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合平心想着甄梓丹刚才的回答就已经惹林宥伦不高兴了，他回答时措辞就显得格外小心。
“我还是比较喜欢真功夫，但拍电影得根据需要而定，举个最粗浅的例子，我们要表现一个人从高处跳下来，如果不借助特效，那演员就死定了，特效起到一种辅助和修饰的作用，这能让电影更好看。”
说到对电影特技的接触运用，喜欢拍真功夫的袁合平并非像很多人想的那样始自《黑客帝国》。事实上，袁合平在2年前便已开始将拳脚功夫与电影特技结合起来，搞出了港片的独特类型——“灵幻功夫片”。不过当年八爷玩的不是电脑特技，而是包括烟雾、威亚、魔术、杂技在内的香港土法特技。
受洪劲宝《鬼打鬼》的启发，袁合平在1982年导演了灵幻功夫片《奇门遁甲》，他对这部影片注入了极大心血，不仅设计了超乎寻常的杂技式肢体动作，而且运用了大量传统魔术手法，使《奇门遁甲》的人物造型、道具、布景以及打斗场面呈现出既恐怖又幽默的诡异风格，易容杀人、地府报仇，呼风唤雨、剪纸化蝶，超现实的情节逻辑和神乎奇技的斗法比拼，在香港电影中也称得上是独树一帜。
林宥伦听完点点头，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附在吴雨森耳边说了几句。
见吴雨森面露思索之色，袁合平和甄梓丹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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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林女郎
“让我做武术指导？”袁合平没想到吴雨森开口，却说出这样一个请求，一时间脑子里有些反应不过来。
吴雨森笑呵呵地解释说：“林先生已经同意由梓丹出演男主角，你把徒弟丢给我，然后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
袁合平和甄梓丹齐齐一愣，而后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采。甄梓丹更是难掩激动的情绪，从脖子红到脸，太阳穴的青筋胀得像豆角一样粗。师徒二人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容易。
吴雨森接着又解释了一番，不过这次他说的话就却给激动中的袁合平、甄梓丹师徒二人泼了一盆冷水。
“《黑夜传说》这部戏的剧情是以女主角的视角展开，男主角在这部电影里存在感很弱，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邀请大牌明星出演这个角色的打算。而认真说起来，梓丹的特点并不是很突出。香港打星那么多，论功夫，他不及李小龙；论亲和，又比不过程龙。比起上面的两个人，梓丹几乎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外形比较酷、动作比较炫之外，再找不出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甄梓丹想要反驳，却被袁合平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林先生和吴导演看中梓丹，想必他身上还是有些优点的。”袁合平不愧是老江湖，说话就是老辣。
“梓丹的成长经历让我很感兴趣，他能讲流利的英语、汉语，出生在中国大陆，年少时在波士顿，现在又在香港，在国外生活太久一方面限制了他对中国传统武术文化的诠释和表现，另一方面却让他拥有超越香港电影和好莱坞之间分界线的潜力。从这个角度来看，梓丹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吴雨森解释了选梓丹做男主角的原因，却没说为什么请袁合平担任武术指导。
“我看过丹尼在《笑太极》里的表演，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丹尼的身体素质，他功夫很有速度感，爆发力极强。”这是林宥伦第二次开口，在他的印象中，后世甄梓丹的动作电影总是给人一种凌厉的酷感。尤其是他的腿法让人印象深刻，踢得又高又准，而且弹力十足，并且能从各个方向出腿，展示了惊人的速度、力量和控制力。此时甄梓丹的动作风格还没有成型，不过在身体的协调能力上，已经显示出过人之处，在袁合平执导的《笑太极》中，更是表现出“弹簧人”般的超级体能。
“结合丹尼的特点，我觉得可以在电影里给他更多表现的机会，请袁先生担任武术指导，其实就是想由你来负责设计丹尼的动作，你们师徒相互比较了解，做起来也比别人轻松。”从影片类型来讲，时装功夫片确实更能发挥出甄梓丹的凌厉动感，这与他身上强烈的现代气质有关，林宥伦的想法正好和袁合平不谋而合。
“丹尼不是觉得特技比不上真功夫吗？那我就给你一次展现真功夫的机会，这部电影里会有很多新奇的特效运用，而且大多集中在女主角身上，特效和真功夫孰强孰弱，比过不就知道了吗？”
甄梓丹脸上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表情，显然对林宥伦的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可袁合平却没有急着表态。
当年《奇门遁甲》大获成功，使得袁合平及袁家班倍受鼓舞，紧接着又拍了《天师撞邪》、《僵尸怕怕》、《阴阳奇兵》等灵幻功夫片，继续在各种稀奇古怪的神奇动作桥段设计方面下足气力。可惜这几部影片只以节奏奇观取巧，情节内容却简单粗糙，最终沦为形式主义之作，反响甚微，票房也愈来愈差。
眼看着“灵幻功夫片”风光不再，回归民初功夫喜剧的《笑太极》又差强人意，相比之下，袁合平的动作设计不是不好，只是参与影片的整体质量平庸，才浪费了他的才华。无论做动作指导，还是做导演，袁合平都缺乏一个可以从形式到内容全方位提升影片水准的合作者，而《黑夜传说》给他提供的正是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
尤其是这部影片的投资很大，充足的资金可以让袁合平实现更多的想法，林宥伦再次出言邀请，诚意十足，袁合平没法拒绝，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甄梓丹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成为《黑夜传说》男主角的惊喜，袁合平也要回去认真开始准备，师徒二人都没有久坐的意思，正事谈完，就起身告辞而去。
“我还以为林先生对功夫不感兴趣呢，没想到你轻松几句话，就把袁合平和他那个徒弟一起收入囊中。”徐可竖起拇指，连说两声“佩服”。
林宥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这么说真是冤枉我了，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看不起功夫电影的话。”
作为影片导演，吴雨森却没法像林宥伦、徐可这样轻松调侃。
“又是功夫又是枪战，这样会不会有些不伦不类？”
吴雨森的担心不无道理，徐可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只有林宥伦还是一脸轻松。
“这部影片需要的是真实、野姓、凌厉的动作表现，而不是那些摆架势、走套路的花活，这一点你要和袁合平事先就沟通好，甄梓丹不是学自由搏击出身的吗？就让袁合平根据这个特点去做动作设计，只要能将打斗的真实感突出出来，就不会影响到影片整体的风格。”
徐可也拍拍吴雨森的肩膀说：“这部电影的重头戏都在红姑身上，有林先生设计的那身现代感十足的黑亮皮装，再加上那么多烧钱的特技，要是还让甄梓丹那小子抢了风头，你这个做导演的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提起钟楚虹，吴雨森突然心有所感，撇开正在讨论的话题，说起了另一桩事。
“今年的金像奖，红姑真是可惜了。”
“是啊，去年她就入围最佳女主角，今年又没拿到……”徐可摇摇头，却拿眼睛看着林宥伦。
吴雨森也和徐可一样的反应，看得林宥伦哭笑不得，“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金像奖主席。”
今年的第三届香港金像奖是相当传奇的一届，《垂帘听政》的刘晓琴，《新蜀山剑侠》的林清霞，大陆和台湾最大牌的女星，都选择在这一年登陆香港。故宫内实景拍摄，道具全都是紫禁城国宝级文物的《垂帘听政》，以及动用《星球大战》特效班底的《新蜀山剑侠》，这两部极尽奢侈的大制作同时入围金像奖，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70年代末出演大陆第一部“青春偶像剧”《小花》的刘晓琴凭借着在该戏中的出色表现，赢得了当时北上与内地合作拍戏的李翰详的青睐，钦点她出演《火烧圆明园》及其续集《垂帘听政》中的慈禧。而《新蜀山剑侠》中林清霞以瑶池仙女的姿态登陆香港影坛，严格说来并不是她第一次到香港拍戏，以前她精力主要还是放在台湾发展，现在却将目光对准了香港市场。
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争夺一下子就变得激烈了起来，内地和台湾都有猛龙过江，香港本土呼声最高的却是以风情著称的钟楚虹，当然另一位入选者叶橦实力也毫不含糊，这时候她还没有在《新白娘子传奇》中反串出演许仙，年纪比刘晓琴小一轮多，不过演技却不输其他三位入选者。
钟楚虹去年就凭借和发哥出演的《胡越的故事》入围最佳女主角，最后却只拿到了一个最受欢迎女主角的奖项，今年卷土重来，拿奖的呼声也最高。
内地、台湾两位大牌，加上香港最受欢迎女演员，最后却全都输给了以《表错七曰情》入围的叶橦，这个结果出乎众人的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刘晓琴因为内地演员的身份太敏感，金像奖不想惹麻烦，而林清霞、钟楚虹都是因为入围的影片叫好不叫座，而《表错七曰情》不仅口碑颇佳，票房还杀入了83年的前十甲，叶橦拿奖也就顺理成章了。
徐可意味深长地笑说：“林先生找红姑演《黑夜传说》，难道就一点私心都没有？”
吴雨森也苦着脸调侃说：“这下子我压力就更大了，红姑要是明年还拿不到最佳女主角，我岂不是要被林先生踢回台湾继续拍喜剧片？”
徐可和吴雨森都觉得，钟楚虹两次入围两次落选，都是输在了电影票房不佳的短板上，而《黑夜传说》就是林宥伦为钟楚虹量身打造的电影，不然林宥伦先定女主角再找导演的做法就没法解释了。
风流佳人的故事徐、吴两人听得太多，已经不觉得新鲜，要是林宥伦能将与他合作过的女演员都捧上金像影后的宝座，那可就真是影坛的一段传奇佳话了。
林宥伦此时还没这么大的野心，可徐可却不这么觉得，连这些女演员以后的称号他都帮林宥伦想好了，就叫做“林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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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妙手偶得
吴雨森约林宥伦喝下午茶的地方离报社不远，林宥伦回去时，发现自己办公室门口围了不少人。
林宥伦在《明报》挂着副主编的头衔，却不具体分管任何的事务，所以平时他的办公室都是最冷清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这些家伙都是报社的员工，不过林宥伦基本上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他们做一堆似的挤在门口，前面的人在窃窃私语，后面的人则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
“大伙挤在门口，往里看什么呢？”办公室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林宥伦连只脚都插不进去，只好拍拍挡在自己前面那人的肩膀，问道。
那人头也不回便说了一句：“看美女啊！”
林宥伦一头雾水，“这办公室的主人不是男的吗？”
那人很不耐烦的转过头，正准备和林宥伦详细解释，嘴巴已经张开却说不出话，眼睛瞪得像核桃似的，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停顿数秒之后才结结巴巴地说：“林副主编，您……回来了？”
林宥伦看着那人，“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我……”对方支支吾吾半天，突然朝身后喊了一嗓子：“林副主编回来了，你们还不赶紧让开！”
可惜这招转移视线的法子却不灵光，因为之前就有人用过这招，将前面的人骗开，自己挤了进去，大家都不肯再吃亏上当。
“我问你事情，你乱喊什么？”林宥伦立刻板起一张脸，平曰里他待人和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脾气。
“花晓霜……不对，是周彗敏小姐正在您办公室里，大伙听到消息，就都赶过来看……”被逼问得没了办法，那人只好老实交代说。
“看美女是吧？”林宥伦帮他把话补完。
对方尴尬的站在那里，没好意思接口，林宥伦也没有逮住他不放的意思，只让他把前面那群人里职位最高的人找过来。
那人费力挤开人群，将一个戴眼镜的家伙硬拖了出来，对方一开始还有些不高兴，可一见到林宥伦，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
“林副主编，您回来了？”
林宥伦心想着这不是屁话吗？板着脸问：“大家这么闲，今天都不用加班了吗？”
这人扶扶眼镜，额头却是冒出一层细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机灵的都准备找机会偷偷溜走，唯有堵在门口的那几个家伙还恍然不觉。
“还没看够吗？都给我散了！”眼镜男走过去一通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