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事情。”
“你?我?你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张仲文就是天蛇,天蛇就是张仲文,这是
在你一出生的时候,我死去的时候就决定下来的。你不是天蛇,你就不是张仲文,
告诉我,你是谁?”
“我?你?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在你死的时候,天蛇就没有了,在我生
的时候,张仲文就出现了。命运有决定的时候,也就有被决定的时候。我要决定
我的命运。”
“你能决定你的命运吗?”那大蛇生气了,浑身颤动起来,“我和你玩一个
游戏吧,如果你能找到真正的我,我就让你留下你的心……如果找不到……你就
会被我吃掉,我和你从新做回天蛇,从此后不再受这人世的摆布,感情的骚扰,
不再争论,好么?”
“我有选择吗?”
“没有。”
昏黄的天空,滴血的云朵,时间静止下来。大蛇飞入云天之中,好似流星一闪;
小小的张仲文站在四周朦胧的地面上,好象一个要在空旷的舞台上做单独表演的
演员。他在等待着冥冥之中自己的选择。
天上下雨了。不是水,而是一片片五颜六色,缤纷零乱的花瓣。天上的云盘旋
聚集,渐渐幻化成一个裙带飘扬,鬓发交结的六手飞天,眼波流转,妩媚妖娆;
她甜美欢乐地笑着,手腕上的金铃叮咚悦耳,脚上的银环朗朗做声。她从用两只
手从扯下云朵,撕碎揉搓,挥扬间就是形状不一,色彩纷呈的花瓣从半空中撒落,
顷刻间音乐迷离,满天花雨……那每一片花瓣落到地上马上生根发芽,抽枝散叶,
一朵娇艳的花就开放在张仲文眼前。没过多久,那原本干燥空阔的大地上已是群
芳漫漫,艳海生涛。
“你要考虑好啊,御天魔曲结束之前,你要是还找不到自己的人生之花,你就
会变成我,变成蛇!”
张仲文站在花丛中央,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胸膛,生怕自己的心会被夺走一样。
他周围千姿百态,芬芳美丽的花随着空中飘扬的旋律仿佛也都在翩翩起舞,而那
空中的飞天,花瓣也是越撒越急,只见她的身形随着乐声和舞姿的变化,逐渐分
出六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飞天来,游入花从对张仲文微笑招手,似乎要他到这里来。
“你还在等什么?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孩子冥思苦想就可以找到的吗?”
张仲文紧闭双眼,苦苦思索。
“你看啊……这就是人世的繁华,众生的美妙……你不就是喜欢花吗?你不是
喜欢这些美好的东西吗?你想在这里寻找你的人生不是吗?你还在犹豫什么?来
找你的花啊……你自己的花!”
张仲文的站在那里,耳边想起了水的晃动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浮了起来。
世界变成了透明的,似乎什么都没有,而又似乎什么都有。
在他正对面是他熟悉的人,宽阔的胸膛,洁白的双臂,一双深黑的眼睛凝视
着自己,慢慢张开臂膀,薄薄的嘴唇轻轻开合。
“你是在浪费时间……你想放弃这个机会吗?”大蛇的声音带着恼怒。
醍醐清梦花雨急,明明灭灭舞飞天。朝为欢颜夕待死,怎是造化予人嫌!……
这就是人的一生,你那么喜欢就来这里寻找你选择的人生啊,做你的人啊!”
张仲文还是没有动,但他抱胸抱得更紧了。
“你为什么不动?你为什么不来找你的花啊?”大蛇焦急万分。
张仲文低着头,没有任何声音。
骤然间天地一片漆黑,飞天遁入无形,花朵的颜色消失了,化为一堆沙砾。
大蛇的眼睛在高空里闪出两道光,直射张仲文,它很是满意地说:“你自己放弃
的,不是我没有给你机会。”
张仲文抬起头,直视那黑暗里的自己,那大蛇的眼睛,脸上是欣慰的微笑和自
信的骄傲。他摇摇头:“我没有放弃。”
“什么?”
“你看……”张仲文张开肩膀。
黑暗里他的怀中有那么微弱的一点,就那么一点点,有如萤火虫般大小的光亮
在闪烁。他用手心托起它,放到自己的眼前,观察,那是一朵纯白色的,娇小的,
没有根没有叶的花,悬浮在空中,花苞好象心脏一样在跳动起伏,随着那一鼓鼓
的波动,淡淡的,毫无杂质的光散射向四面周围的空间。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花……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我不再是你,你也不再
是我,因为我有了你没有的东西;我不再需要到你的世界里去寻找我的人生,因
为我的心已经给我了,你看,这就是我的花,我的心之花。”
“心之花?”
“对,心之花。”
六点钟的时候,动画片变形金钢开始了。笑梅和杨立功没有听见张仲文从楼
上冲下来的声音觉得很奇怪,双双上楼到他的房间里去看他。只见床上的张仲文
睡得死沉,脸上美滋滋的,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哈拉子流了一地。看他睡得香,
也不忍心叫醒他,笑梅给他盖好被子,就和杨立功出去了。
“看来他今天真是玩累了。”杨立功下楼的时候感叹地说。
“你们去哪儿了?”笑梅好奇地问他。
“参女崖……走了好久啊。”
小文不在他俩也对动画片没有兴趣,笑梅似乎不着急学习,杨立功也乐得和
她说说话。他们谈了一会儿高中的情况,笑梅找来瓜子,他们一边磕瓜子一边说,
很是高兴。后来杨立功问笑梅:“那参女崖上的故事是真的吗?”
“怎么,又听小文给你讲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了?我发现你再和小文学一阵子,
也可以混个半仙当当了。”她自己没有吃那些瓜子,而是熟练地用手指剥开瓜子皮,
取出里面的瓤放在盘子里。
“嘿嘿,他讲了,可是没有讲完。”
“讲到哪里里了,我也会讲的。”笑梅说。
于是笑梅一边剥瓜子,一边讲那个故事给杨立功听。
“那姑娘告诉王宝她叫绣红,两个人在窝棚里安了家。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怎
么办,那绣红就让王宝找来一个碗,她把自己的那颗珠子放在碗底,撒上一把豆
子,就见那碗里的豆子一下就满了起来,沽沽地象水一样喷出来,顿时间满地都
是豆子了。绣红叫王宝把豆子装起来,拿到集市上去卖。很快他们家就富裕起来,
也盖上了间象样的房子了。可是他们夫妻二人不是贪财的人,都很努力干活,那
王宝开了一片地,绣红就在家里做针线活,两个人的日子过的非常和美。”
笑梅讲起故事来不象张仲文那么爱夸张,故弄玄虚;而且说话时带着少女沉净
的美。
“可是这事情很快就叫黑心的地主白眼狼知道了,他还以为王宝几个月没有回来
是饿死在林子里了呢。他听说王宝还从林子里带回一个漂亮的老婆,心里就起疑,
于是连夜就带了一帮狗腿子来到王宝家,叫叫嚷嚷地要他开门。”
“那白眼狼原本是要向王宝讨债,想把他抓回去继续做长工的,可是一看见绣红,
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是那鬼脖子山里水池里的仙女吗?而且她还有一颗宝珠!这
白眼狼一下子就起了怀心,他想把绣红据为己有,他就让手下的打手去捆王宝和
绣红,几个大汉一拥而上,想下死手。可是那绣红拉着王宝,一抽身就不见了,
那几个大汉扑了空,白眼狼很是着急,一怒之下就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回到家
他越想就越窝火,第二天没等天亮就找了一大帮人进山去搜王宝和绣红。”
“那王宝被绣红拉着一眨眼就来到了山里,那绣红对他说:‘王宝哥,我对你说
实话,我其实不是人,我是一棵棒槌,住在石砬子上,看你心眼好想和你做长久
夫妻,可是我们人参在天亮之前的一个时辰里一定要变回人形,一会儿天就要亮
了,我身上的这颗珠子就是我,你带在身上快些跑吧……要是跑不了,你就是把
我给了那个财主,我也不怨你。”
“王宝说:‘那哪能啊。我和你是夫妻,说什么我也不会把你交给别人。’”
听了这句话绣红满意地一笑,一晃就不见了,只剩那颗红珠子在他手心里乱跳。
王宝就往深山里跑,可是那白眼狼很歹毒,早就在山路里布置了人,把王宝给捉
住了。二话不说就要抢他手里的珠子,王宝情急之下,一口就把把珠子吞了下去。
那白眼狼一看,气得直跳脚,他喊:“你吞下去我就没有办法了吗?我要把你的肚
子挖开,把宝贝掏出来!”
讲到这里笑梅似乎也不愿意再讲,杨立功皱眉头说:“不会真的是……”
笑梅苦笑着点点头,“……于是白眼狼就把王宝的尸体往山沟里一扔,带着人回
了家。”杨立功乍舌,心想这里要是听小文讲,他一定会详细描述一下那杀人和穿
肠破肚的全过程。
“那白眼狼得了宝贝,放在家里怕人偷,又怕遇见比他更有钱有势的人给夺了
去,真是坐立不安,想了好久想出一个办法来,他也学王宝那样把那颗宝珠吞到
肚子里;还没等他想这下就安全了,他身上就开始发热,肚子里就象着了火一样,
很快这狠毒的老财主浑身冒烟,真的着起火来,那大火就连用水浇都浇不灭,很
快白眼狼在惨叫中就被烧成了一堆焦炭,黑灰中一颗红珠子飞了出去,在门外变
成一个姑娘。那姑娘哭着指着白眼狼家的大门,一甩袖子一把大火就在房前屋后
着了起来,很快那老财主家被烧了个精光。”
后来很多人看见绣红在山里四处寻找王宝,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再没有人
见过绣红,可是每当天晴朗的时候,那砬子下的水池子里,心地善良的人就会看
见一个红衣服的姑娘,头上还带着一颗闪光的珠子,倒映在水中。一双大眼睛好
象在哭,让人看了也跟着伤心……后来那个砬子,就被老人起名叫参女崖……”
笑梅讲完了故事,脸上多了一丝感伤,显得她的脸孔更加清丽。杨立功看着她,
不禁低声地说:“怎么是这样一个凄惨的故事啊?”
“故事就故事呗……”笑梅把她剥好的瓜子瓤交给杨立功:“一会儿小文起来要
是嚷嚷没看到动画片,你就给他吃这个,他就不罗唆了。”
而杨立功盯着笑梅却在想:“如果说人参女就是这个样子,其实就是让人死了
也是愿意的……”
杨立功高考这一年,天象下了火一样;刚刚进了六月天,长衣长裤就穿不
住了。白花花的阳光整日直射在大街小巷上,晒得人不敢出屋子,花草都打蔫了。
而此时此刻,在班级里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游的杨立功面临着高考的生死线,他
现在属于那种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一类人,如果在剩下的的一个月里励精图治
拼死一博的话,说不定还能发挥出色,走个一般本科什么的。那时候的高考要比
现在残酷的多,也不象现在那样成为一种现象,就算是升学率在省里都比较优秀
的重点高中,也不过十个人里能有三四个人能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而已。
可是杨立功的压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生活的环境是一个由高级知识分
子组成的家庭,虽然他的母亲和继父以及诸多亲戚都没有在嘴上说什么期望的话,
可是若是他高考落败的话,想来自尊自立的他在家里颜面何存?他不想人在背后
说他的闲话,他也想给自己的母亲争一口气,所以他只有更加苛求自己能够在这
最后冲刺的几个星期里能创造奇迹。于是无形间家里就笼罩了一层紧张压抑的气
氛,杨立功的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们都对杨立功眉开眼笑说话小心,就连他四岁弟
弟的小宏都停止了哭闹,笑茹也不敢放开声音听四大天王的歌曲了。
然而最杨立功的高考最为放心最为不挂怀的就是张仲文。他似乎对他哥的前
程十分之有把握,对大家的慌乱报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恶意嘲讽态度。
他初中毕业后保送上高中,不需要参加中考,所以他早早就给自己放了假,在到
他师傅那里去之前,天天在家里打游戏机,裁剪花枝,吟风弄月,煞是逍遥快乐。
这一天晚上他正躺在床上看一本日本黄色画报,兴致盎然处突然他的二舅乔月明
推门而入,皮笑肉肉不笑地进来,接着是他舅妈,他大舅和大舅妈,还有自己的
爸爸妈妈……他吓得把书往屁股下一塞,故作姿态地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你
们……?”
最后进来的姥姥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众人将张仲文围
在中间,各个都慈眉善目,温柔体贴地看着他。
“你们地下党员开会也不用到我屋里来吧?”张仲文好笑地说。
他二舅乔月明最先发话,声音很低,鬼鬼祟祟的:“小文,二舅平时对你怎么样?”
“除了求人的时候说话绕弯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