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我良言,咱们甩手一走,天涯海角,我必设法追求名医,替你治好你的双目,今后永生厮守,再不分离了。”
说到伤心之处,触动心事,柏元庆再也忍耐不住,两行热泪,直滚下来,他二人患难夫妻,多少年来受尽诅咒凌辱,始终相依为命,情笃弥坚,今天在这种场合想起前情,自是伤感。
谁知顾氏早已固执成性,心知无法再用言语打动柏元庆倒戈协助自己,心念疾转,意然顿生恶念,冷冷笑道:“好一个情重义深的柏元庆,这些年来,算我当真是瞎了眼了!”
一个“了”字才出口,手中大蒲扇突使一招“拍虎归山”
扇向身后的秦仲。
这一招乃她毕生功力所聚,扇出后劲风狂飙飞卷,秦仲猝不及防,险险吃她一扇扫中,慌不迭抛肩闪退,被逼让出了通往大殿门口的通路。
顾氏婆婆旨在脱身,见良机难再,哪还怠慢,大蒲扇就势猛拍地面,人已腾身拔起,急向殿外飞落。
柏元庆叹道:“冤孽!冤孽!再不回头,永劫难以超生了!”身形疾晃,快逾风飘,早已抢到殿门,双掌平胸推出,竟施展出生平难得一用的“黑煞阴风掌”力,迎着顾氏,反兜而上。
须知这“黑煞阴风掌”乃柏元庆师门最得意绝学之一,与“白骨爪”功夫同称二绝,他师弟“干尸魔君”褚良骥就是以这两种掌爪功夫称绝江湖,从未遇过对手,柏元庆愧对师门,自从和顾氏归隐之后,再未使用过这种功夫,前次初逢秦玉,仅使用过一次“白骨爪”,如今被顾氏逼迫不过,心知只要容她带着“达摩奇经”逃离仙霞宫,今后武林中永无宁日,万不得已,才将“黑煞阴风掌”施展出来。
这两掌之力,果然不同凡响,顾氏人在空中,实感有一股寒冽劲力起于脚下,心中大骇,大蒲扇待要再次出手,凌空转身,闯出殿外,无奈那一股寒气透体而过,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急忙闭气沉身脚落实地,心一横,扇柄一柱地面,未等身形隐住,紧跟着滴溜溜一个旋身,也将“金砂掌”全力发出。
柏元庆对她旧情仍在,不得已施展“阴风掌”伤了她内腑经脉,心中已有悔意,顾氏困兽受噬,掌力直撞过来,他竟然不闪不避,硬受了一掌。
两人脚下全是一个踉跄,顾氏感觉浑身要穴奇经似被虫行蛇咬,酸麻难禁,知已遭了毒手,心中一酸,盲眨眨了眨,济落两滴泪水,颤声道:“柏元庆,老杀才,你好毒的手段!”
柏元庆虽仗着身上的“鳄鱼皮褂”,吃了顾氏拼命一掌,也觉血气翻涌,喉头一甜,连忙闭口急咽,嘴角已渗出两丝血丝,惨笑说道:“老婆子,因果报应是分毫不爽的,你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么?”
顾氏气喘嘘嘘,晃了两晃,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说:“老杀才,我为了你身败名裂,荒山忍辱数十年,今天就是应得的报应?”喘了一会,又叹了一声,颤抖着道:“也好,死在你手中,也比死在别人手中强些,老杀才,你如还念夫妻情份,就盼你给我一个全尸!”
说罢,脸上抹过一丝怨毒神色,迅速地探手入怀,掏出那两册“达摩真经”来,双手分握,作势欲将“真经”撕碎毁去……。
殿上众人尽都大吃一惊,秦玉、柏元庆、秦仲和空空大师等人都正想出手抢救,谁知他们心念才动,遽见一条黑影掠过殿堂,捷逾飞鸟,抢到顾氏面前,寒光闪处,鲜血激射,顾氏惨呼声中,双手尽被齐腕削断,连手带达摩真经都被那人一把抢去。
人影敛处,众人一看,这心狠手辣的竟然是守候在大殿后方的金臂头陀。
秦玉忙扭头看望林惠珠,见她仍然躺在地上,安好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金臂头陀要挟秦玉出手向顾氏夺书,自己也一瞬不瞬注视着顾氏行动,先见顾氏突施杀着,想要抢出大殿,心中已是担心,不由自主向前跨出一步,后来见顾氏夫妇双双受伤,更起了下手抢书之心,无巧不巧,这时顾氏在将真经掏出欲行撕毁,他念动人动,舍了林惠珠当先飞身而出,施用“大挪移身法”抢得先机,在高手环顾之下,夺得奇书。
柏元庆见变起肘腋,奇书突又遭金臂头陀夺去,不禁大骇,顾不得内伤,连忙屏气挡住殿门口,担心他会夺门冲出。
金臂头陀一手托书,一手提剑,阴恻恻笑着环视殿上一周,说道:“奇书本应归属洒家,如今物归其主,诸位还有什么不服的么?”
秦玉见林惠珠无恙,空空大师正在替她拍解穴道,心中大宽,偷眼见顾氏双腕被断,人已痛得昏死了过去,突然记起她身上的“摄魂令旗”来,陡地欺近一步,悄悄探臂,从顾氏身上将令旗掏出来,揣进怀里,然后才笑嘻嘻向金臂头陀道:“你是说这两本书从此就是你的东西了吗?我姓秦的第一个便不服气。”
金臂头陀道:“你和我有约在先,只要我不伤你的人,你自愿以书换人,现在我人既未伤,自己动手抢得奇书,别人不服还则罢了,你有什么不服的?”
秦玉笑道:“那是另一个回事,你既未伤人,书也得到,约已实现,即成过去,我不服你,是因为你为了抢夺奇书,出手伤人,同时,这书原本不该是你的,你却仗着自己武功,偏要硬夺。”
金臂头防心思慎密,口里在和秦玉对答,心知势难善罢甘休,暗中看准了脱身途径,闻言冷笑一声,左手一收,将“达摩真经”收在怀里,右手剑“分水行舟”荡开身侧的秦仲,两脚一顿,人已跃登大殿横梁上,紧跟着,左掌向上反兜,一股劲风上冲,将殿瓦击碎桌面大一个圆洞。
秦玉和六指禅师见他竟然想从房顶上破屋逃走,齐吃一惊,双双暴喝.也紧接着抢登大梁。
但金臂头陀早有预谋,二人刚才跃起,他口中阴恻恻一阵冷笑,手中剑舞起闪闪剑花,遮住横梁,迫得二人无处落脚,只得沉身又退回地面,好头陀,就抓住这一瞬良机,“刷”
的收敛剑影,身剑合一,向屋顶破洞跃出……。
他满以为这一去,从此可以隐居深山,练就玄功,再出世时,天下谁人能敌?
哪知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他一颗头刚才冒出破洞,突闻得房顶上有人嘿嘿冷笑,刹时间一层劲力,搂头猛压下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下去吧!大师父,事情没完,谁也别走。”
金臂头陀心知不好,急欲挺剑上探,已自不及,被屋顶那人迎头一掌,拍得颈脖子一酸,身子一沉,又从破洞中跌落下来。
殿中各人正在忙乱,裴仲谋待要夺路逃走,柏元庆扶着顾氏,正自伤感不已,秦玉和六指禅师方要出殿截阻,秦仲奔去看觑师父伤势,只见人影纷纷,左窜右突,谁也想不到屋顶上竟然有人发话,更想不到金臂头陀那等功力,居然又叫人从破洞中劈落回来,登时各人大惊,混乱立止,鸦雀无声,全都凝神抬头注视着屋顶上,连刚跌落下来的金臂头陀也忘了置身何处,怔怔在向上发。
整个三清殿上,这时真可以听到细针坠地之声,静得令人可怕。然而,过了片刻,却不闻屋上再有人声,甚至连夜风吹拂的声音也没听到。
金臂头陀首先发火,骂道:“是什么东西?藏头露尾不敢下来,算那一门子英雄?”
他语音才落,屋上立刻有个冷冰冰的声音答道:“我自然要下来,你急什么?”说罢,突然扬起一片敞声大笑,那笑音摄人心魄,震得梁上瓦间的灰尘都籁簌下落。
秦玉听得那笑声,登时面色大变,晃身抢到空空大师身侧,急促地说:“大师快请避一避,是……是我那师父来了……”
空空大师诧道:“令师到此,因何需老衲回避?难道说……”
秦玉急道:“不……不是,老前辈……你不明白,他……”
才说到这里,屋顶上笑音陡地一敛,接连两声冷哼,破洞中黑影一团,电射一般落下一个臃肿的人影来。
众人一齐注目,却见那现身落地的并非一个人,竟是一个骨瘦如柴,长发披肩的干瘪老头儿,而老头胁下又挟着娇小玲珑,面覆黑纱的女郎。
不用多猜,那干瘪老儿,必是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魔头——“干尸魔君”褚良骥。
但那挟在胁下的女郎又是谁呢?秦玉等人一见,全都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敢情那女郎娇小婀娜,秀发披垂,面覆黑纱,不是林惠珠还有谁?
秦玉险些失声惊呼,急忙扭头,这一看,更把他活活愣在当场,张口结舌,说不出来,原来林惠珠仍然好端端立在自己身侧,并没有被“干尸魔君”挟在胁下。
这不是天大的怪事吗?大殿上凡与林惠珠相识的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连金臂头陀也忘了置身何处,瞪着一对眼睛,满脸惊诧之色。
“干尸魔君”褚良骥立在大殿正中,用两只冷峻森森的眸子,向在场众人环伺一周,众人摄于那目光中寒气阴森,全都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褚良骥喉咙里“嘿嘿”干笑两声,将胁下那蒙面女郎向地上一放,那女朗半声未出,萎靡倒地,显然已被他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
他直起身来,缓缓将双手拍了拍,阴恻恻一笑,道:“在场诸位,全是当今武林中一时俊彦,褚某有会过的,有没会过的,且不管新知故交,是友是仇,请恕褚某人来得唐突之罪。”
大殿上各人仅是名高望重之人,经他这么一说,竟然无人敢出声答话,柏元庆扶着受伤昏迷的顾氏,大声而激动地说道:“良骥,良骥,你……你还认识我这没出息的师兄么……?”
褚良骥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一眼,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低喝道:“玉儿……”
秦玉一跳,慌忙用手一带林惠珠,双双上前一步,拱手躬身答道:“是,弟子在这里侍候你老人家。”
褚良骥冷冷问道:“本门令旗已经到手没有?”
秦玉忙从怀中取出那一面小小的“摄魂令旗”来,高擎过顶,虔诚地答道:“弟子们幸不辱命,已经将本门令旗夺回……”
柏元庆先前全神戒备金臂头陀挟书突围,没注意秦玉什么时候已将“摄魂令旗”取去,如今一见,登时脸色大变,虎吼一声:“小辈胆敢偷窃令旗!还不撤手!”人如疯虎似扑了来,探手便来抢夺令旗。
“干尸魔君”出手如电,枯臂伸缩,早将令旗从秦玉手中取到揣进怀中,飘移尺许,让过柏元庆一扑之势,脸色一沉,叱道:“无耻的东西,祖师爷圣物被你们羞辱了数十年,今天你还有脸来争夺?褚某看在同门一场,未便下手除你,你不要不知进退。”
柏元庆显见也被他激得暴怒,眼中血丝隐隐,喘息数声,怨毒地说:“褚良骥,你不要盛气凌人,太过于跋扈了,柏元庆好歹入门在你之前,再说咱们不过私情越范,未得天下人谅解,却也并没有违弃祖师爷遗训之处,你不认我这个师兄也还罢了,这摄魂令旗乃祖师爷亲手所赐,见旗如见祖师,你纵有天胆,也不应该令门下暗中窃取。”
褚良骥冷笑连声,道:“我要办的事尚多,没有功夫跟你闲扯,令旗已收回,你们已不是吕梁门下,再要不识好歹,别怪褚某出手无情了。”
柏元庆勃然大怒,也忘了自己身负重伤,头一低,霍的枪进两步,运集平生之力,“呼”
一掌当胸推出,掌力已发,方才喝道:“匹夫,今天我跟你拼了!”
“干尸魔君”嘿嘿冷笑,脚下疾转,轻描淡写巳将这一掌卸去,柏元庆尽力猛扑,一时收势不住,整个人向前冲出两三步,后侧门户大敞。
褚良骥不愧“心狠手辣”四字,明明柏元庆既已负伤,此时急忿出手,并未伤到他分毫,然而,就在柏元庆失势前倾,暴露出后侧方门户,褚良骥不由恶念顿起,左手立出如刀,封住柏元庆回救之路,右手陡地箕张如钩,贯劲吐臂,竟然施展“白骨爪”功夫,“扑”地插进柏元庆肋下,柏元庆惨叫一声,登时死在地上。
众人见这魔头一个照面就将柏元庆活生生抓死地上,全都毛发悚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移动半步。
空空大师和六指禅师急忙双手合十,低声喃喃念道:“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褚良骥格格狞笑不止,提起柏元庆的尸体,三把两下,剥下他身上所着“鳄皮马褂”,递给秦玉,道:“好好一件至宝,落在这厮手中,未免可惜。”
秦玉才接过“鳄皮马褂”,褚良骥突然用手一指那昏死在地上的顾氏,沉声道:“去把那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