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洗耳恭听,我很乐意接纳美女的忠告。”
“你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一定要怕我。”
凉子斩钉截铁说完,荷西·森田微眯起双眼。
“很不错的忠告,Senorita·药师寺的颇美得教人害怕,能力似乎也相当强,然而我对你的感觉却不是畏惧。”
荷西·森田伸出厚舌,徐徐舔舐唇瓣。
“我觉得你很可爱,可惜不够完美,我的理想是大和抚子(译注:日本女性的美称),以服侍男人为荣,柔顺谦恭,克尽贤内助之职,这才是日本女性永远的典范。”
凉子的眼眸闪过一道电光。荷西·森田对于女性观念之迂腐连我也为之讶然,因此可以想见凉子的愤怒,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男人会讲出这种话。
同时我也不禁对荷西·森田感到毛骨悚然,一个骗子爱提老掉牙的当年勇也就算了,可是我能感受到的确有一股毒液正无声无息钻进我的神经线。荷西·森田是个骗子没错,但可不是个普通的骗子,他是曾经以维护治安为名,在巴尔马共和国进行大屠杀的狠角色,或许他具有日本人少见的杀戮者素质也说不定。
“走吧,泉田。”
凉子一反常态,没有还以十倍颜色,转身掉头就走,想来是认为有必要重新拟定作战计划吧。
行经走廊,凉子隔着肩头回望我。
“泉田,你认为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荷西·森田的目的吗?当然应该是重掌巴尔马总统政权吧。”
“是这样吗?”
“你认为还有其它可能性吗?”
凉子并未即刻回答我的问题。路过走廊的兼客虽然为数不多,每个见到她泳衣装扮的人均毫不例外地倒抽一口气,凉子则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直到“搜查总部”附近才轻启红唇。
“巴尔马总统真是这么诱人的肥缺吗?”
我觉得现在提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难道不是吗?正因为身为巴尔马总统,荷西·森田才能向日本搜刮几十亿美金中饱私囊,否则他还想要什么?或者除此之外地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这样没错啦。”
凉子轻甩淡色秀发,不晓得脑子里是什么颜色,不过可以肯定她的脑细胞正发出耀眼的光芒,努力运作中,而虽最后总会作出最偏激的结论。
“泉田,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不、没有。”
“我是你的指引之星,你只要牢牢跟着我就行了,明白吗?”
凉子的纤纤玉指所指引的光芒,乍看以为是希望之星,真实是地狱火山的喷火门吧,即使心知肚明,我也只有跟随的份。
那些抱着“因为稳定所以想当公务员”心态的人,千万不要想得太美,公务员的遭遇全因上司而异,永远不晓得自己会走上哪条路。
“怎么不回话?”
“我明白了,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要觉悟干嘛?”
说着,边打开“搜查总部”的房门,室町由纪子的声音劈头飞来。
“驱魔娘娘!你居然穿成那副德性在船内走来走去!”
“你真烦,谈点正经事好不好?老爱注意这种细枝末节。”
凉子泰然自若,但我暗地却羞愧不已;我本来应该以更坚定的态度将由纪子指摘的内容向凉子进谏才对,这下子不好只顾嘲笑别人是猪哥了。
第六章 船员驱魔娘娘报到
Ⅰ
即使凉子对室町由纪子的说教嗤之以鼻,她仍然先回自己的房间更衣。只不过,戴着在船内购买的印有克丽奥佩特拉八世号标志的水手帽、同款式的T恤、白色热裤加上高跟凉鞋,完美无瑕的腿线美毕露无遗,怎么看都不像处于紧急状况下的犯罪搜查官。
接着凉子命令阿部巡查拿水桶到游泳池提水,不晓得要做什么用;阿部巡查虽然觉得纳闷,但还是乖乖走出“搜查总部”。
由纪子与我把客轮内部甲板图摊在桌上,交换了些意见,可惜没有想出值得大书特书的好主意。回过神来,只见凉子坐在沙发,边展露美腿边读着书,那是一本外文书。我走近她,包覆在T恤下的胸部与双腿一样完美,不过这个可恶的妖女,该不会没穿胸罩吧?
“请问你在看什么书?”
凉子一语不发亮出封面,英文书名写着《罗丝琳夫人与索罗门王的宝藏》,这本平装书光看书名就可以想象内容是什么。
罗丝琳夫人是一位国籍不明的女富豪,亦为熟稔古代史与神秘学的冒险家;名号听起来很响亮,说穿了其实是个小气吝啬的欧巴桑,环游世界期间经常重蹈为了获取一万美金却损失十万元美金的覆辙。以她为主人翁的《罗丝琳夫人系列》已经出版了二十集,在英语阅读市场一直十分畅销。主要作品有《罗丝琳夫人与北极洞》、《罗丝琳夫人与忽必烈可汗的黄金》、《罗丝琳夫人与三只灰色外星人》等等。
“这种书也能卖钱啊?我看二十一世纪前途无‘亮’了。”
“卖不出去就伤脑筋了,这套丛书的海外翻译版权已经由我投资的出版代理商拿到了。”
“喔,真是多元化经营啊!”
“本来是想卖给巷谈社,但他们这阵子也不景气,对新企划完全提不起劲。”
“景气真是愈来愈糟了。”
随口附和之后,我转移话题。
“己经傍晚时分了,如果到晚上还无法与陆地联络的话,也许船公司情急之下会通报海上保安厅。”
“也许吧。”
这个回答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如此一来,这次事件可能无法按照你所希望的方式获得解决。”
“这样才好,对大家都好,我们还是按兵不动,等直升机来救援吧!”
由纪子的语气显得尖酸刻薄;从刚刚一直像只鸭子在房内踱来踱去的岸本,此时停下了脚步。
“那么,如果直升机来救援,我们CAREER组就可以离开了吗?”
“等一下,岸本警部补,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深刻体认到,CAREER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不干扰能干的第一线上的NONCAREER。”
凉子以带刺的目光睨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岸本。
“你意思是我在扯泉田的后腿就对了?”
“啊啊、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岸本的头与双手同时挥动。凉子确实从来没有扯过我的后腿,这一点不讲清楚会显得不太公平,凉子只是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向危险的所在位置罢了。
此时传来敲门声,贝冢里美巡查前去应门,站在门外的正是巡航总监町田先生。他原本应该是位个性爽朗明快的人,现在却是满脸焦虑。
“舞者们都很害怕。”
这也难怪。
“他们表示想尽快下船,就算必须支付违约金也无所谓,我跟他们说先等客轮进港再说,但他们完全听不进去,甚至要求客轮直接航向距离最近的港口,不然就共同凑钱雇一架直升机来。”
也难怪町田先生感到困扰,这下总算遇到一个正常的反应了,从昨晚起接连发生惨案,如果有人还无动于衷铁定有问题。
“正因为处于这样的状况,才希望尽量按照正常行程演出!我已经劝到不知道该找什么理一由来劝他们了,是不是能够劳驾哪位警察先生小姐走一趟,安抚舞者们不安的情绪,各位意下如何?”
“这件事由我来负责。”
主动越俎代庖的正是岸本。
“为处在恐怖活动与犯罪阴影之下的善良百姓施以Mental·Follow,也是警察的重责大任,在下不才,还愿效犬马之力。”
什么Mental·Follow!我听得目瞪口呆,不过町田先生却是当场欣然表示“请您务必帮忙”,因此我也不便插嘴。凉子与由纪子都没有开口,我想她们站在各自的立场,一致认为岸本不在比较好,这样就不会妨碍搜查行动。
岸本才刚在町田先生的带领下,急急忙忙出门去执行他的“重责大任”,阿部巡查就交班似地返回,两手提着水桶,水桶里的游泳池水不断晃荡,反射着灯光。
“我把水提来了。”
“辛苦你了,先摆在那边的角落吧。”
我忍不住问道:
“请问这些水要拿来做什么用呢?”
“谁敢反抗我,我就叫谁两手提水桶到走廊罚站,我要是法官,一定会拿这个刑罚判处那些轻罪。”
凉子尚在东京大学法学院就读期间就已经通过司法考试。若是有心,培训之后可以立刻改行当律师,当检察官应该也没问题,不过法务省(译注:相当于法务部)大概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拒绝她任职吧。法官……就算是开玩笑也不敢想象,法院的走廊里,一群长得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男子提着水桶排成一列的情景,或许会让外国人对日本这个国家的印象大为改观。
室町由纪子嘲道:
“真出人意料之外,我还以为是你在自我反省之后,决定提水桶罚站呢!”
凉子不理会由纪子,逐自转向贝冢里美。
“能不能麻烦你拿茶壶烧些开水?”
“遵命。”
贝家里美巡查只手提起茶壶跑向水槽,打开水龙头。自来水一涌而出……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无论贝冢巡查怎么转动开关,顶多只转出一些空气而已。
“难道是停水吗……啊、有水了耶……哎呀!”
“啊——”的发音里成一长串,位子房内所有人视线前端的水龙头冒出的不是水,而是一种奇怪的流动物体。
乍看很像是银色的腹蛇,但在离开水龙头一接触到外面,就变得愈来愈粗,直径大约跟啤酒瓶差不多。
“水龙头这个名字取得真好。”(译注:西文的水龙头为“蛇口”)
思考回路的某一处似乎发生短路,我的脑袋浮现这么一段以粉红色文字写成的无聊想法,同一时间,银色蛇体滑溜地钻出水龙头掉落地板,无声无息地摆动扩散。
“趴下!”
所有人二话不说立刻听从凉子的话,我僭身扑向地板的同时,银色波浪掠过我的头顶,猛然划向半空;在惯性作用之下直接撞上墙壁,然后又反弹到天花板。
壁面产生龟裂,留下银色波浪撞击的痕迹,那是仿佛被冀刀重重破过一般的裂痕。我不禁打趣寒战,只差一秒……不、半秒,我的脑袋才不至于像西瓜一样被割成两半,而被割断的数十根头发散落一地。
“又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我立刻在地板翻了个身,银色瀑布从眼前急速落下,划开地板,又是千钧一发,我逃过了这断头台砍头一劫,这是世上糟到不能再糟的存在之一:会活动的断头台。
第三次逃不掉了!正当我如此心想,凉子的身形映入我的眼帘,水手帽不知飞到何处,扬起一头茶褐秀发,手上还提着水桶。
提着水桶的战争女神。
“吃我这招!”
凉子朝着迎面扑来的银色怪物泼出水桶的水,怪物闪得很快,大部分的水全洒在地板,溅起飞沫。
虽然只沾到一小部分的水,却产生剧烈变化。怪物的不固定的身躯喷出白烟,金属般的哀鸣震慑着地板到天花板,我不认为这只怪物具有声带,应该是跟蛇一样,摩擦器官发出声响的吧。
我弹跳而起,抓住另一个水桶,连桶带水丢向怪物,这次有大半的水泼中怪物。
怪物全身白烟直冒,在地板四处挣扎,身体明显缩小许多,水桶的水是从游泳池提来的,也就是海水,看来这只怪物跟蛄蝓一样害怕盐分。
怪物逐渐缩小,痛苦难耐地伸展并甩动部分身躯,银色刀刃胡乱挥砍天花板、墙壁与沙发,现场一群人类争相走避。
蓦地攻击停止,我站起的同时,看见银色流动物体正往门缝钻出。
Ⅱ
勉强站直身子的由纪子上气不接下气喘道:
“现实居然会有那种怪物……”
“且不论现实这玩意具有多少价值,你那双迂腐的眼珠子这次总算瞧清楚了吧。”
凉子从地板捡起水手帽重新戴好,我望着她,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道:
“时候差不多了吧,如果你对那只怪物有所了解,就请你告诉我们吧。”
“……也对,差不多是时候了。”
凉子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始加以说明。
据说这只银色怪物栖息在位于巴尔马河到亚马道河上游的热带雨林,原本就是生存于银矿的地底系处,尔后山洪暴发,银矿遭水淹没之际被冲进河川。形态为不固定形,与水相同,无论多窄的缝隙它都有办法通过与移动,身体是含银金属构成,欧洲人移民过来以后,它尝到了人肉的滋味,尤其是嗜吃抽干鲜血之后的人肉。
“……吃人的流动金属吗?”
“或者称为拉·佩诺拉罗斯塔‘活水银’。”
我听过无数远吸血鬼的故事,不过嗜吃抽干鲜血的人肉倒算是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