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谈论那些事的时候,你在美国的事当真不怕调查吗?”
“……”
“你说呀,到底有没有短处?请从实说来。如果真有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就必须趁早想办法。”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要刨根问底,倒也有件难以启齿的事。”
“什么事?”
“这个……”
“莫非是我俩干过的那等事?”
“……”
“太令人吃惊了!”
“太太,请原谅。当我饥寒交迫时,才万般无奈……若这事被调查出来,确实挺麻烦的,因为这会令人联想起在新宿和你的交易。”
弦间在向清枝求救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手中的杀手锏。
“我越发不能把那美许配给你这样的男人了。”
“那些旧事现在不论怎么处理都是抹煞不掉的,我们现在已是一根藤上的瓜了,请你设法阻止山岸去美国。”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只要高道不撤销命令,谁也没有办法。”
“太太你求他撤销不就行了吗?”
“我若求他,不让他怀疑你我的关系了吗?”
“你不能撒手不管,难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墨仓最亲近的人不就是你吗?”
“前些时候是谁说要‘泰然自若’来着?”
“老话休提。现在是不要那位调查人员去美国。”
“也不是没有一个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
“就是你以前说的,情死。”
“嗯?”
“和那美一起服安眠药。”
“药物会不会影响胎儿?”
“有的药物没有致畸作用。再说,受药物影响是在怀孕初期。”
“服药能使墨仓中止调查吗?”
“你们服药后,让那美给墨仓挂电话,就说:既然爸爸不允许我同他结婚,那我就在阴间和他在一起。谢谢爸爸多年的养育之恩,这是女儿给爸爸的最后一次电话。我料他接到电话后准会着慌,他会想:你俩已到这般地步,估计是不可阻挡了,自然会同意你们结婚的。那样,派人去美国调查也就无意义了。”
“说得在理。”
就算他们调查清楚了,但只能同意这桩婚事。他们对留美生活的某些怀疑不致成为致命伤。
对弦间来说,真正惧怕的是他们清查自己在日本的生活史。所以说,在美国的暧昧生活吸引了调查人员的注意力是因祸得福。
下一步就要争取那美配合演好这出戏,为了同弦间结婚,那美肯定会不遗余力的。
7
和弦间联系过后,清枝不觉对自己倒错的心里感到惊异。作为那美的母亲,本应全力阻止女儿嫁给这等卑鄙无耻之徒,但是,自己不仅没有那样做,反而在极力撮合他们。
勿庸赘言,这是因为对方抓住了自己的短处。尽管当初并不知道那美与弦间的恋爱关系,但自己毕竟曾偷偷摸摸买得和他在肉体上的愉悦和满足,并为爬上现在的宝座,进一步得到了弦间魔鬼般的协助。虽然那个协助没有用言语挑明,但从他提供协助之日起,弦间就不是握着清枝把柄的恐吓者,而是她的同犯了。
同犯的存在常常孕育着危险,但那美已经被弦间牢牢地握在掌心了。那美腹中的孩子稳稳地锁定着弦间与墨仓、弦间与清枝的关系。
清枝自成为墨仓高道之妻后,感到周围有许多敌意的压力。要确保这一地位名副其实,她就必须铲除掉所有的敌人。为此,她要借助弦间的一臂之力,以毒攻毒。倘若是甩不掉的同犯,勿宁与之为伍。最初清枝是如此算计的,然而现在却不是算计了,而是死心塌地地视弦间为自己最可靠的盟友。为了那美,而且对自己今后的人生来说,弦间都是个绝对必要的存在。
清枝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卷进了弦间的漩涡,她同弦间一度为性伙伴,被他拴套住并非因为性爱的余波,而是巨大的“命运共同体”所带来的结果。
弦间说的“一根藤上的瓜”非同于“同归于尽”那么悲观,而给人以一种共同开辟未来的“战友”间的精神鼓舞。现在的清枝已不再是为了自卫,而是为了不让弦间在战斗行列中走失而结成了统一战线。
8
就好像算好了夫妇入室就寝的时间,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了。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只是有限的几个人。清枝急忙抓起话筒,不一会儿,神色就大变了模样。
高道意识到异常,忙问:“谁打来的?”
“不好了!是那美打来的。”
“这时打来电话,有什么急事?”
“说是和弦间一起服了安眠药。”
“什么!”高道慌忙从清枝手中夺过话筒。
“那美吗?是我,怎么回事?”
那美抽泣着说:“爸爸,请原谅。结局只能如此……”
“冷靜些,那美!说是你服了安眠药,真的吗?”
“因为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爸爸的许可,所以我决定和康夫一起去死。现在已经服了药,想跟爸爸赔个不是,对不起,爸爸。有康夫在身边,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觉得未出世的孩子太可怜了。”
“胡说些什么!现在在哪儿?弦间的公寓?”
“我困极了,眼皮上就像挂了铅坠。”那美的话语明显混沌了。
“那美,要挺住!我马上就到。你在哪儿?千万不能死!你在哪儿?”
“爸爸,再见。妈妈再见。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美!喂,那美!”
看来是通话的时候药物发生了效用,那美的声音消失了。但是,电话线仍然通着。
“立即请电话局查清挂电话的户头,越快越好!”
高道的面部抽搐着,从床上一跃而起。作为墨仓集团统帅在任何情况下都未失矜持稳健的高道,今天第一次在清枝面前露出了慈父本色。
虽然这是作戏,但若剂量稍有失误,可要弄假成真。清枝心里惴惴不安,憋得几乎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因为电话线路是通着的(实际上是有意的),所以电话局能够探寻到打电话的场所。大约在30分钟以后,就找到了发话地——弦间在皇家饭店租的一个房间。饭店工作人员用万能钥匙打开房门,但见那美和弦间依偎着昏睡在一张双人大床上。早有人叫来了急救车,把两人送到医院进行抢救。好在发现得及时,没有出现意外。昏睡了一天一夜以后,两人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那美腹中的胎儿也都正常。
此事使平素从容自若的高道受惊非常,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顺从的娇女竟倔犟得选择了情死。
高道招来山岸,吩咐道:
“上回让你对弦间的调查不必再搞了。”
“就是说不去美国了?”
“是的,没有必要再深入调查了。”
“是小姐顺从了?”
“正相反,我决定同意她嫁给弦间。”
看来,山岸没能立即领会墨仓的意思。
“现在不可能将他们二人掰开了。而且,对方的身份已经大致清楚,没有必要进一步揭他的老底来伤害那美。总之,他虽不是个正经货,总不至于杀人越货吧。”
自诩明察秋毫的高道哪里料到这几句漫不经心的话语竟挪揄般地击中了弦间的要害。弦间正是在他的疏忽之下侥幸脱险的。
第十一章 企业间谍
1
弦间终于和墨仓高道见面了。墨仓财团在日本财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就是对日本的政界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而弦间能与该财团的头号人物会面,这一事实本身就说明弦间取得了胜利。
如果没有和那美的关系,弦间对高道来说恐怕还不如路旁的一块石头。只有作为那美的配偶,才被允许“谒见”。虽说玩的是佯装殉情的把戏,但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命归黄泉。正如算计的那样,这背水一战奏效了。
在殉情事件基本上得到解决的第二个星期天,弦间被叫到了坐落在田园调布的墨仓正邸。在宛如日本统治阶层寓所一样的高级公馆群中,墨仓公馆的结构格外豪华,比起实用功能,更让人感到其设计师为炫耀房主权势的独到匠心。房屋主体是一座拥有宽广庭院的钢筋混凝土的三层建筑,它的四周由铁平石①筑起的坚固围墙保护着,而主体建筑本身如同一座雄伟壮观的城堡。事实上,当地的人们都把这个公馆称作“墨仓城”。 ①日本长野县一些地区出产的一种板状节理发达的岩石。
院子前后各有一个大门,前门只有来客和主人进出时才开,除此之外均关闭着。在弦间按指定时间前往的时候,正面那森严的铁门已经大敞着了。走进大门,只见前院绿草如茵,沿着用黑白小石子组成镶嵌花样的铺石路到正门要走相当一段距离。
绿叶滴翠,山石清润,幽静沉寂。不知从何处飘来微微的薰香。这并非公馆主人所为,而是空气中本身所含有的一种与自然界和谐的芬芳。
大自然给予万物平等的惠泽在这里似乎仅向富翁点头微笑,就连空气中的芳香、太阳的光芒都和弦间生活的环境不同。所有这一切都是以金钱的力量所买下的。
来到这儿,人们会切实感到:都市里的自然景色现在已经完全成了富翁的伙伴。
当弦间站在墨仓公馆的门前仰望着那充满威严的建筑时,两腿不由得颤抖起来。然而,今天能立足于此地,并非由他人背来,而是依靠自己的双腿脚踏实地地走过来的。
公馆内死一般寂静,好像连只看家狗也没有,但却使人感到从什么地方投来了观察的视线。如果没有许可,当然连大门也不可能进入。
弦间终于走到了门厅前。厚重的西式门扉上垂挂着狮子口叼衔着的圆环。
正在弦间把手伸向这门环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种声音:
“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弦间惊愕地回头一看,一个70岁上下的白发老妪正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
弦间想:“她就是名叫阿贞的老女仆吧。”
刚才感到的视线也许是阿贞的吧!说不定从弦间进来的时候她就一直隐蔽在大门附近密切监视着。弦间此时感到这个老妇也许成为阻挡今后前进道路的最大障碍。
阿贞把弦间带到了客厅,让他在此等待片刻。客厅的角落有一个装饰用的壁炉台,上面陈列着似有来历的古盘陶器;墙上挂的绘画也都是原作;竖着巨大犄角的北美驯鹿标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弦间。室内的每一件装饰都仿佛是巨额纸币堆积而成的珍品。然而,这一切都似乎拒绝弦间的到来。以阿贞为首,这所公馆中的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不欢迎他,就连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冷飕飕的,与弦间的肺腑格格不入。
说是等候多时了,可墨仓高道却迟迟不露面。
“等着瞧!马上叫你为采取这种方式迎接我而后悔。”
冷遇的气氛激起了弦间的天生逆反心理。此时,阿贞再次走进客厅通报:
“老爷驾到,请站起来!”
弦间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心中暗忖:
“对方毕竟是名闻遐迩的墨仓高道,因为是我要娶他的女儿,且是初次相会,所以起身迎接也是理所当然的礼节。”
走廊上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身穿和服便装的高道和一脸冷淡表情的清枝走进了客厅。
高道悠闲地坐在了弦间对面的沙发上,紧接着清枝轻轻地坐在了高道身旁。
“我是墨仓。”
高道嘟囔似地自我介绍了一句,然后正面盯着弦间,目光咄咄逼人。弦间浑身感到一种来自说不上来的威严的压力。据说高道今年65岁,但看起来却年轻得多,他那紧绷绷的细长身材像是青年时代锻炼的结果,脸上的肤色好像充分得到了阳光的照射,这也许是因为经常打高尔夫球的缘故。
“我叫弦间康夫,今天是为令爱之事……”
“有关你的事我首先要说清楚,我并非是想你才抽出宝贵的休息时间,我是作为那美的父亲不得已才见你的!”
“实在抱歉。”
“事到如今,为那美的事再说三道四也无济于事,可那美是在非常优越的生活环境里长大的,在她身上我们花了很多钱。说句失礼的话,请问靠你的薪水能养得起那美吗?”
“那美自从与我相识以后生活方式有所改变,她决心和我携手共同创造新的生活。现在虽然清贫,但我想如果打好了基础,很快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弦间忍耐着来自高道的威严压力答道。
“如果打好了基础?结婚难道不是打好基础之后才该办的事吗?不过对你说这个也无意义,现在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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