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嗓子几乎完全嘶哑,纪萱萱才举着圣剑跪倒在地,对着四周被自己砍得七零八落的数十株花树“呜呜呜”地痛哭起来,边哭边后悔:要是方才不是故意斗气躲开夏风,也不至于让他被那些妖花拖走,被那些妖怪当唐僧肉给吃掉。
四周的花树还在悉嗦作响,恐惧、孤独、茫然、痛苦,种种感觉一起袭上纪萱萱心头,她无助地举着圣剑呆了半晌,最后一咬牙冲入花林,不惜体力地一株株砍过去,在倒下的花蕾中一朵朵寻找。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即便夏风变成了一堆白骨,也一定要找到他!
“呜――――”花林深处隐隐传来一阵悠扬的洞箫声,像飘荡在云彩之上的天籁之音,舒缓轻柔得不沾一丝凡尘之气。纪萱萱不禁停下来,转望箫声传来的方向。只见幽暗迷朦的花林深处,似乎有亮光缓缓移过来。渐行渐近,最后,是一个骑着毛驴、鹤发童颜的白袍老者吹着洞箫,悠然从花林中走来。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莹莹的白光,那些藤蔓妖花在他周围婆娑蠕动,却不敢探入那白光之中。
纪萱萱呆呆地望着这个衣袂飘飘、白须及胸、恍若画中仙人般的东轩族老者,一时间竟忘了周围一切。只见那老者骑着毛驴来到纪萱萱面前,这才收起洞箫对她悠然道:“姑娘,欢迎你来到‘梦想之邦’!”
似乎是福至心灵,纪萱萱猛然跪倒在老者面前,“老先生,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同伴!”
“这些妖花,真是害人不浅!”老者一声叹息,说着抬头看看天色,“现在正是中夜,这些怨灵邪气正盛,老朽也毫无办法。你先随我离开这里,待天明咱们再来,那时才可以救下你那些同伴了。”
见纪萱萱没有起身,老者哑然一笑,“你不相信我?”
老者年逾古稀,面目慈祥,实在不像一个坏人。不过即便是这样,要纪萱萱丢下夏风等人先离开这里,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老者从纪萱萱眼中看出了她的决心,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咱们就在这儿等到邪气最盛的中夜过去,大概在黎明时分,我就可以救下你那些同伴。”
说完从毛驴上翻身下来,盘膝于地,瞑目养神,不再理会纪萱萱。那毛驴似乎也见惯了那些吃人的藤蔓妖花,紧紧靠近主人,对它们在周围的蠕动飞舞视若无睹。
老者的从容气度给了纪萱萱莫大信心,她也在老者对面坐下来,也学着他的样子闭目养神,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又不敢打搅老者,只是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东方开始现出了鱼肚白时,老者终于睁开眼,“时辰到,老朽可以施法了。”说着翻身上得驴背,取过鞍上挂着的法杖,然后拍着毛驴在花林中疾走,边走边念念有词。随着他法杖所指,周围那些紧紧裹着的巨大花蕾纷纷张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纷纷从花蕾中掉出来。
“库乃尔!沈丹姐姐!阿莱特,夏风!”纪萱萱一阵惊喜,疾步向众人迎上去,只见众人一个个神情愕然,仿佛大梦初醒。
“差点憋死我了!”夏风大口喘着气,“设计这些妖花的家伙一定是个变态佬!”
颜恭海最先注意到不远处那个白袍老者,不由疑惑地问:“你是······”
“是这位老神仙救了你们!”纪萱萱连忙向大家讲起方才经过,众人忙向老者道谢。只有夏风在小声嘀咕:老神仙?怎么像在玩《封神演义》?
老者见众人纷纷在询问自己名字,便捋着白须悠然一笑,“老朽法号苍灵,是‘梦想之邦’的守护法师,欢迎诸位到咱们‘梦想之邦’来做客。”
“梦想之邦?那是什么所在?”众人一脸的疑惑,显然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老朽笑而不答,只说:“诸位亲眼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便拍拍毛驴,悠然走前带路。
刚被他救下性命,现在大家依然还置身这片恐怖的花林中,实在没理由拒绝救命恩人的邀请。就连多疑的颜恭海也猜不出对方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只得用眼神示意大家,然后跟着那老者,缓缓走向花林深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给白云镶上一道金边时,众人终于走出了花林,然后转过一道山坳,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前方是一片片整齐的方块田,像一块块绿色毡毯整整齐齐地铺在大地上,那种统一的规格和整齐的排列是在别的地方绝看不到的。笔直的田埂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像是给一块块绿地毯镶上的花边。田中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悠然劳作,他们没有别处农人挥汗如雨的辛劳,只有一种不徐不缓的怡然和从容。再远处,一排排农舍整洁鲜亮,有炊烟袅袅升起,农舍前有溪水缓缓流过,农舍后有葱郁翠竹环绕,周围还有丛丛花木掩映,当然不再是那种怨灵妖花,把简朴的农舍妆点得花团锦绣。远远地,隐约有鸡鸣狗吠声传来,俨然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令人不禁心生向往。
“太美了!”纪萱萱刚经历了昨夜的惊恐,如今陡见一处如此写意的所在,不由轻声赞叹,众人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只有颜恭海和夏风、库乃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眼中依然不失天生的警惕。
众人随着苍灵法师慢慢来到近前,这才看清在田间劳作的农人包括大西、东轩和塞姆各族,甚至还有不少混血儿。大家见到夏风一行便都从田间直起身来,远远地就在向他们高声招呼:“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宾,欢迎来到梦想之邦!”
“梦想之邦?我还以为是桃花源呢!”夏风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对眼前这一切到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其余众人却觉得十分惊讶。要知道大西、东轩和塞姆族向来积怨已久,即便在各族混居程度最高的大西国京城波塞东,各民族也各有各的聚居地,泾渭分明。像眼前这样三个民族在同一块田地中劳作,在众人眼中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
走在前面的苍灵法师吹响了洞箫,远处的农舍中立刻有人迎了出来,全是些衣着光鲜的少年,各民族的都有。男的高大俊美,女的秀丽可人。远远地迎上夏风一行,纷纷躬身向大家问好。他们的恭谦让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稍稍谦让客气了一下,便随着少年们来到前方那些农舍,只见农舍建得别致精巧,屋外花团锦绣,屋内纤尘不染。家什虽只是些简陋的木桌竹椅,却异常舒适写意,即便是富贵出身的纪萱萱、沈丹、颜恭海等人,也禁不住啧啧称奇。
众人在少年们的引领下刚坐定,就有少男少女引领大家去屋后的温泉沐浴更衣,众人在温泉中洗去这一路的惊恐和疲惫,换上主人备下的崭新衣衫回到农舍,就见屋中已备下奇异瓜果和各种精美糕点,都是些外面难得一见的品种。大家顿时馋涎欲滴,不顾颜恭海的眼神暗示,纷纷大块朵颐。
直到众人完全吃饱,在主位上作陪的苍灵法师才对众人笑道:“欢迎大家来到梦想之邦!你们在此稍事休息后就请随老朽去见‘父亲’,他会带你们参观梦想之邦。这儿只是咱们的迎客驿站,梦想之邦真正的疆域还在后面。希望你们也能成为咱们中的一员,为建设梦想之邦出力。”
“父亲?”众人一愕,“请问老法师你多大年纪?”
“今年刚好七旬。”
“那你的父亲······”
“不是我的父亲,”苍灵打断了夏风的话,“是这里所有人的父亲,我们大家的父亲。”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这倒底是什么意思。颜恭海想了想,问道:“请问此间的主人怎么称呼?尊父又是······”
苍灵法师面色一正,收敛笑容对颜恭海声色严肃地说:“梦想之邦没有什么主人,只有一位梦想之父,亲手创建梦想之邦的奥库斯,他也就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父亲’!”
“奥库斯!”几个人同声轻呼。夏风是喜,终于找到要找的人了;库乃尔是惊,那是乍然听到帝国叛徒名字时的自然反应;颜恭海是紧张,这次无奈深入南荒,就是要对付拥有“枫枞之星”的大西帝国的天才魔法师奥库斯!
苍灵法师听三人直呼奥库斯的名字,立刻一脸严肃地提醒大家:“提到父亲奥库斯的时候,请一定用尊称。他是梦想之邦所有人的父亲,请尊重我们的父亲。”
“父亲?”夏风有些诧异,“奥库斯有多大年纪?”
白袍法师不悦地扫了夏风一眼,“对伟大的父亲来说,年龄有什么意义?”
夏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颜恭海给打断。只见他站起来对苍灵法师笑着拱拱手:“好的,我们一定尊重贵邦的习俗,请法师尽快带我们去拜见梦想之邦的伟大‘父亲’奥库斯。”
第十五章、梦想之邦
众人在这作为驿站的农舍中稍事休息,一扫昨夜的困顿疲乏,之后又享受了一顿主人的盛情款待后,中午时分才由苍灵法师带路,神清气爽地踏上进入梦想之邦的山村小路。众人沿着弯弯曲曲的林间小道走出大约两三里,转过一处山坳,眼前豁然一亮,只见一座山林环抱的小小市镇,明净清新得像一颗森林中的明珠,悄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哇!好漂亮!”纪萱萱张开双臂,似乎恨不得把这个开满鲜花的市镇抱在怀里。众人一路惊魂越过沼泽走过丛林穿过吃人的妖花林,乍见如此一处童话般的小村镇,心情都是一畅。只有颜恭海用眼神暗示幸存的七个黑衣武士,几个武士的手便有意无意地抚到刀柄上,神情也透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整洁的街道上行人不多,个个显得十分恭谦有礼,不管大人孩子,无论黑人白人还是黄种人,远远就都面带微笑向众人合什为礼。一行人在苍灵法师的带领下,最后来到市镇中央那幢朴素而庄严的巍峨木楼。这样一幢木楼若在东轩国晋城或大西帝国波塞东还算不上什么,不过出现在这南荒密林深处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尤其那股庄严肃穆的气氛,让众人不由放轻脚步,缓缓跟在白袍法师身后,穿过长长门廊,最后来到一处宽阔恢弘的议事大厅。
“欢迎来到梦想之邦!”一个身材高大的银发老者在众人刚坐定不久,便手执法杖由内大步而出,步伐从容不迫,气度轩昂不凡。老者那头披肩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显得干练精神,碧蓝眼眸中隐隐有微光闪烁,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不安,即便面带微笑,举手投足间也隐然有种指点河山的气势。
“父亲!”以苍灵法师为首,包括大厅两旁侍立的十几个俊美的少年男女,齐齐双手合十胸前,躬身向那老者行礼。老者也合十还礼后,才抬手向纷纷站起来的客人示意说:“大家不必如此多礼,请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众人见年纪明显比他大得多的苍灵法师也称其为“父亲”,就觉得这多少有些滑稽,不过看苍灵法师和那些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众人却也不好把心中所想表露出来,只在他的示意下先后落座。老者操一口流利的东轩语,却是个纯粹的大西族人,满头银发缎子般垂披在肩头,一身粗布白袍丝毫无损于他那雍容气度,反衬得他的身材尤显高大。看年纪已年过五十,面目却依旧英气逼人,皮肤白皙如美玉,不见半点皱纹或斑点,尤其那眼中神采,比寻常年轻人都还要清澈明亮。
“奥库斯!”库乃尔脱口轻呼,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帝国天才魔法师,但听别人口中对他的描述,库乃尔也立刻就猜到了这老者是谁。
“是我!”银发老者扫了库乃尔一眼,目光在她的佩剑上稍稍停顿了一下,“嗯,大西国星流剑击的传人,古尔丹吉是你的老师还是父亲?”
奥库斯对库乃尔说话的时候,用的是纯粹的大西语,听得南王颜恭海和他那些武士都是一脸的茫然,除了库乃尔和她那两个同伴,就只有夏风、纪萱萱和南王妃沈丹还懂得他的意思。库乃尔见他提到父亲,忙欠了欠身,“那是我父亲。”
“听说他失踪多年,最近可有他的消息?”
“家父已经去世,死于塞浦路斯峰的雪崩。”
奥库斯一怔,黯然点头道:“古尔丹吉一生骄傲,也只有亚特兰迪斯大陆的最高峰才葬得下他,东轩剑道门的曹天望大概也做了他的陪葬吧?”
库乃尔一呆,没想到奥库斯从自己只言片语中就能推测出父亲的死因,显然对父亲生前情况非常了解,不是父亲推心置腹的朋友,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无论是挚友还是死敌,十多年后依然还被这位帝国的天才魔法师记在心上,库乃尔也不禁为父亲感到骄傲。
“你这次千里迢迢来到南荒,是为‘枫枞之星’?”奥库斯不等库乃尔回答,又转向夏风和颜恭海,这次用的是流利的东轩语,“你们都是为‘枫枞之星’而来?”
夏风和库乃尔尚未回答,颜恭海已抢着陪笑说:“法师多心了,我们不过是些走投无路,逃到南荒避难的流民罢了。”
奥库斯用那幽蓝的目光深盯了颜恭海一眼,“你别忘了我是个魔法师,这世上许多事都不一定能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