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被他这种突然的动作惊得一呆,颈子上像被两道钢匝匝着,一口气接不上来,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褚良骥只得松了手,连拍了他“俞心”,“肾俞”,“铁达”三处穴道,又替他推宫活血,良久才见秦玉悠悠醒过来。
褚良骥强忍住满腔怒火,问道:“你在下面还见了什么东西,没有一并取上来么?”
秦玉见了师父那副狰狞模样,早已吓得亡魂出窍,哭着说道:“没有呀!我……我就看见这……这些东西,统统都拿回来了。”
褚良骥不禁怒火又起,喝道:“还有一盘金橘到哪里去了,说!”
秦玉这才想起吃掉的一盘黄色果子,忙答:“在第二间石室里是有一盘黄黄的果子,我肚里饿,被我吃了。”
褚良骥闻言不觉跳了起来,厉声问:“怎么?你把一盘子统统吃光了?”
秦玉怯怯地点点头,说:“是的,师父,全被我吃掉了。”
褚良骥长叹一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把斗大的一颗头连摇直摇,喟然说道:“天数,唉!天数!我这一趟,算替你白忙了,唉!”
秦玉不解何意,迷惘地问道:“师父,那金橘是什么东西呢?是我做错了事,不能吃的吗?”
“干尸魔君”又叹了口气,说:“你哪里知道,那一盘金橘乃武林中无价之宝!天残上人昔年费了多大功夫才弄到那一盘,却自知天不假年,无福消受,才留在潭底洞府,留赠有缘,凡吃金橘一粒,足抵十年内功修为,你这一口气吃了二十几粒,又不知道行功揉化,不出一个对时,唉,小子,有得你受的了。”
秦玉大惊,哭丧着一副脸,哀声求道:“师父,你老人家要救救我,让我把它吐出来吧!”
说着,果然真的用手指伸进喉里拼命地挖。褚良骥挥手捉住,苦笑道:“现在吐也来不及啦,为师的现在也明白福缘二字了,你且不要慌,为师的自当成全你,把你调教成天下第一高手,那时,为师也面上有光,唉,人究竟不可逆天,为师好强一生,至今天才算参透这层因果,你看你!独自登山,无意碰上这么好的机缘,如非天数早定,哪能如此凑巧呢!”
他略停了停,又道:“不过,天残上人所遗这种功夫,连他自己也没有能练,皆因习练之时,甚是不易,而且必须童身习练,方可成功,不知你有这勇气承受那种练功时的苦楚没有?”
秦玉愣愣地问:“师父,要受什么苦呢?玉儿不怕,只要练得成武功,能报仇,玉儿什么苦也能承受。”
干尸魔君淡淡一笑,说道:“这种武功,就是你从潭底洞府里取来的那几本书中所载,名叫血影功,练这种武功,除了习练天残上乘心法,奠定内功基础外,并须在最后两年之内,分二十四次,每月剥去你一层皮肤,那种痛苦,你自问能忍受不能。”
秦玉听得毛骨悚然,骇道:“天呀!人剥了皮,还能活吗?”
褚良骥笑道:“自然能活,去一层皮肤,便接着会生出一层新的,天残心法就是为了专练这种武功所著,二十四月之后,血影功练成,平时看不出异样,一旦行功过气,通体立时变成血红色,不但可以飞行绝迹,而且浑身不畏刀刃,捏石成粉,开碑毙牛,岂止报仇易如反掌,当真是天下无人能敌,连为师也要自叹弗如了。”
秦玉见有这许多好处,高兴得雀跃三尺,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就给玉儿练吧,玉儿不怕痛苦了,但这种武功要多少时间才能练成呢?”
褚良骥沉吟了一会,说:“本来以一个已经有良好内功基础的人来说,总须四十年以上才能小成,你虽毫不会武,但你一口气吃了二十几粒金橘,此时功力,已胜为师,只待一个对时之后,药力畅达,任督冲三脉一通,再有十年,也可以稍有成就了。”
说完,又忍不住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收拾好书盒革囊等物,然后正色向秦玉道:“你既入我门中,趁你现在金橘药力尚未发作,为师正式收你作徒儿,才可带你回山,为你运功揉解药力,但本门尚有几条禁例,还下跪下受戒么?”
秦玉闻言,忙双膝一曲,扑地跪倒,说道:“玉儿诚心领受师父的训戒,师父,你老人家就请说吗!”
褚良骥缓缓伸手拉起秦玉头上发结,右掌横着一挥,陡的将发结切断,朗声说道:“为师鹊起武林,历数十余年,平生杀人如麻,不可记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有仇必报,受恩必偿,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找,灭其满门,饮血摘心,不过薄惩,凌暴拯弱,亦有义行,首重尊师,不得叛伦,师道永在,终身虔敬,欺师灭祖,罪如海深,技成反噬,人神共愤,不设重誓,难入我门。”
秦玉说道:“玉儿愿遵师父训戒,要是不能诚心实行,愿遭天雷击,死后尸骨无存,化作飞灰。”
褚良骥微微颔首,说道:“好,看不出你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嘴倒顶硬的,上有青天,下有为师,要是你言出不行,难逃今日此誓。”
秦玉磕头道:“情愿终身铭记不敢稍忘。”
褚良骥又道:“为师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但平生之中,尚有三不杀,第一,孕幼婴,不得杀戮。”
秦玉应了一句,磕了一个头。
褚良骥道:“第二,曾受恩泽,不得杀戮。”
秦玉应了一句,磕了一个头。
褚良骥道:“第三,贩夫走车,贫贱百姓,如无大恶,不得杀戮。”
秦玉又应了一句,磕了一个头。
褚良骥道:“起来吧。”
秦玉又磕了头,从地上爬起。褚良骥笑道:“你已是我门下弟子,可知道为师的上下称谓吗?”
秦玉惶恐地又跪了下去,说道:“玉儿该死,还不知道师父你叫什么呢?”
褚良骥哈哈大笑,把他从地上拉起 道:“为师姓褚,上良下骥,乃兖州人,江湖中因为师每以干尸人头为记,而且杀人太多,就送了为师一个绰号,叫做干尸魔君,你小子可要谨记了。”
秦玉应了,褚良骥这才摇了他的手,说:“现在为师就领你返山,再迟你体内药力一发,就要来不及了。”
秦玉问:“师父,你老人家住在哪里呢?”
褚良骥敞声笑道:“心肝盈盆血盈樽,白骨为屋皮为门,吕梁山中风光好,骷髅峰顶隐魔君。”
吟罢,又是一声震天长啸,那啸音激荡四野,树上积雪,纷纷下坠,干尸魔君褚良骥一手提了革囊,一手携了秦玉,纵身凌空,拔起七丈以上,快若流星一般,直落向小五台山绝顶之下,亮晶晶的雪地上,映着两点细小的黑影,仅只那么迅捷地闪晃了几次,刹那间就已消失在层峦群山之中,雪地上还是平坦光滑的,连一丝稀微的足迹也没有留下来。
夜风呼号,一阵紧似一阵,大地轮转,万物将苏,这世界寂静得可怕,也衬托出暴风雨将要来临以前,那份可惊可畏的沉默。
人们都卷卧在甜梦中,武林中在传言,也不过仅仅知道干尸魔君褚良骥在小五台山绝顶水潭边,为了手夺天残上人遗宝,连败三大门派高手,但谁会知道另一个远比褚良骥更为辣手难缠的鬼头,又已在培养成长之中呢。
韶光易逝,岁月如矢,十年,这不算太短的时间,在弹指之间已经无踪无迹的过去。
冀境重镇保定府,这一天正值集期,大街上人潮挤嚷,千商百业,汇聚竞销,真是好一番热闹景象也。
靠北一条宽阔的大街,清一色长条青石铺路,两旁全是高楼大厦,旅店、饭庄、酒楼,南北海货店一家连着一家,来来往往的尽是富商大贾,腰缠巨万殷实富户。街尾转弯的地方,有一间前后三进房屋、经营南北海货的商店,买卖虽说不上大,在保定府里也还勉强算得殷户之一。
店主姓陈,三年之前方由外县近来,买房置产,落脚此处,这一家人口十分简单,除了一个老板娘,就只带着个贴身丫头迎春,另外一个在店里打杂的学徒来发,还是在本地招雇的,夫妻二口.又没有儿女,守着这么一份产业,倒是丰衣足食,无虑无忧。
左邻右舍但有人问起陈老板为什么膝下犹虚也不续一房小,陈老板总是笑笑,说:“儿女在命里早就注定啦,该当无后,多娶几个小老婆又有什么用,何况咱们也不是没生育过,白白胖胖一个大小子,却在两岁时被拐子拐了去,您老说,这不是认命啦吗?”
邻里见他们夫妇甚易近人,也只当他们真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对于他们从何挣来这份家产,也就懒得再过问了。
这家茂原海货商店,生意并不十分兴隆,因为地点僻静,上门购货的实在也不多,可是,陈家二夫妇却是穿锦戴翠,鸡鸭鱼肉,每日里生活过得十分阔绰,也不知他们究竟有多少花用不尽的积蓄。
这一天,时已夜静,陈老板反剪着手,衔着杆烟袋,督促着来发提早收了店,上好门,回到上房,夫妻俩闭了房门,都并没有入睡,老板娘阮氏坐在床沿,陈老板背着两只手,尽在房里来回踱着方步。半晌之后,才听见阮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唉,焕文,你就不能够想想办法,除了这贼强人吗?像这样尽做活王八,亏你还想发什么鬼财,你不在乎,我可是吃不消了。长夜里叫这贼魔翻来复去的折磨……”
陈老板连忙“嘘”了一声禁止她再说下去,又挨到窗口边向外张望半晌,这才回到床前,放低了嗓门,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冒失的,事已至此,你叫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好想呢,不要说这家伙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凭你我两个,手无缚鸡之力,那能动得了他一根毫毛,再说他虽是让你受些折磨,咱们这样锦衣玉食,穿绸着缎又是那里来的,我的好妹子,你就多忍受点,只等咱们钱集够了,找到得力的帮手,那时却再作计较。唔!再作计较。”
阮氏狠狠地说:“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要到那一天才算集够钱呀,都是你这不长进的东西,一结交这种盗匪强人,你就知道要钱,做睁眼活王八也不在乎,你哪知道这贼胚不是人,简直就是禽兽,一夜里弄得人死去活来,你看,我这眼眶,这脸色,只怕等不到你集够钱,早就一命见了阎罗王喽。”
陈老板也不作辩驳,只一味的软求哀告,阮氏无法,也只好站起身起来,转到后间去净洗身子,准备承受那摆脱不了的噩运。
陈老板匆匆赶到后房里,把早已准备妥当的酒菜,亲自用盘盛了,捧到上房,又嘱咐来发和迎春各自去睡了,两夫妻愁眉苦脸的坐在八仙桌子前,等候一个人。
三更才过,就听得瓦面上一声轻响,陈老板连忙站起身来,接着,窗口“嚓”的一声,黑影晃处,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粉面无须的中年人。
那人脚才落地,就将手中捉着的一个花布包裹往地上一放,抬手揉了揉鼻尖,两只鼠目向室里横扫一遍,阴笑道:“唔!好香,是桌上美馔?还是娘子脸上的粉香?”
一面说着,一头伸过头去,在阮氏颊上“啧”的吻了一下,然后掉头向陈老板哈哈笑道:
“老陈,亏你哪一辈子得来这份艳福,咱一闻到你这老板娘身上这又香又嫩的肉味,再有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了。”
陈老板“嘿嘿”苦笑,恭谨地侍候着那人在桌前坐下,一双贪婪的眼睛,都向地上那包东西直瞄。
那家伙大剌剌地坐在上方,一探粗臂就把阮氏搂在怀里,伸长了颈子,把鼻子塞在她胸前一阵揉,格格笑道:“老陈,说真的,有时候咱真想一刀把你宰了,这么个软绵绵的美人儿,你哪有福份消受呀!”
陈老板满脸尴尬地说:“龚兄,别开玩笑了,我这脖子那禁得你龚大侠一刀,你这还不满意?女人我替你奉养着,天天洗得干干净净等你来消受,我的大侠,你还放不过我么?”
那人听了,仰头敞声大笑起来,道:“对!对!说得对,要不是你这份孝心,就凭你和咱徒弟是个朋友,哪能跟咱称兄道弟,再说咱辛辛苦苦弄来的银子,怎就会给了你啦!你果然是咱的好朋友,好朋友,哈!哈!”
陈老板又拿眼斜了地上包里一眼,怯怯地说:“龚兄,今天又是满载而回啦?”
那人笑着把陈老板一带一推,饿狗吃屎的撞在那个包裹上,说道:“你去看看吧,省得一双贼眼,就像苍蝇见不得粪似的。”
陈老板毫不觉得受了侮辱,连忙三把两把将包裹打开,你瞧他两只馋眼都直了,布包打开,地上好大一堆金光灿烂的东西,元宝金锭,珠翠首饰,闪闪宝光,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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