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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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惊奇-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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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兰斯基的嘴巴张了开来。
  而埃勒里继续说:「是的,很疯狂,查兰斯基先生。」
  埃勒里又说:「霍华德偷了迪德里希·范霍恩保险箱里的两万五千元,犯了另一条诫律:『不可偷窃』。」
  埃勒里接着说:「在星期天凌晨亵渎艾伦和马蒂·韦伊在菲德利蒂的坟墓,霍华德犯了另外两条诫律:『要记得安息日、保持安息日的神圣』,以及『必须尊敬父亲和母亲』。」
  他微微笑了一下:「我应该把『幽谷中的圣保罗教堂』的奇切林牧师找来,因为这里有关安息日方面,我需要一些专家的协助。这条有关『安息日』的诫律,是『十诫』中的第四条——而罗马天主教徒和路德会教徒则把它列为第三条,但是犹太人、希腊天主教徒和大部分新教徒都认为它是第四条——所指的,是以色列的安息日,也就是星期六,我想,以色列人把安息日定于星期六,是因为早期的基督徒要把安息日和每个星期天要纪念耶稣复活的『主日』隔开来。我现在好像想起来,这种一天安息日、一天复活日的纪念方式,从耶稣复活以来,或即使从使徒保罗断言基督徒不用受犹太教安息日的束缚以来,己经实行了好几个世纪。不过,这没关系。对霍华德——这位基督徒来说,安息日是在星期天,而他对父母不敬的时间,正是星期天的凌晨。」  
  埃勒里又说:「爱上莎丽,把她带到范霍恩在法利赛湖边的小屋里和她上床,霍华德犯了另外两诫:『不可贪恋他人妻子』以及『不可通奸』。」
  接着,很快地,埃勒里进入他所说的第九项罪行,他说:「霍华德否认他拿莎丽的项链要我去当,犯了另一条诫律:『不可作假证』。」
  现在,在场的人都被这怪异的事情镇住了,就算他们说得出话来,他们也不会开口。
  埃勒里又继续说下去:「昨天晚上,当我坐在霍华德的车里,在路上,把这九块碎片拼起来,我问自己一个很自然的问题:这一切,会不会只是巧合?有没有可能,霍华德所做的这些事,只是凑巧刚好破了『十诫』中的九诫?然而接着,我就不得不这样回答了自己:不,这不可能;如果说,这样一串如此吻合地触犯了『十诫』的罪行,仅仅是偶然发生的,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因此,这九诫是有计划地被触犯的;是以『十诫』为线索,经过了预先设计,有步骤地实施的。
  「但是,霍华德如果触犯了『十诫』中的九诫,」埃勒里叫道,「他不会、也不可能停止。十才是完整的,而九不是十。剩下的一诫——也是将会被触犯的一诫,是在其他九诫之上、现代人认为最符合他们的社会理想的一诫:『不可杀人』。十才是完整,而九不是十。由于第十诫是禁止谋杀,我知道,霍华德正是要把它留到最后,作为他反叛世界一连串行为的高潮。
  「霍华德要杀的人是谁呢?当我想到霍华德的外在行为以及他的内在心理,答案立刻出现。霍华德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他觉得自己要的是什么?因为,依我这外行人的想法,科恩布兰奇医生,霍华德根本就没有真正地爱上莎丽,他只是以为自己爱莎丽。他要的是——他以为自己要的是——迪德里希的妻子。而阻挡在他们中间的人是谁?只有迪德里希。只要除掉迪德里希,对霍华德来说,他就可以得到迪德里希的妻子。至于想杀迪德里希,最后却误杀了莎丽,逻辑上来说,应该只是一场意外的悲剧,基本上并不重要。
  「不过,就算你从心理学的角度思考,你也会发现,迪德里希就是被意图谋杀的对象。事实上,从十年前我在巴黎认识霍华德开始,我就毫不怀疑一点,就是:霍华德自童年以来就有强烈的恋父情结。他对迪德里希·范霍恩的祟拜,是赤裸裸而不容置疑的。霍华德在巴黎工作室里的雕像,都是宙斯、亚当、摩西——那时候就有摩西了——但在根本上,他们都是迪德里希。十年后,我亲眼见到迪德里希本人,我才知道,这些神像不但在精神上代表了迪德里希,连外形也和迪德里希的外形一致。
  「霍华德的整个成长过程,无可避免地造成他对于那些具有父亲形象的事物的崇拜。这些历程包括:从婴儿时就被不知名的母亲遗弃、被一位强壮有力的男人收养,这个男人成为他的养父、养母兼守护神。就像俄底浦斯【注】一样,霍华德的心里存在着弑父的种子。因为,当这个具有父亲形象的人拒绝了儿子,把爱转移到一个女人身上,而且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爱,便会转变为恨。就在那一刻,这颗弑父的种子开始发芽:当迪德里希和莎丽结婚的那天晚上,霍华德发生了第一次的失忆症。然后,霍华德『爱上』这个偷走他父亲的女人!你可以随时纠正我,科恩布兰奇医生,但我认为这根本不是爱,而只是潜意识里一石二鸟的企图——一方面,惩罚那遗弃他的父亲,再一方面,通过摧毁他父亲和那造成他被遗弃的女人之间的关系,他可以重新获得他父亲的爱。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惊人的事实:在计划消灭这背叛了他的父亲的形象时,这孩子使用了一个方法,凭着这个方法,在计划进行的过程中,他还可以谋杀另一个父亲形象!」
  科恩布兰奇医生一脸疑惑。埃勒里趋身向前,直接对这位精神病专家说:「在这个家庭里,由于她那位决心跟随耶和华的狂热原教旨主义信徒丈夫,克里斯蒂娜·范霍恩一直——从霍华德小时候到现在——都沉溺于《圣经》里的句子。霍华德,在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不受那像父亲一样的上帝观所笼罩?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这件『完整的犯罪事件』的完整性:通过刻意触犯『以父之名』的上帝的『十诫』,霍华德摧毁了自己心中最伟大的一个父亲形象——上帝。」
  埃勒里瞥了断线风筝似的霍华德一眼,然后用非常非常柔和的语气说:「现在,你们可以知道,先生们,霍华德整个的行为模式,是一种不平衡心理的行为模式。
  「我不知道你们这方面的专家,怎样称呼霍华德的这种精神失常状态。不过,我想,就算一个外行人也可以明显地看出来,霍华德把『十诫』当做一系列犯罪的模式,把谋杀作为整个犯罪的结局,并且分别在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情况下,持续地照着这个模式行动。他需要的,是合格的精神病医生的诊断,而不是法律的审判。
  「这个人完全不应被视为一般的杀人犯,如果你们喜欢,可以说他是:犯罪精神错乱。我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重述我刚刚所说的这些分析,以及提供《圣经》方面的解说——如果这么做能够帮助霍华德,回到一个属于他的地方,也就是精神病院。」
  接着埃勒里看看迪德里希,然后又把眼光移开,因为迪德里希正在哭。
  有一段时间,除了迪德里希的哭声,没有任何其他声音。过了一会儿,连迪德里希的哭声也停了。
  检察官查兰斯基望着科恩布兰奇医生。
  查兰斯基清了清喉咙:「医生,您对……对这一切的看法如何?」
  那医生说:「我还是暂且不要让自己涉入这件案子,查兰斯基先生。我还需要很多时间来……呃嗯……调查。」
  「好啦!」那检察官把手肘靠到膝盖上,「从检察官的立场——先不管他的律师会如何介入——大家如果没有进一步的问题,我将会准备随时提出诉讼。」
  达金警长说:「康哈文化验室那边怎么说?」
  「是的,达金,刚刚在我们开始之前,我接到他们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初步的化验结果。他手指间的四根头发,已经被化验证实,是范霍恩太太的。他指甲内搜集到的采样,化验室认为,是范霍恩太太脖子上的。就事实来看,人毫无疑问是他杀的,而在法律上,我想也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而且,老实说,目前我并不很在意,他究竟是明知道她是范霍恩太太,所以把她杀死?还是误以为她是范霍恩先生,而将她误杀,因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能提出他杀人的动机。事实上,他也不是第一个杀了自己通奸伙伴的通奸者。事实上,」接着,一种类似微笑的表情掠过这位检察官的脸,「我觉得,这比起那些有关他憎恨什么父亲形象的说法,更容易成为杀人的动机。好吧,我想就到此为止吧……」
  查兰斯基准备起身。
  霍华德说:「你现在就要带我走吗?」
  大家都愣在那里,仿佛霍华德工作室里的朱庇特塑像突然开口了。
  霍华德在看——不是看查兰斯基,也不是看埃勒里——而是看着达金警长。
  「把你带走?是的,霍华德,」达金很难过地说,「我恐怕,我帮不了你了。」
  「他们带我走之前,我想先做一件事。」
  「你是说,你想上厕所?」
  「天下最老套的诡计,」查兰斯基微笑,「这对你不会有帮助的,范霍恩,或是——韦伊,是吗?这整栋房子里里外外,都被我们的人包围了。」
  「不是说,他疯了吗?」验尸官格鲁普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是要逃走!」霍华德说,「我能逃到哪里去?」
  格鲁普和查兰斯基都笑了。
  「你们为什么不肯听他把话说完!」是迪德里希,他站了起来,脸部肌肉抽搐着。
  霍华德还是用同样平静、理智的语气说:「我只是想到楼上,我的工作室而已。」
  有一阵子,没有人开口说话。
  「你想做什么,霍华德?」达金警长终于开口。
  「我再也看不到它了。」
  「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查兰斯基,」达金说,「他不可能逃走,而且他也知道这点。」
  检察官耸了耸肩:「看管嫌犯是你的工作,达金。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他上去。」
  「你认为呢,科恩布兰奇医生?」警长皱着眉头问。
  精神病专家摇摇头:「绝对不能没有带枪警卫的陪同。」
  达金犹豫了一下。
  「霍华德,你究竟想到你工作室里做什么?」埃勒里问。
  霍华德没有回答。
  「霍华德……」又是迪德里希。
  霍华德只是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地上。
  科恩布兰奇医生说,「霍华德,为什么你不回答他们的问题?你想上去做什么?」
  霍华德说:「我要去把那些塑像砸烂。」
  「如果是这样,」精神病专家说,「倒是个合理的请求,在这种情况下。」
  他看着达金点点头。
  达金显得很感激。他对站在霍华德身后那位高个儿的警察说:「吉普,你跟他上去。」
  霍华德马上转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那警察调整了一下腰带,右手摸着枪柄,然后紧紧跟着霍华德出去,几乎快踩到霍华德的脚跟。
  「别待太久。」达金叫道。
  迪德里希重重地坐下,霍华德走出去的时候,甚至都没瞧他一眼。
  ——也没看我,埃勒里想。然后他走到这位巨人家的一扇巨大的窗户跟前,看着窗外的花园。三个州警察在午后的阳光里抽烟谈笑。
  三分钟不到,传来第一声碎裂的声音,众人都仰起头,东张西望。
  然后,是一声接一声,以及一连串更快节奏的摧毁之声。当碎裂的声音停止,大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又传来最后的一阵偶像碎裂声。
  这一次,是彻底安静了,大家都把头转向门外的楼梯,等着这个将神像打碎的人,在警察的陪同下,走下楼来进人他们的视线。但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击碎神像的人,也没有警察。门外的楼梯依然平静。
  达金走到厅里,把手放在楼梯的梅木档杆上:「吉普!」他大叫,「快带他下来!」
  吉普没有回答。
  「吉普!」
  这次,传来一声低吼声,带着痛苦,但吉普还是没有回答。
  「老天!」达金说,他的脸色苍白。接着,他爬上楼梯,其他的人也跟着上去。
  那警察倒在霍华德的工作室门口,门是关着的。他的左耳肿了一片紫块,两条长的腿抽搐着——他的枪不在他的枪套里。
  「快进门的时候,他打我的肚子,」他一边喘息一边说,「抢了我的枪,用枪打我,我就晕过去了。」
  达金用力敲门。
  「锁上了!」  
  埃勒里大叫:「霍华德!」但查兰斯基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吼道:「范霍恩,你给我开门而且最好快点!」
  门后依然没有回答。
  「你有钥匙吗,范霍恩先生?」达金着急地问。
  迪德里希呆呆地望着他,听不懂达金的话。
  「把它撞开!」
  大伙儿都退到数英尺外,准备用身体撞门。这时,传来了枪声。
  就只有一声,然后是什么金属的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没有人体落地的沉重声音。
  他们只撞了一次,就把门撞开了。
  验尸官格鲁普说:「他真会选,选了一种最难看的死法。」
  工作室的地上到处是胶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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