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碰到了,那我们就一起等吧,等到雪停了,我们再一起找路出山吧。
只有这样了,哎,锁儿锁儿,你怎么了,醒醒……
别叫了,已经死了,要是雪怎么一直下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有人动手将山窝中死人的尸体丢到外面,活着的人都挤了进去;不断的有人死去,不断的有尸体被扔出来;又有人跑到尸体旁边,伸手去剥那衣服鞋子;有人叫喊着过来阻止,但是更多的人跑了出来,开始剥取尸体身上的衣物;有的人剥着剥就委倒在地,刚刚还是剥夺者瞬间就变成了被剥夺对象,光溜溜的尸体躺在雪地上,好几具尸体都睁着眼冷冷注视着这世界。
风吹的更猛了,雪花也更密了,一面巨大的筛子在天空摇晃,纷纷扬扬地透过天网堕下的不仅是血花,还有寒冷。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刀,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回头看看山窝里的人,犹豫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全身在抖,而且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寒冷。有个声音颤抖着问:“你,你,你要干什么?”
太饿了,真的,太饿了……!这也是肉啊!那人喃喃地说。
不行,虎子,你不能干这种事情。
老子不想死啊,老子还没有活够啊,不吃他你给老子吃的吗?
没有人说话了,而且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手里也提着刀斧铲等工具,他们默默地聚到一个刚刚被扔出来的尸体身边,再一次互相打量着。终于有人猛地一斧砍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另外几个人也开始动手。从上望下去,只能看到他们的手臂疯狂地挥舞着,已经冰冷的血液仍然可以飞溅,将雪地上染得鲜红。最后那几个人都抱着一大块肢体走了回去,只留下了支离破碎的一具尸体。很快就有肉被烤熟的香气传了出来。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开始从那具尸体上斫肉。胳膊腿很快就变成了骨架。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砍别的尸体,骨架越来越多,山洞中有人喊道:那些刚死的人好砍,身体还没有冻僵。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象一群饥饿的野狗疯狂地吞噬着同类的尸体,被分解的肢体零乱地散在地上,触目惊心。他们的动作越来越从容,甚至有人用雪仔细地擦拭着砍下来的肌肉;人们似乎已经陷入了颠狂中,有人一边看着一边狂笑,有的人虽然在哭但是下手却毫不见慢,有个人提着刀走向一具尸体时,摔倒在地一动不动,紧跟着他的人已经一斧砍了下来,那人惨叫一声:“我还没死呢!”然而好象没有人听到,又有几个人围了过去,等到人散了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剐了许多肌肉,却还没有气绝,手脚疼?得不停乱摆。
最惨不忍睹的事情开始了,一个被剥离了肌肉的尸体从山窝里抛了出来。他们已经懒得去外面砍尸体了,他们不停地打量着对方,看谁快要不行了就围过去,被围住的人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吓得连眼都不敢闭。惟恐一合眼,自己就做了别人裹腹之物。每个人都惶恐地看着其他的人,火慢慢地灭了,天也黑了。
王风低下头不去看那悲惨的场面(他已经闭上眼了,无法再闭一次),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前面那些人是逃荒回家的东水村人,后面来的是西水村在山里挖药材的人。因为饥饿和寒冷,活着的人开始吃死人的尸体,接着西水村的人因为害怕东水村的幸存者将来说出去,可能等不及他们死去就杀而食之。人啊,有的时候贪婪攫取的本性和动物别无二致,毫无疑问,这里也是三十六个阵地之一。
王风伸手拍了拍许焕,许焕向他扭过头来,王风摸出一张五更送魂符示意他自己要送亡灵了,许焕点了点头。王风打燃了火机,将符纸凑了过去,风依然很大,火苗被吹得左摇右摆,始终舔不上符纸。许焕凑过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背过身挡住了风,两个人会意的一笑,温暖的友情荡漾在眼光中。王风将符纸点燃,火焰升腾起来的时候,王风吟道:“尘归尘,土归土,由何来,至何去!”他松开手,燃烧的符纸盘旋飞舞在空中,逐渐燃尽。王风和许焕同时睁开眼,不由大吃一惊。
两个人还在原地,不过不是在林场中的空地,而是在刚才那被白雪覆盖的山梁上。而且这次不是意识中的到达,而是真正地站立在土地上。雪下得很大,已经淹没了两人的脚,刺骨的冰寒象一把把利锥轻触双脚,痛痒交加,这可是真真切切的。王风急忙将所有的符纸都抽出来查看,脸色也苦了下来。许焕在一旁迷惘地说:“就这么一会儿没睁眼,就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怎么这里好象刚才意识中的那个鬼地方啊?”
“唉,刚才太着急,本应该烧送魂符的,却烧了一张离魂符,现在我们不仅没有将引来的亡灵送走,而且还真正地来到了他们中间。”王风无奈地一摊手说道。
“什么?”许焕大怒:“这里可是三十六阵之一,还是快走吧。等一会儿看守阵地的人来了,凭你我两个人都白给。”
王风张嘴想说什么,目光却投向了许焕的背后,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下来。许焕奇怪地想回头望,却猛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王风会有那样的表情了。
王风的背后慢慢升起一个身影,脸色发灰,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正向王风走了过来,一双手举了起来缓缓朝王风的脖子伸去,速度很慢很慢,手臂上的肌肉所剩无几,已经凝固的血块随着他的动作纷纷落到地上,透过王风双腿的缝隙,身后的那双腿上仍然留着斧凿后的痕迹。许焕向四周看了看,有几具尸体正从地下爬起,还有几具骸骨正从山坡下朝上移动。
糟糕,一定是在说话时,让亡灵嗅到了生气。王风的毛孔乍的大大张开,随后又紧紧封闭,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许焕却一步踏了过来,伸手紧紧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现在我们已经陷入了阵中,想要回去就必须离开这个阵。我喊一二三,咱俩个一起深呼吸,然后你闭上眼就和我跑,只要不出气,亡灵就找不到咱们,你记住了没有?”
王风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可是这回可没有龚大伟给带路了。这些东西虽然动作缓慢,但是因为在死前就知道自己死后的命运,怨气远比以前那些鬼大多了,一旦被他们抓住,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许焕坚定地望着他说:“虽然我不会你的那些法术,但是我读过关于这个阵的资料,大概了解一点逃跑的路线。反正你也没有办法,只好赌一赌了!你不想和他们一样吧?”
王风扭头看了看已经逼近的僵骨,长叹一声:“哥哥,我把命就交到你手里了,别忘了小时候谁欺负你,都是我第一个扑上去帮你的!”许焕不由得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就收敛了笑容说:“闭上眼,我要数数了!”
王风一横心,闭上了眼,耳听得许焕大声数到:“一、二、三!”他猛地张口大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就感觉到许焕紧紧拽着他左冲右突,耳边响起僵骨们愤怒的呼呼吼声,从他们的嘴里吐出的气流嘶嘶有声,好象毒蛇吐信一般,舔在自己的脸上冰凉冰凉。有一只手摔在了他的脸上,生疼。有什么东西粘糊糊地沾在了鼻子下面,王风提鼻子一闻,一股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许焕终于停了下来,喘息着说:“现在可以呼吸了!不过不要睁开眼睛,你拉着我的手千万不要松开,不然万一把我留在这里还好说,把你留在这里我可就罪过大了!”
王风立刻弯腰下去,干呕了几声问:“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还没有离开阵呢?”
许焕说:“阵已经离开了,但是我们人现在还在这里,如果不能回去的话,可就真的是孤魂野鬼了。你回念回魂咒吗?”
王风摇摇头,又想起了许焕看不见,就又补充道:“那是高级别法师才能学的东西,我这样的阴阳爱好者是没有足够的法力驾驭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咒文。”
许焕哦了一声,王风听到他已经平缓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忍不住问:“是不是必须会念那个才能回去啊?”
“对,这样吧,王风,已经到这步了,如果回不去反正也是个死,还不如冒险一试呢?而且我感觉沈容和周楚楚她们那里出事了!我们得尽量快地赶回去!咒文我倒是知道,不过我更没有法力,还是我告诉你,你试一试吧!”许焕说。
“靠,我以为我就够不知天高地厚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狂妄。那你就告诉我吧,只要你不怕我死后,吸你的精魄。”王风闭着眼睛说。
许焕哼哼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你且俯耳过来,待为师秘授于你。”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互相紧握了一下对方的手,王风将耳朵凑了过去,许焕急促地说了一些极其拗口的句子,王风一边听一边皱眉。许焕又重复了几遍说:“记住了没有?”
王风没有说话,嘴唇翕动着默默念诵,卡到中间的时候问:“佛度嗄??后面是什么来着?”许焕又给他念了一遍,王风点点头说:“我开始念了啊,你抓紧我的手,我可不想睁开眼的时候,却是拉了一副僵骨回去的。不过我更不想发现我死后就我孤零零一个人,呵呵。”
他开始大声朗诵那咒文,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土地开始震动,有东西从雪野上拔地而出,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脚,而且那双手还继续向上摸索着。王风更大声地念出了咒文。
咒文念完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已经可以听到身边有空洞的脚步声,以一种单调的节奏朝他们迈了过来,也不知道有多少。那双手已经摸到了王风的大腿,王风使劲想摆脱它,但是那双手却越抓越近,一股股的臭气由上至下传来,王风不由皱紧了眉头:“我知道我早晚会死,不过从来没想到居然死在一个这么臭的人,不不,是鬼的手里!早知道这样,当初应该好好修炼一下法力的。”许焕握着他的手也开始颤抖,声音里也掩饰不住惊恐,或许他的处境也和王风一样吧:
“你再念一次,集中你所有的意念在咒文上面,据说意念可以增加法力的!”他紧紧抓住了王风的手,一种尖锐的痛感由王风的手背直传肩膀和大脑。王风忍住疼痛,不去想抓着自己的僵尸,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咒文的每一个字上,缓缓的开始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除了腿上的那双手,还有许多手已经触到了他们的身体。
咒文的最后一个字才刚刚念完,那些触摸他们身体的手刹时就停止了,然后是充满怨恨的呜咽声响起,似乎那些亡灵们不甘心就这样放走猎物。许焕松开他的手说:“好了,可以睁开眼了,我们回来了!”
王风睁开眼睛,两个人立在刚才请亡灵的地方一动不动,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风吹过,全身都战栗了起来。王风这才发现,自己和许焕的身边都是高达一人的旋风在跳跃,这时正逐渐向下沉去,那旋风中间竟然是一张张的脸。最后那旋风都停止了,哗啦啦散在地上变趁了一个个小土堆,那张脸却还在土堆顶上凸现着。
王风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上面都是旋风夹带着的尘土,他和许焕使劲抖着,惟恐这些尘土再变成什么鬼灵精怪。就在这时,从汽车的方向传来周楚楚的一声闷喊。
夜晚的风很大,王风和许焕走后,周楚楚就将车门紧紧闭上,车窗也摇了上来,打开了车里的空调,气温的升高暂时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看着车外王风和许焕渐远渐去,走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周楚楚突然觉得他们的身影是那样的沉重。她叹了一口气,眨眼间两个人消失了。四周静悄悄的,尽管暖风一股股在车里盘绕,周楚楚仍然打了一个寒战。她打开了CD,悠扬的音乐飘了出来。
那是一张吉他弹奏曲,动听的旋律加上琴师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使周楚楚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她将座椅放低,躺了下去,看看后座上昏迷不醒的沈容,不由开始回响这两天来的经历。从碰到王风开始,连续几天来他们都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来进行思考,直到现在,才能够系统地整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笑逐颜开,都说女孩子的心事是最难猜的,确实如此,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因为太疲惫的缘故,又或许是想通了什么,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头一歪,在音乐声中昏昏欲睡过去。 恍惚间她到了一座古老的村寨,吊桥上一群人正在追赶一个乞丐,那乞丐脸上乌七麻黑的看不清年龄,套着无数件别人抛弃的衣物,手里抓着一根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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