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左手方向看见那个指示出口的牌子了吧。”
“什么?”
“就是大井松田出口。”
“啊,看见了。难不成要从这里下去。”
“别担心,出口前面一公里处,有个兼做公交车车站的作业路段。你把车停在入口处,注意别让后面的车开进去。听清了吗,是入口处。把车停在能从干线上看得见的地方。”
“知道了。”
作业路段向左拐了个大弯儿。特别是这儿,在作业路段的中央部位,还有与干线隔开的栅栏和一个稍具规模的灌木丛。让他把车停在入口附近,我停在出口处的小货车正好位于死角处,他应该看不到。
“要来公交车的话就麻烦了,希望你赶快确认。”
“我会努力的。”
我虽这么回答,但一点儿也没有打算在此确认的意思。只要车里再准备一部手机,车里的同伙就能将最新消息通知给其他人了。他们一定会那么做的。就是说,他们已经通知同伴准备在前边交接了。这样的话,驶到前边去的同伙的车,应该固守在前方的御殿场入口处或姑泽、足柄这两个休息区埋伏下来了。我可不会先落在敌人的手中,然后才进行交接的。
“现在,车停下来了。”
如他所言,灌木丛那边,车前灯停止了移动,我的车头灯早就熄了,所以不必担心他们会发现我。
“我就要靠近出口处了,所以请在那儿稍等片刻。”
我一面争取时间,一面将视线落在起控制作用的表上。八点五十九分,就算那帮同伙的车在中井停车区,再有一分钟,也就能让他们止住脚了。
从停车区到干线汇合口,只有一道车线的空,如果两端的灌木丛一齐着火,应该很难通过的。
九点整。安装在起火器上的计时器开关已经启动了,镍铬合金线带着热,固体燃料烧起来了——
好了,交接开始。
我把手机拿在手里,打开了车门。
“好,确认完毕。咱们马上交接吧。”
“什么,现在,在这里吗?”
江波的低音一下子转成了高调门。
“只许有一个人下车,把验钞机插头卸下来,拿着手机,和老爷子一起出来。”
“但是,你人在哪里……”
“就在附近。快点出来,在哪儿交接,你们应该没什么好为难的吧?”
“真是个狡猾的混蛋。”
灌木丛那边,车里隐隐亮着灯。我拿出装着凹版、凸版和平版等各种刷版的挎包和塞了假钞的纸袋,还有蓄电池等,把它们放在准备好的小车里。
“我警告你,不要带家伙。下车后,让老爷子搜搜身。”
“小子……”
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再也不是方才的那种感叹了。
“我被你们抓去了个人质,怎么看都是我方不利得多。所以,这么点条件你就忍着点吧。如果你要说连这都办不到的话,我就回去了。——好了,电话给老爷子。”
江波一句话也没说。紧接着,电话中传来了老爷子那痛苦不堪的声音。
“……喂,别胡来。你,跟这家伙说什么了。”
“没什么。老爷子,拜托你搜搜江波身上。要是他带了什么危险家伙,我就没法靠近了。”
“这你就放心吧,他刚把左轮手枪交给开车的年轻人。”
还是吧,江波就是准备了家伙来的。
“满意了吧,小子。”
那凄惨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朵,原来电话又被从老爷子手中夺了回去。
“你要敢胡来的话,我就拧断老头的脖子,你等着瞧吧。”
“好了,这样就公平了。你朝着作业路段这边走过来,我也往那边去了。”
从灌木丛后偷偷一看,江波拽着老头,向这边走过来了。老头看起来是那么的衰弱,双腿很是无力,就像刚出生的小马驹第一次踏上大地,显得是那么的无助。
我推着小车,又往江波那边靠近了几步。转过灌木丛,江波和老头的身影,清楚地呈现出来。在旁边飞驰而过的车灯的照耀下,一会儿闪现,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浮现出来,逐渐地向这边靠近了来。
江波的手机已经不在耳边了,我也把电话放进牛仔夹克的口袋里,双手推着小车。
我在距离小货车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过于靠近敌人的车子,就太危险了。我足足留出了接近二百米远的距离。
“小子,先让我来确认一下假钞吧。”
江波怒吼着,声音足以盖过车子飞驰而过的声音。江波在我前方十米远外,甩开了抓着老头手臂的右手。老头软绵绵地、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江波抱着验钞机,晃着两肩,慢慢地向这边走了过来。老头好像连独自站立的力气都被夺走了似的,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使劲地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老爷子,我这就去接你,你再等一会儿。”
老头这才停止了挣扎。
我毫不放松戒备,在小车旁等着江波过来,工装裤腰里,别着护身用的功率高到极点的久违的高压电流枪。要是江波猛扑过来,我就用这个把他撂倒在地,抢回老头,然后像兔子般地逃走。
江波一直走到我眼前才站住,他吊着三角眼瞪着我,根本没看小车里装的东西。许是因为被我抢走了主导权的缘故吧,气得青筋一个劲儿地跳动着,像是在皮肤下面养了些寄生虫似的。
“钱呢?”
“每个袋里各放了一万张。你要在这儿一张张地数我可受不了,所以你瞧一眼就完事。”
“回头要是发现少一张,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听了这老一套的威胁,我不禁笑了起来,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小车上的纸袋。
江波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飞快地在小车前弯下腰,手小心地放在袋子上,窥视着里边。
“放心吧,里边没放什么高压电流枪。”
他一定是还记着上次佐竹被电流枪击倒的事。我都这么好心地告诉他了,他还是从怀里掏出手帕,用它包着手,像挑选彩票的顾客一样,极细心地拨了拨,挑出了几张假钞。
“那儿备有蓄电池,还有插头。你把验钞机插上检验吧。”
我一开始就料到江波会想方设法使交接变得对己方有利。特别是验钞机,离了电源可不行。我从没奢望过这帮家伙会好心地另准备个电源。
江波又瞪了我一眼,然后把验钞机插头连到蓄电池上,把挑出来的那几张假钞投进投入口里。
纸币顺利地从验钞机中通过了,飘飘地落到地上。江波抬起脚,把那张欲随风飘去的假钞踩住。我想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节约,而是害怕自己的指纹会留在上面。
“瓦楞纸箱里是原版。按您的要求,还放入了各种颜色的油墨的调配记录。”
只是,关于磁性铁粉的浓度,记录上可没写。因为没要求我写嘛。因此,他们即使印出了假钞,也不可能通过验钞机。
我一边紧盯着正在查看包裹的江波,一边把手伸进牛仔夹克的口袋里,按下了起火器的无线开关。再有大约三十秒,固体燃料就会一齐燃烧起来,至少一分钟后就会发生大爆炸。
我的心脏像疾槌打鼓似地直跳起来。为了稳住心神,我开始在心里慢慢地数数。
“那么,该把老爷子还给我了吧!”
说着,我脚一蹬柏油路,从抬起头的江波身旁跑了过去,奔到蹲在路上的老头面前。
刹那间,在前方二百米处,家伙们的车灯打成了远光灯。交接完成了,这回他们要出动来抓住我们了。灌木丛中,固体燃料已经生起火花,再有三十秒钟。
“喂,快跑,老爷子!”
由于距离干线的照明有段路,我看不清老头的脸色。我抓住他的手臂,扶着他的肩,就听到他在我耳边小声地叱责道“谁叫你来的,混蛋……”既然还有这份精神劲儿,就没啥好担心的了。
我揽住老头的腰,朝着小货车飞奔而去,背后的马达声大了起来,家伙们也动起来了。前方,江波霍地站起身,在作业路段中央等着我们。
江波狂吠着:
“小子,想跑!”
我把左手绕到背后,拿出掖在工装裤腰间的手工制造的高压电流枪,身子一闪,躲开了当胸扑过来的江波。两人相错时,我伸开手臂,把电流枪抵向他的脖子。
黑暗中,升起一大团银白色的火花。
江波的半边脸,被照得清清楚楚。但是,因为隔了段距离,没能给他什么伤害。计算出现错误了,再加大些电压就好了。江波一只脚在地上点呀点的,嘴角露出丝狞笑。我松开扶住老头的手,迅速弯下身,给他来了个扫堂腿。江波一没留神,冲我倒了过来。
我伸开胳膊,把电流枪抵在了他的咽喉上。江波慌忙想抽回身子,说时迟那时快,我按下了开关。
一片火花闪过,传来了一股焦臭味。江波呻吟着倒在路上。对面,黑奔驰车轮一阵轰响飞驰而来。
灌木丛中,燃起了火焰。接着——
一声爆响过后,树丛中的土四处飞溅起来。转眼之间,红莲花般的火焰就覆盖了整个作业路段。再多呆一会儿,连我们都会被烟雾卷去。真是绝好的时机。
连制造这个装置的我本人,也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停车区里,现在也应该是一片混乱不堪了。
我搀着老头,站起身来。奔驰车为了避开燃烧的火柱,来了个急刹车,车头猛地改变了方向。透过火焰帘子就见它摇摆着屁股,向路边的草地上冲去。
车子冲上了路边的断坡,就像占卜天气时用的木屐一样飞跃起来。
车子就那么转了个个儿,头朝下啪嚓一声在路侧带的一端着陆了。窗玻璃破碎的声音和金属的巨大的摩擦声刺痛了我的耳朵。
我用肩支撑着老头,目不斜视地向小货车跑去。才刚跑了有十米远,老头就像一个哮喘病人一样呼哧呼哧大口喘起气来。在照明灯的照耀下,只见他的脸,简直都皮包骨头了。他的脸色苍白,只有眼皮底下一片乌黑。
小货车的后门一直敞开着,我把老头扶进车里,一边反手关上车门,一边对老头叫道:
“开车了。抓紧点!”
我跨过座位,坐到了司机座上,发动引擎,挂了低档。眼睛膘了一眼后视镜,几个家伙正从翻倒的奔驰车里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看情形,是很难追上我们了。
我一踩加速器,发动了小货车。车轮空转了一小会儿,就飞射了出去。车速之快让我感觉自己仿佛被车座吸住了一般。我就这么驶入了高速路上。
“你们就瞧着吧!”
我一面在后视镜里搜寻着江波他们,一面大声地叫着。这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老头的嘶哑的声音。
“……高兴得还早了点。你知道他们一共来了多少辆车。”
我换了车线,越过了一辆又一辆乌龟爬般的车。并没有看见全速追赶而来的车。
“你总是爱瞎操心,老爷子。后面追赶而来的车子,我已经在中井停车区的出口处给他们备了厚礼——起火器,他们肯定已经被阻住了。”
“跑到前头去的家伙呢……你,打算怎么摆脱。现在他们肯定得到通知,说这辆小车……已经逃了……”
老头声音时断时续,充满痛楚,让人无论如何都不忍再听下去。
“老爷子,你放心吧,快躺下,这些,我早都考虑周全了。”
话虽这么说,可老头绝不是那种就此能安下心的人。他从座位中间伸过那骨节突起的手,虚弱地抓住了我的牛仔茄克的一角。
“……五十二辆。以江波为中心,他们固守住了所有的出口和……停车区。你说,你怎么逃离高速……”
“别说了,老爷子。没问题,我没准备用这辆小货车甩掉那帮家伙。”
老头抓住我的牛仔茄克的手松开了。
我在前边的高速路旁,另外准备了一辆车。所以,必须登上路边的堤坝,爬过护墙。没关系,就老爷子一个人,我还是能背过去的。
“……对不起,仁史。我成了拖累了……”
“好,别再说话了,躺会儿吧,就快到了。”
“不如我早死了的好……那样,就不会拖累你了……”
“说什么呢,这又不是你的错。”
老头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这显然不是因为疲劳或虚弱的缘故。
“我真没用……连咬舌自尽的勇气都没有。……我也知道会给你添麻烦的,可我就是没用……”
“别胡说了,老爷子。”
“……我不仅把幸绪的父亲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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