀声,米歇尔还是轻易就能想象的出真正的战斗会比这里惨烈得多。至少现在地上没有汩汩的鲜血,没有七零八乱的残肢;这里也听不到身负重伤即将死去的士兵的痛苦呻吟。他们看到的最严重的伤就是某个演员扭伤脚踝。
当看到艾迪和他纷乱的队伍丛树林里尖叫着冲出来时,米歇尔不由得警惕起来。他们遭到了联邦军对手的火力袭击,一半的人落马摔倒在地,或死或伤。艾迪没有在这一轮袭击中受伤,他和十几个他的人继续冲击。艾迪跃进木头临时防御工事,跟三个联邦军士兵进行起了激烈的肉搏战。米歇尔痴迷地看着时,艾迪已经打到了其中的两个。他几乎是将那些人举起来扔进灌木丛的。当他的战士们在他的周围纷纷倒下时,艾迪拔出马刀,跟一个联邦军上尉比拼起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术,并最终刺死了对方。
艾迪转身想再寻找另一个敌人,一发步枪子弹打进了他的内脏,一切是如此的逼真,米歇尔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当艾迪倒在地上时,她简直忍不住要拔出自己的武器,冲向前去向那个刚刚杀了艾迪的人开枪射击。
她转身发现贝利正盯着她。“我明白。第一次看到他被杀时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好几分钟,所有的那些男人们都一动不动,米歇尔觉得自己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