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是冥冥之中灵魂的共鸣,不需要借助任何具体的语言,却仍可以准确的表示出来。
目光下意识的一点点游移,最终定格在身体的右侧方向——一大片被迷雾半笼半罩着的丛林。那是一片生长得极为葱郁茂盛的林子,无数尽情伸展的枝叶错落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绿色的天然障蔽,仿佛皇宫的高大围墙般,而那一棵棵参天大树就如同守卫。
就连那无所不在的弥天大雾,也几乎无法透进去。
来——来这里……来啊……
在这里……
那轻风死的地语声又细若游丝的缓缓传来,轻柔飘忽得让人无法分辨出那是不是错觉。
不过,仔细听,却可以听出那声音似乎比先前清晰了一点点。
那一刻,我敏锐的发觉那诡异的声音是发自树林的最深处。
呼唤声还是幽幽的飘荡入耳,空虚而捉摸不定,就像是……灵魂的呼唤。
脑中的神智不知怎么的,忽然变得有些恍惚起来,就连思考都不若先前清晰,而是逐渐模糊;我抬脚,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呼唤声不由自主的走向丛林,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无声的引诱我往那里走。
为什么要走进去……我有雪迷茫,可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仿佛那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脚似的。
就在我即将要被那飘忽虚无的呼唤声引入林子时,“啪”的一声,脑袋上就被人毫不客气的赏了记生脆的炒爆栗。虽然冷不防挨了这么一下,又惊又疼的,可却及时的唤回了模糊的神智。
“你白痴哪!叫你跟着点,你往哪里走……?”回过头来,就一眼看到苍震那后娘般傲气凶狠的尊容,边呵斥着边一把扯了我的衬衫袖子就像拖麻袋似的往前拉:“卡走啊……慢死了!”
被他毫不怜香惜玉的又拖又拉得连连踉跄,我终于忍不可忍的一巴掌拍掉那只险些把衣袖扯下的爪子:“你不要乱拉,我自己有脚可以走……对了,刚才的那片林子是什么地方?”
那阵奇怪的呼唤声虽然很轻柔模糊得就像是梦呓,但我敢肯定那绝非是自己一时的错觉。但更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并被那古怪的声音所诱惑得险些迷失了神智,而苍震却什么都没察觉?!如果说那是有人在暗中做法,那么依苍震的能力以及修为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除非——那人的修为远在苍震之上!
“林子?!”前面正“走”着的苍震闻言忽然停下脚步并回头,害得喉头紧跟着的我收势不住,连叫都来不及就直直的撞了过去。反应敏捷的策了策身子闪开迎面而来的“人肉炸弹”,他难得好心的顺手拉了一把因惯性而险些摔个五体投地的我。
“那树林是一片禁地……是个连魅刹大人都不能随便擅自进入的禁地!曾有不信邪的冒失者闯进去欲一探究竟,可却都是有去无回。”回首凝望着身后那片葱郁苍茂盛的丛林,苍震脸上的表情不再傲慢自大,而是变得凝重起来:“据说那林子里保存着冥王有关的重要事物,关系到可以使王重生复活的天大秘密……不过这也只是听说而来的,至于真假——”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恢复神色瞪了我一眼:“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废话呢……快走啊!”
撇配嘴,我有些不情愿的跟上前面离去的人影,一面却又下意识的回头深深望了眼那片被漫天迷雾笼罩着的树林——和冥王有关的事物?那会和我所听到的奇怪呼唤声有什么关联吗?!
……
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大约就是在苍震说到第十三次“快到了”的时候,眼前的景色不觉间起了变化。
一路上,我所入眼的皆是荒凉的山坡和乱石以及遮天盖地的无边迷雾。可现在,那迷雾逐渐不再那么浓郁,而是转变为丝丝缕缕的淡细烟云,若有似无的;而荒凉的山坡和乱石也不再那么随处可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从刚没过脚背的野花杂草。
我有些惊愕的吸了吸鼻子,刹时,一股花草特有的清新香气窜入鼻隙……这气味,是花草的气息没错,可仔细闻着却又依稀感觉好象有哪里不一样般。就像是其中夹杂了点另外淡淡的什么气味——一种古怪而不舒服的气味。
正怔愣间,远处的某个方向有隐约的萧声传来。
大约是因为距离吧,那萧声远远的听着让人觉得模糊而不真真切。虽然好听悦耳,那么的行云流水般自然,可那悠扬的萧声里却流露出一种哀哀的悲怆和淡淡的忧伤,就仿佛一个在天地之间不甘的游荡了千百年的魂魄到最后却只能在月下无奈的长叹一声……
是他,是夕夜的萧声没错!我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谁——?!”一声低沉的厉喝,随后一道黑衣人影倏然现身挡在我们前方。
49。第四十九章
黑衣曳地,面容清秀,神情肃杀如寒冰……
那神情,那衣着,怎么有些眼熟呢……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黑衣男子不正是我第一次遇见夕夜时,他身边的黑衣人之一吗?!
“我是来找夜那家伙的。”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冰冷,苍震一笑,笑容温文优雅,可那口气却和优雅一词全然不搭边。
嘿衣人不语,那寒冷如冰刃的目光直直地定在我脸上。有戒备,也有敌意;他虽未发一言,可我却从对方的眼神中清楚的读到“这里不欢迎人类”的信息。
因着他不退让的冷漠,气愤一时有些僵硬。
敛去笑,苍震挑高了眉毛,眼中明显的闪过一抹不悦。一向狂傲自大得几乎什么人都不放入眼里的他,此刻竟然有人敢不买他的面子,况且那人还是他同伴的一个手下,这叫他如何不愠火呢?!
“主人说让来着请进。”忽然多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原来,嘿衣人的身后不再的何时又闪出一个人影来。
虽然长相不同,可这个如鬼魅般冒出来的人也一样是黑衣曳地,年龄也是很年轻,面容清秀,甚至连神情也是如出一撤的冰冷肃杀。
若非五官的差异,我还以为那两个人是双胞胎呢……
萧声悠扬,远远的从淡细的烟云深处丝丝缕缕的传来,虽然并不清晰,声音也不是很大,却有种久久缭绕于天地间、荡气回肠的感觉。
尤其是在这个死寂而凄迷的世界,仿佛就像是绝世而独立的一个人,没有人可以陪伴,而只能用幽忧的洞箫声,自己吹给自己听……
第一个黑衣人听到同伴的传话后,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外的神情:“可你知道吗,那个女的是——”
“人类。”他的同伴回答:“可这是主人的意思!”
闻言,黑衣人默然无话。他明显是很不欢迎我和苍震的,尤其是我这个“异类”,可主人的话却比圣旨更凛然不可违抗,随意心中纵然有所不甘也只好默认了。
越往前走,萧声也就越清晰可闻。
我微眯着眼,着魔了似的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见,心中耳里却只在意那萧声。
记得在废园那夜,我落入血姬之手时,他也是吹着这样悠扬哀伤的萧声,自树枝间对我回眸淡淡地一笑——
谁说只有女子才能回眸倾众生?他的回眸一笑不同样也倾倒了我,更使得我自那时起变将“莫夕夜”这个名字刻进生命!
“人已经带来了,主人。”两个黑衣人恭敬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一阵清冷浓郁的的花香迎面扑来。
我惊诧的抬头,却一眼望见一丛开得正盛的红梅——这个时节,这个地方,居然还会有梅花盛开?!而且还开得那么旺盛美丽,无数殷红似血的梅花傲然挺立在枝头,毫不吝啬的喷吐着撩人的清冽冷香。
我不由又抽了抽鼻子,眉峰微微一蹙——那勾人魂魄的香气之中害羞还搀杂着另外的什么气味……同我先前在花草中所嗅到的一样,都有种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夹杂着……
那究竟是什么气味……?
“你不该来的!”悠悠的萧声戛然而止,倚靠着梅树盘腿而坐的人眼也不抬的说,声音冷漠一如他身上如雪的白裳。“快回到你的世界去吧!”
陌生的语气,冷淡的神情,恍若一盆刺骨的冷水将我先前的激动和雀跃浇得半点不剩;虽然此刻彼此间只有几步之遥,可我刹那间却觉得相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无法触摸……有枯涩的哀伤从心底缓缓地溢出,是令人绝望而窒息的冰冷……
见我站立着不动,夕夜缓缓回首、抬眼——一双清俊而冷厉的眼眸正好对上我的凝望。我或许应该在他终于肯抬眼正视我的时候说些什么,可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就那样默默却又哀伤的望着他。
……
许久,他才移开眼,闭目,仿佛不愿再与我对视:“苍震,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要是魅刹知道你私下带外人来这个地方,那一切就不好收场了!”
双手抱胸,苍震笑得不怀好意:“你不是曾宣称她是你的人吗?我以为你会很高兴见到她的……”“笑话!”夕夜猛然起身,莹润的白玉洞箫在他骤然收紧的手指间“咔”地一声一断为二,“那不过只是我的一句玩笑,怎么能当真……那些自私愚笨的人类我厌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上一个人类的女人?!”
……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听到那冷漠的话时悄然碎裂。
……是心碎的声音吗?
我死咬着舌尖,有血腥的味道刹那间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一如我沥血的心……
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我听错了呢?可——可若是听错的话,为什么却那么清晰的回荡在耳边!
莫夕夜……夕夜……我不敢相信你真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以前那些温柔的眼神怎么可能会是玩笑呢!!怎么可能……
“真是个绝情的家伙!你——”苍震还想说什么,却被闪身逼上来的夕夜厉声打断,“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出现在这个地方,”说到这里,他一笑,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残忍和冷酷:“当然,如果你不介意这个女人成为这些花草树木的花肥,我倒很是乐意留下她;要知道,年轻女人的血肉可是最顶级的上好肥料呢!”
……
沉闷的空气中,梅花的冷冽香味还在不断的缭绕着,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来。
我苍白着脸,静静地听着,而后缓缓转头望向身旁不远处那丛开得正盛的梅树,只觉得指尖冰凉,直冷到骨髓。
明白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觉得那搀杂在花草中的古怪气味是什么了。
是血与肉的气味……
50。第五十章
天幕一片灰蒙蒙的,无边无际;仿若一个久病不愈的患者,死气而阴郁。
梅树下,花香袭人。醉人的花香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微微的血腥和死亡的气味……
视线又移至那张清俊却冷酷的脸上,我茫然的看着,却只觉得那张容颜逐渐模糊起来,变得有几分陌生,陌生得就像是一个刚打了个照面的路人。
以前那个对我笑得很清淡、很温柔却又带着些忧郁的如月男子,此刻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一点一点的抹去……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样。
冷,好冷啊……为什么我居然会突然觉得很冷呢?就像是整个人被冷厉的冰从里到外给冻结住了;冷得无法动弹无法思考……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哭不出来的感觉是这样难受啊……!
“很好!”苍震忽然轻叹了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没头没脑的说:“我还以为你会成为第二个革非呢。可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第二个革非——这话是什么意思?!革非不是他们的同伴吗
可这一切,我现在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追究了。此刻的我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而后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或许这一切不过是场过于真实了些的噩梦,梦醒后就会没事了吧?
我木然地如此想,以至于怎么被苍震拉走,又怎么被送回那个属于我的人间世界时,皆一概不知。
哀大莫过于心死。我虽然还没有心死,可却已经被冻结起来。
平生第一次如此这样爱了,却是爱上一个伤我至深的鬼魅男子。纵然这样,可我却不后悔。先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
当我从黑暗中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路旁步行道上的一排长椅上,就是那种专供走累了路的人歇脚的长椅。
抬头看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黑了。夜色深沉,七彩的灯光将这个有着近20万人口的都市给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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