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报了警,一阵警笛声由远至近。
传说中出警时的大张旗鼓是为了震慑罪犯,而我看来,上级部门来检查之前一般都会事先通知下级单位。
我悔恨交加,我辜负了国家和学校对我的培养,虽然培养到一半没培养下去,但我现在希望能够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警笛渐渐消退远去,虚惊一场。
她没有报警。莫非她没有看到我?虽然她没有望远镜,但我架在窗前那么大个照相机不可能看不见啊。
难不成她有意把这事捂在肚子里,是她那双血手更见不得光?还是为了日后勒索我?
想到这,我不免有些担心,得赶紧想个办法,把照相机里的照片好好藏起来,这些偷拍的照片不管被谁看到,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可我还是舍不得丢掉它们。通过对自己这个怪癖的分析,我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心理上变态的一面。因为有些连环杀手也喜欢保留被害人的物品,这些物品最终都成为他们定罪的铁证。
我想到了一个藏照片的绝佳地点,心怀满足地合上了眼皮。
第二天,对面的窗帘依然拉得严严实实,我莫名地失落起来,把生活寄托在偷看一些不认识的人身上,确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更可悲的是,我对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好感,竟有些离不开这个被我偷窥的女人了。
我想到公园去散散心,好在悠闲的环境中为自己的将来做一番打算。不能这辈子就和照相机过了,天天偷拍人家的行为是不对的,顶多顶多也只能算是兴趣爱好。
突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很龌龊,从单反相机的初学者发展成为偷窥狂,仅仅用了二、三周的时间,是不是我天生就拥有比别人更强烈的好奇心和偷窥欲呢?
去往公园的汽车站上已排起了一小队人,我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一个卖苹果的小贩推着平板车,大声喊着:“又大又甜的红富士苹果,不甜不要钱呐——!”
听见这么自信的广告,等车队伍中的中年妇女们骚动起来,让身后的人帮自己占着位置,围上小贩七嘴八舌地还起价来。
我对这样的广告词深恶痛绝,就像方便面盒上的“绝不含防腐剂”,建材上的环保标贴,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一位大妈拿起一只红得发紫的苹果掂了掂,问小贩:“这苹果保证甜吗?”
小贩仰着脖子,自豪地答道:“保证你甜,不甜不要钱。”
大妈放下手中的苹果,犹豫片刻后,对小贩说:“那么你给我秤两斤不甜的吧。”
众人哗然。
趁乱之际,一位男青年挤了我一下,我一个踉跄,他顺势钻入前方的空档,试图插进候车队伍。
正在此时,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血光四溅,挑着苹果的大妈们尖叫起来。排着队的人纷纷四散开来,汽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一时间乱作一团。
当我反应过来,低头一看,不由往后倒退一步,方才插队的青年躺在血泊之中,脑袋上一个大窟窿正“嗤嗤”地冒着血泡,不知名的盆栽植物被压在了他身下,地上一大滩烂泥中夹杂着几片破碎的瓦砾。
我急忙抬头望向路边的大楼,办公大楼的玻璃外墙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大楼所有的蓝色玻璃窗都紧闭着,唯独三楼一扇窗户在微风中摇曳,一个长发的黑影一闪而过,像有个人刚从那里离开,而我所站的位置恰巧在这扇窗户的正下方。
众人都以为发生了高空坠物的意外,大妈们扯开嗓子朝高楼大声嚷嚷着。
但直觉告诉我,这并非意外这么简单。据我所知,那一层的办公室没有租出去,长期闲置着,不该有人在那扇窗户的地方碰落盆栽。
我不忍再多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人,躺在那的本应该是我,插队的青年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不恰当的地点,他抢占了我的位置,成为了我的替死鬼。事实上,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一切,可能源自于昨晚的那起事件,她没有向警方告发我偷窥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想要隐瞒什么,想必这次事故是让我闭嘴的一次警告。
我想到了那个进入她家再也没有出来过的男人。
规划人生的计划被破坏后,我继续着无趣的生活,对自己的前途也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每天仍用镜头注视着对面房间里的女人,就像有人喜欢吸烟,有人喜欢自慰一样,我也很难戒掉这种明知是不好的习惯。
取牛奶的时候,我翻看了邻居家的报纸,发现车站的那个青年死了,对于高处坠落盆栽的原因,警方仍在进一步追查之中。不过老实说,这位被砸中的青年要是没死,那才是天大的新闻。
看到这个消息,我后背一阵发凉,手一抖,牛奶瓶跌了粉碎,远处两只野猫扭过脑袋,贪婪地看着地上乳白色的液体。
我跑回家中,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避免再有第二次意外事故发生在我的身上。
对面的女人远比我想的狠毒,车站的事故是一次针对我的谋杀,我侥幸逃过一劫,我想去报案,可要是警察问起事情的起因,我偷拍邻居的事情恐怕也要曝光了。
自此之后,不论白天黑夜,我都把窗帘拉起来,镜头从窗帘的缝隙中伸出去,自己躲在这个昏暗的密室中,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楼下的野猫凄厉地嘶叫着,嘴角的毛被鲜血粘结成一撮一撮,最终它倒在绿化丛中。
我看见它喝过我那瓶打翻的牛奶,牛奶里被人投了毒。
如果说车站的事情纯粹是意外的话,那么我的牛奶里有毒,进一步证明了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一定是她。
我近阶段的人际关系也仅限于她,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想要杀我。而这一切又都发生在我的偷拍被她发现之后,这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吧。
如此美丽的女人竟会有这样歹毒的心,让我对她的感情灰飞烟灭。
除了购买日需品和饮用水以外,我尽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买水主要是因为我家的自来水喝起来味道有点怪,我怕水被下了毒,所以用矿泉水解渴。
我的窥探依旧如昔,只是我不再抱有爱慕的幻想,怎样的一个女人能漠然地杀人,我想要弄明白她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一日,她忽然变得焦躁不安,光着脚蓬着长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像是在寻找某件东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我的窗户。顿时,她那张略显惊慌的脸,在镜头中慢慢舒展开来。
躲在窗帘后的我,明知她无法看见,可她诡异的表情还是让我冷汗直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后,她翻开黄页打起了电话。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两个身穿蓝色制服的搬运工将一台冰箱搬进了她的屋子。
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奇怪的是她将冰箱放在了卧室之中,正对着我的窗户,仿佛在向我炫耀她新买的家电。
难道这就是她的交流方式吗?
那台冰箱此后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因为她卧室的窗帘再没有合上过。
那天晚上开始,我终于等到了日思夜想的那种景象。
她穿着性感的蕾丝内衣,在床上摆着撩人的姿势,她高耸的双峰一起一伏,像在向我发出召唤。那微隆的小腰妖娆地扭动着,眼看她的翘臀就要从那条紧绷的小裤衩里挣脱出来一样。她的皮肤雪一样白,在昏柔的灯光下,迷人的胴体就像被烤脆的鸭酥皮一样泛着光。
这个比喻可能是因为我肚子饿了的缘故,不过秀色可餐应该说的就是这个景象吧!
我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我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就像在看成人电影一样,期待着她还能再精简一下身上的衣服。
她来到冰箱旁,十指像抚摸爱人般在光滑的表面游走。她的双手移到内衣前面的搭扣上,我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快要涨破了,一动不动地保持着现在的动作。
镜头中的她,像只小猫般舔着嘴唇,像是在刻意挑逗我。
她并没有如我所愿解下内衣,而是从内衣里取出了许多记事贴的磁铁薄片,她将磁铁薄片一块块地摆到冰箱上,放上去之前,她时不时会舔上几下。
我的眼球充血得厉害,一股热血涌上了我的脑门,两只鼻孔就快挡住沸腾的鲜血了。
当她把磁铁薄片全部放完之后,她晃动腰肢围着冰箱转起了圈,时不时抬起一条腿摩挲着冰箱,又或是弯腰用臀部贴近冰箱。她的一只手慢慢去打开冰箱上部冷冻室的门,当她慢慢扭头望向那里面时,一瞬间,她的表情怔住了,就像见了鬼似的颤抖起来。
这个表情,我曾经在车站的大妈们脸上看见过,那时,她们看到的是死人。
我调整光圈,想看清楚冰箱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令她这般恐惧。
她没有完全打开冰箱的门,以至于我无法做出和她相同的吃惊表情。
她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和勇气才关上了冰箱的门,激情像是被这个冰箱封藏了,可这个冰箱并没有插上电源。
直到她去睡觉,我依然没有想出冰箱里的东西是什么。
她每晚都会进行一次这样的舞蹈表演,将我的欲火点燃到顶点的时候嘎然而止,最后以注视冰箱里的东西这一举动作为艳舞所特有的收尾,再给我几分恶心。这恶心程度就好比你在夜店和一个美女调情,小便时,突然发现隔壁位置站的正是你的女伴,之前的欲望一扫而空。
整整六天,她就像被定了时的木偶人,一天一遍跳着舞,无规则地摆放着那些磁铁薄片,一天一次看着冰箱里的东西。
照相机记录下了一切,反复看了几遍后我的好奇心越发膨胀起来。我的欲望渐渐被好奇所替代,我想看冰箱里的东西胜过了想看她的裸体,或者说,我可以接受一起看了。
一天,我在看之前拍的照片时,记起了那个曾经进过她房间的男人,我没有看见男人出来,会不会他还在她的房间里呢?要是有个活人住在她的房间,是没法躲过我的镜头的,除非他生活在卫生间这个死角里,或者就是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一个美女在浴室中肢解了一个男人的身体,将他的身体分批装进每天都要丢弃的垃圾袋中,而把他的脑袋放进冰箱里。那位杀人的美女也许精神上出了问题,每晚看到男人的脑袋后,她才能安心地去睡觉,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天天陪在自己的身边,再也不会出去鬼混了。
听过这个俗套的故事吗?之所以我会想到它,是因为我曾有过怀疑,莫非冰箱里是那个男人的尸体?
反正这样一个行为怪异的女人,碰上一个我这样的摄影师,发生什么怪事都不足为奇。
第七天,她没有再跳那惹火的舞,起床后她穿了一身火一样的红色长裙,挎上一只同样鲜红的皮包,出门去了。
之后三日,我在照相机前苦苦等候,等来的竟是一个震惊的消息。
天边传来隆隆雷声,一场大雨即将席卷上海。
公寓楼里那对演技一流的小夫妻熄灯入睡,我估摸着应该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但她已是第三个晚上没有回家了。
突然门外的走廊里响起了清脆而又急促的皮鞋声,脚步到我的门口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三记有力的敲门声。
我心头一紧,是谁会在深夜来敲我的门呢?
我赶忙把照相机连同架子搬到角落,又蒙上了一块布,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大声问着门外的人:“谁啊?”
这些天来我第一次开口和人说话,嗓子没有放开,听起来反倒像被吵醒的嘶哑嗓音。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我们是警察,今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刑事案件,有些事情需要向你核实一下。”门外的男人说道。
我打开了门,看见外边站着一胖一瘦两位身着制服的警察,莫非我偷拍的事情被发现了?我最多算游走在道德和律法的边缘,我虽然违纪过,违规过,可从来没违法啊!最恶劣的事情也就是在我十岁那年揍了隔壁的一个小流氓。
咦?他什么时候穿上这身制服了?难道是来要报仇的?
瘦警察向我出示了证件,继续说:“麻烦你穿好衣服,立刻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东西正等着你去看。”
他好像没认出我来。
“什么东西?”我不禁感到奇怪。
瘦警察有点不耐烦,催促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现在赶快去穿好衣服。”
我刚要转身去穿外套,那名胖警察探头朝暗淡的房里扫了眼,我取过门旁的外套有意无意地挡住他的目光,生怕被他看到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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