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喏!对吧!一个人身上任何特征都不难伪造,唯有牙齿数目假不来,哪怕人死尸腐,牙齿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以后应该记牢了。”
康浩赧笑道:“浩儿误信法元和尚的谎话,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杨君达慈祥地抚摸着康浩肩头,笑道:“师父何曾怪你,这是你的谨慎之处,并非错误,不过,以后凡事须凭自己判断,别再这样容易上人家的当。”
康浩恭敬的应诺,又问道:“你老人家在承天坪上怎样脱险的?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怎么总没给浩儿一点消息?”
杨君达傲然一笑,道:“区区四门五派,在师父眼中,何异土鸡瓦犬,只是,师父为了不愿那些人多作纠缠,才假意喝了法元老秃驴的毒水,其实,他那点毒水,岂能害死师父,待四门五派的人离开了承天坪,师父也就安然脱身。”
康浩诧道:“那么,师父为什么不来马岭关跟浩儿见面呢?”
“什么?马岭关?”杨君达怔了一下,接道:“啊?不错,为师没有去马岭关,那是因为在离开承天坪以后,又跟踪法元贼秃去了太原府,同时,为师也希望藉此机会,让你独自行道江湖,增加一些阅历。”
康浩凄然道:“可是,浩儿却因久侯师父不见,才相信了法元老和尚的话。”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急道:“师父跟踪了法元前往太原府,有没有看见他去一家金铺,打听‘定穴护元带’的事?”
杨君达哂道:“什么定穴护元带,全是那贼秃的谎话,他的目的,无非是替少林派脱罪,叫咱们相信只有他才是好人罢了。”
康浩道:“果真如此,他又何必在金带上伪刻店戳,自露马脚?”
杨君达笑道:“或许他当时为求逼真,却没想到你真的会去太原查对!”
康浩说道:“师父已经知道浩儿去过太原府?”
杨君达道:“你的行止,为师时时都在留意,譬如那贪丐郝百通在太原跟你见面,便是为师叫他去的。”
康浩眼中一亮,道:“这么说,前天在承天坪上预置毒粉,伤法元,果然都是师父了?”
杨君达默然片刻,才点头笑道:“不错,那是师父为了报复老贼秃下毒之仇,事先预作的安排!”
康浩张目道:“但师父可曾想到,当时挖坟开棺的,本是浩儿,万一……” , ’杨君达没待他说完,截口道:“所以师父才设法将你引开,好让那老贼秃中毒上当。”
康浩脸色微变,诧道:“原来那竹笛声音,竟是师父安排的?”
杨君达一怔,却没有回答,径自悬好木剑,道:“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再谈吧,师父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先走。”
康浩急道:“你老人家不带浩儿同去么?”
杨君达驻足一笑,道:“孩子,你已经长大成人,应该独自去闯闯天下,怎能永远跟着师父。”
康浩道:“师父负冤未雪,浩儿愿追随师父,替你老人家任劳分忧。”
杨君达笑道:“你这番志气孝心,诚属难得,但报仇的事,师父自能料理,你只要记住四门五派在承天坪上威逼咱们师徒的仇恨,休被他们谎言所诳就行了。”
说罢,微一摆手,出了破庙。
康浩紧随而出,高声叫道:“师父,若有事故,浩儿应该如何才能够找到你老人家?”
杨君达漫应道:“为师萍踪难定,但如有事,师父会随时去找你的。”话犹未毕,人已腾身而起,飞掠不见。
康浩站在破庙门口,怔怔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只觉心潮起伏,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困惑之感。
按理,既然证实了师父仍在世上,你应该感觉高兴才对,但是,他此时心中竟像横梗着一块大石,非仅没有丝毫欣喜,反而心情十分沉重。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为了那竹笛声音可疑吗?当然不,那竹笛声音虽然和西淀湖畔所听过很相似,但不能肯定必就是一个人,何况,西淀湖畔竹笛声音是用来指挥“夺命双环”袁氏兄弟行动,而承天坪上的竹笛声音,却是意在诱开自己。
令他困惑的真正原因,是师父的个性有些变了,变得冷酷,也变得不再关心自己今后去处,不是吗?谈了这么久,师父就没有问起过自己的别后遭遇,更无一字涉及师徒关注之情,假如师父真对自己的行止,时时都在留意,他为什么竟无一语问候平生知友“千手猿”骆伯伧的近况呢?
其次,师父为什么要在假尸下毒?为什么在承天坪上不肯一剑杀了法元大师,却又画蛇添足,半余拦截棺木,查看老和尚的生死……
他怔愣半晌,忽然想起破庙中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法元大师,连忙转身折返庙中。
一脚跨入神殿,却见法元大师业已撑坐起来,正倚靠在神案前,瞪着两只虚弱的眸子,向自己企盼地注视着。
康浩心头微震,顿时,泛起一种莫名的愧怍,轻声问道:“大师伤势如何?”
法元大师颓然摇头,却反问道:“那孽障他走了?”
康浩没有出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法元大师无限追悔地道:“你不该放他走,更不该相信他的假话,现在,一番心血落空,老衲死难瞑目!”
康浩突然大声道:“咱们本来就错了,他的确是我师父!”
法元大师长吁一声,道:“就因为他身上多了两处红痣?口中少两颗牙齿?”
康浩敛容道:“不!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状貌,也无一不是师父,我从师二十年,决不可能认错的了。”
法元大师颓然叹道:“但小施主这次不仅认错了,而且错了得太可怕!”
康浩沉声道:“你……你凭什么硬说他不是我师父?世上哪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身上的暗记也是一模一样?”
法元大师颔首道:“老衲不能不承认,此人心智和武功,皆非常人可及,否则,他不可能如此处心积虑地模仿一个人,扮得维妙维肖,没有一丝破绽。”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小施主,一个假冒的人,无论他心思如何慎密,也决不会真正天衣无缝的,但他仍然疏忽了两处重要的地方一—他不该盗走令师遗体,更不该在老衲呼唤小施主时,急欲脱身离去。”
康浩听得心头一震,急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盗去师父遗体,然后再仿照师父身上暗记特征,加涂假痣,拔去牙齿?”
法元大师笑道:“除此之外,老衲想不出他盗换令师遗体的理由。”
康浩惑然道:“可是,他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法元大师道:“这一点,委实令人难以猜透,若说他意在打击四门五派,以他目下所具武功,四门五派早已无人堪与匹敌,若说他意在嫁祸令师,则令师既已在承天坪遇难,他为什么还不肯罢手呢?”
康浩道:“所以,我不信师父是假扮的。”
法元大师正色道:“但老衲敢以性命为誓,令师遇难谢世,乃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此人不惜耗尽心机,假冒令师出现,其中肯定有可怕的阴谋。”
康浩摇头道:“除非我能找到师父遗体,或者另有足够的证据,否则,单凭—句空话,那是没有用的。”
法元大师叹息道:“不错,空口无凭,难怪小施主不信,可惜老衲劫数已到,无法再为小施主觅取证据,唉!耿耿此心,竟落得抱憾以终。”
陡然目注康浩,激动地又道:“江湖险诈,诡谲难防,老朽再唠叨一句,此人心机奸险,决非令师,小施主,你要多多谨慎,时时警惕才好。”说罢。双目一阖眼角滚落两滚晶莹泪珠,默默垂下头去。
康浩急忙俯身叫道:“大师请撑住些,我这就尽快护送你回少林寺去!”
连叫数声,不见回应,一探鼻息,才知道老和尚业已悄然涅磐。
康浩失声一叹,屈膝半跪,轻轻抱起老和尚法体,放入金漆棺木中,又从血污狼藉的神案下,寻回两只断手,一并置于棺内。
庙外车马现成,赵癞子虽然惊惧迟疑,当不得几句狠话和加额赏钱,终于答应仍照原议,继续前往嵩山。
棺木重新上车,马车也转回官道,一切都像投有发生过,所不同的,只是棺中假尸变成真尸,一代高僧永不会再醒了。
口口口口
康浩尾随灵车南下,在途经辽县时,放出了第二只信鸽。
这次信函较长,写的是:“事情演变离奇,恩师尚在人世,并曾于日前相遇,然匆匆一面,未及详谈,事后忖度,竟感疑虑丛生,少林法元长老临终犹断我师确已仙逝,然则所遇之人,是否果系恩师?侄心惶惶,莫知所从,唯愿上苍垂悯,再赐机缘,俾明真象,关山遥隔,若无分身就教之法,临笺傍徨,烦愁曷胜。”口口口口四天后,康浩又在邻近晋豫交界的天井关附近,发出第三只信鸽,信中充满焦急语气,写道: ‘‘途闻传言,恩师现身洛阳,剑伤蛇拳门掌门开碑手柳逢春,侄获此讯,喜忧参半,决赴洛阳一探究竟。”
紧接着,第四只信鸽在渡过黄河的孟津又升了空,信中写道:“此地已风声鹤唳,俱称恩师复现武林,大开杀戒,关洛道上稍具声誉者,被杀已达十余人之多,但皆与四门五派无关,侄坚信绝非恩师所为,现在兼程赴洛中。”
洛阳,古之都,位居洛水之阳,北连邙山,东通虎牢,龙门拱于南,函谷拼于西。古城巍峨,复多帝王陵寝。
康浩飞骑入城,时已薄暮,洛阳城中正值华灯初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市区繁闹,行人接踵。
但若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人丛中有一样特殊现象,那就是平常练过三招两式的,总爱佩刀挂剑,耀武扬威的一些“哥JL们”全不见了,满街看不到一柄兵刃,武林人物几乎绝迹。
不!纵然并未绝迹,至少已经收敛言行,换上长衫,打扮得斯斯文文,不再那么趾高气昂,动不动,就横鼻子竖眼睛了。
康浩意欲仍照太原府的方法,准备先找一家僻静小客栈,安顿好马匹,然后再设法打听师父的消息。
于是,马缰一带,折人一条小街,迳自在一家冷清客栈门前下了马。
那客栈门前正站着一名伙计,望见客人上门,刚带笑迎过来接马缰,突然目光一垂,脸色顿变,就像见到凶煞瘟神似的,回头便跑。
康浩四周望望,并无异状,不禁纳罕地耸耸肩头,只好自己动手,将马匹系在店外拴马桩上,整一整衣衫,缓步走了进去。
不料才进店门,却见先前那名伙计,领着一位店东模样的老人,急急由店后迎了出来。
那店东还没开口,先伸手拦住康浩的去路,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打躬陪礼,道:“实在对不起,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公子爷,多原谅,请去别家试试看!”
康浩诧道:“真的么?正房没有,偏僻些的厢房也可以。”
店东只顾把手连摇,堆笑道:“怠慢!怠慢!失礼!失礼!小店今天生意特别好,大小房间全有了客人,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康浩目光一招,店里分明冷清清半个客人也没有,这老头儿为什么不肯接待,反把上门的主顾向外推呢?
但转念一想,洛阳城客栈又不是这一家,既然不愿意接待,就再换一家吧!
当下淡然一笑,没再多说,转身牵了马匹,顺着小街向前行去。
他前脚才走,后面那店东和伙计竟如释重负,长吁出声,匆匆奔回店内,砰蓬连响,俺上了大门。
康浩心虽不悦,挑挑眉并未在意,谁知一连走了三四家,竟然家家如此,异口同声,一致婉拒接待。
现在,他才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了。
仔细检视自己身上,一见腰际木剑,不期恍然顿悟,连忙摘了下来,用一件外衣包好,插在马鞍旁边。
但这一来,几家小客栈已经不便再去,索性上马转往大街。
行未多远,来到一家灯火辉煌酒楼门前,果然,伙计笑脸相迎,挽住马缰道:“公子,住店吗?后院的清静上房,前楼酒菜最方便,洛阳于找不出第二家。”
康浩仰面一望,只见这酒楼好大的气派,一排五间店面,黑底金字招牌,漆着“关洛第一楼”五个闪亮大字,左首两间门面是客栈,右首三间才是酒楼,上下两层,共有二三十张桌子,这时正高朋满座,呼酒叫菜,热闹非凡。
于是,含笑下了马,将马缰递给伙计,却喃手取了马鞍木剑,说道:“先替我收拾一间静室,准备汤水,再叫前楼留张桌子,我沐浴更衣以后就到前楼用饭。”
伙计连声答应,领着康浩由左侧进入客栈,穿过宅廊,直往后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