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伙计被他呼来喝去,团团直转,客栈老板急忙挥一挥身上尘土,堆了一脸笑,跟随那武士来到蓝衣少年马前,老远就长揖施礼,恭敬答道:“小人方老实,拜见少庄主。”
蓝衣少年马上微一欠身,问道:“你就是客栈主人吗?”
方老实垂手答道:“不敢,小人正是兴隆栈的店东。”
蓝衣少年点了点头道:“你们店里共有多少客房?”
方老实陪笑道:“少庄主您问这个,不是小人自夸,敝店前后有三进院,连厢房在内,不下三十间,大理城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蓝衣少年道:“很好,我准备把贵店全部包租下来,三日之内,不得另租其他旅客,能办得到吗?”
方老实乐得嘴也合不拢来,连声道:“办得到,办得到,小人知道少庄主是富贵人家公子,决不敢让那些闲杂人扰了公子的清静……”
蓝衣少年冷冷道:“倒并非为了清静,只因我们有病人,倘若出入闲人太多,很不方便。”
说完,举手一摆,从马上飘身而下,亲自走到篷车门边,屈指向门上轻叩了一两声,叫道:“小红,到店了,搀扶姑娘来吧!”
篷车车门“呀”地开了,香风一拂,跳下来一个深奥蓝色彩裙俏丽丫环,接着,由车中扶出一位红衣少女。
那少女一出车厢,远远围观的行人,都不约而同发出一片惊讶之声,说真的,像这般粉装玉琢、貌美如花的女郎,别说当地土著苗蛮,便是移居来的汉人,也算生平第一次见到,满街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几乎连呼吸也一齐停止。
但那红衣少女却神情一片冷漠,对满街惊羡的人群,恍如未见,径自在那少年和丫环搀扶之下,木然入店而去。
篷车驶入客栈侧院,十六骑人马也相继进了客栈,街上人群却犹未散去,虽然惊鸿一瞥,什么也看不见了,许多人仍在交头接耳认识论纷纭,仍在客栈门前引颈张望,不到半个时辰,大理城中已经整个传遍,都知道“大兴隆”客栈来了一批贵客,内中有一位患病的绝色美女——然而,人们只知道这批客人是由川西太平山庄来的,却不知道他们老远从川西到蛮荒来干什么?
不,其中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就是“大兴隆”客栈的老板,方老实。
因为大批车马安顿妥定之后,蓝衣少年便着人将方老实唤去上房问话了。
这时客栈后进的上房,已经变成禁地,各进出道路全由太平山庄随行武士把守,方老实走进房里,只见房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蓝衣少年,另一个则是那领队模样的中年武士。
蓝衣少年态度十分和蔼,摆摆手,示意方老实在对面一张木椅上坐下,然后含笑问道:“我们远道而来,人地两疏,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是否晓得?”
方老实一挺胸脯,说道:“少庄主,你算是问对人,旁的小人不敢瞎吹,只为吃的这行饭,人头儿还熟,少庄主你问是谁?”
蓝衣少年道:“你可听说过‘鬼叟’朱逸这个名字?”
方老实神色一呆,用力搔了搔头皮,尴尬的笑道:“实在对不起, ‘鬼叟’这名字,倒没有听人提过……”
蓝衣少年不禁有些失望,又道:“那鬼叟朱逸原是武林人物,后来才定居此地,据说在南荒一带颇有名声.老板;你再想想看?”
方老实沉吟了好半天,最后仍是摇头道:“实在没有听过这名字,也许早就搬家,不在此地了,否则,小人纵然不认识,一定听别人谈起过。”
旁边那中年武士忽然接口道:“方老板在这几落籍多少年了?”
方老实道:“哦!不少年啦,小人从十六岁时,跟我叔父到大理城来,算算总有二十六七年了。”
那中年武士笑道:“二十年前,苗疆发生过一次大事,方老板大约知道吧?”
方老实问道:“什么大事?”
中年武士缓缓说道:“二十年前,有一个名叫游西园的汉人,曾由苗疆讨了两个老婆回去,据说那两个女人,本是姊妹二人,竟同时爱上了游西园,弄得难分难舍,无法安排,后来她们互相商议,决定同事一夫,谁知她们的父亲坚决反对,险些在一怒之下,把他们三人全给杀了,那游西园在苗疆无法立足,才带着姊妹二人一同逃回中原……”
故事还没说完,方老实业已脸色大变,急急摇手道:“快别说了!快别说了!”
中年武士道:“怎么?不能说吗?”
方老实神色仓惶答道:“这可不是说着好玩的事,被黄衣教的人听去,会闹出事来。”
中年武士道:“为什么?难道没有那回事?”
方老实低声道:“事是千真万确,苗疆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但这是黄衣教的家丑,二十年来,严禁提及,早些时有人无意间犯了教主禁令,都被黄衣教抓去砍了头,还把头挂在墙上示众哩。”
中年武士问道:“那黄衣教主又是什么人物?”
方老实一伸舌头,将大拇指翘得比脑袋还高,哑声道:“汉人口中的活佛,苗人眼中的菩萨,万里南荒,他老人家就是真命天子,真龙皇帝。”
中年武士微笑道:“便是皇帝,也该有姓氏称谓?”
方老实道:“教主俗家姓朱,道号‘九天玄黄金龙大帝君’”
中年武士和蓝衣少年互相交换了一瞥的目光,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当年的鬼叟朱逸。”
蓝衣少年向方老实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千里而来,正是想见见这位黄衣教主,不知要去什么地方,才能见到他?”
方老实惊问道:“少庄主要见教主,有何事故?”
蓝衣少年剑眉微皱,轻叹道:“内子患了怪病,必须教主始能医治,所以不辞千里,特来求医。”
方老实道:“原来那位年轻姑娘,竟是少庄主的夫人?”
蓝衣少年道:“不错,她和我已有婚约,尚未迎娶。”
方老实问道:“不知少夫人得的什么怪病?” ’蓝衣少年不胜稀嘘的摇摇头,道:“唉!一言难尽,我们只听人传说,她的病,普天下只有黄衣教主能治,故而兼程赶来,方老板如果知道那黄衣教主居住的地方,,即请赐告我等感激不尽。”
方老实想了想,道:“教主居住之处,就在城外洱海中的金梭岛,但是,那地方飞鸟难渡,如无教主令谕,即使去了,也休想活着回来。”
蓝衣少年骇然道:“如此说来,我等人地生疏,怎能获得教主的令谕呢?”
方老实道:“在下愿替少庄主飞鸽传报,请求教主颁赐令谕?”
蓝衣少年骇然道:“你是……”
方老实摸起外衣,露出内衬的黄色短衫,笑道:“小的方彤,现任黄衣神教知客炯接引使者。”
蓝衣少年和中年武士不约而同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接引使者,我等失敬了。”
方彤傲然道:“不瞒少庄主说,诸位一入苗疆,本教便获得消息,只因未明诸位来意,不便贸然相见,既然少庄主此来仅为慕名求医,并无恶意,小的立即用飞鸽呈报教主,最迟明日,定有消息。”
蓝衣少年大喜道:“如此多多仰仗方兄了。”
方彤道:“不敢当,请教少庄主台甫,以便上报。”
蓝衣少年忙道:“兄弟庞文彬,世居川西太平山庄。”
方彤微笑道:“莫非就是名震西南的逍遥公子?”
蓝衣少年笑道:“那是武林同道过誉了。”
方彤道:“苗疆虽是蛮荒之地,对川西太平山庄却是仰慕久矣,但一向未曾听说少庄主已有文定之喜,不知少夫人是何家千金?”
蓝衣少年道:“兄弟纳采定聘,乃是最近的事,内子便是终南一剑堡主的独生女儿。”
方彤轻“哦”‘声,脸上微微变色,笑道:“这真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川西太平山庄和终南一剑堡结成了亲家,西南半壁武林同道,谁还敢正眼相观呢?”略顿,又紧接问道:“但不知少夫人究竟得了什么重病?竟劳公子亲下蛮荒,向敝教主求医?”
蓝衣少年似乎有点犹豫,过了片刻,才叹口气道:“方兄既然不是外人,在下就实说,内子并非患病,而是被人用‘银针搜魂’大法,迷乱了神志。”
那方彤骇然一惊,急道:“少庄主怎知少夫人是被银针搜魂大法所制?”
蓝衣少年道:“因为那施术的,就是当年毒手殃神游西园的女儿,此时正仗着搜魂大法和绝情蛊两种绝技,横行中原武林,不仅内子被她下了毒手,更有许多武林高手,亦在她搜魂大法之下,变成了可怕的‘鬼武士’……”
方彤脸上突然变色,又问道:“那游西园和敝教主的两位公主,如今情形怎么样了?”
蓝衣少年摇摇头道:“方兄问起两位公主,在下只有四个字奉答。”
方彤道:“哪四个字?”
蓝衣少年面带肃然之色,徐徐道:“惨不堪言。”
方彤大惊道:“少庄主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蓝衣少年道:“请方兄原谅,并非在下故作神秘不肯奉告,实在其间经过,一言难尽,且待见到贵教教主之后,再详细面陈吧。”
方彤猜想他必是不便启口的困难,也就未再追问,起身一拱道:“少庄主请暂时在敝店休息,在下立即飞报教主,一有消息,当立时来报。”说完匆匆而去。
那中年武士掩上房门,轻舒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这厮竟是鬼叟朱逸的手下,咱们险些被他瞒过了。”
蓝衣少年道:“四叔,咱们第一步总算成功了,待见到鬼叟朱逸,又该怎么办泥?”
原来蓝衣少年正是康浩,那中年武士便是黄石生,服侍易湘琴的丫头,则是小红。
这时,黄石生正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只管放大了胆,仍照咱们原先商量好的说词,向那鬼叟朱逸求取解药配方,有愚叔在旁,不必胆怯。”
康浩道:“小侄并非胆怯,但由这位方彤的做作和机智,足证鬼叟朱逸手下颇有人才,而且消息十分灵通,万一其中有人认识逍遥公子,岂不坏了?”
黄石生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果真被他识破。你只要咬定自己就是庞文彬,使他无法判别真假,那时再见机行事吧。”
两人密议了一阵,耐着性子在店里等候消息,一夜度过,第二天清早,方彤忽然陪着两位面容冷肃的老人,来到后院上房,求见太平山庄少庄主。
那两个老人,年纪都在六旬左右,一个是苗人,一个是汉人,同样披着一袭宛如袈裟式样的黄袍,襟边以金环扣接,神态显得十分傲慢。
据方彤介绍,那汉人姓李名昆,外号“飞天豹子”,是黄衣教教主朱逸座前“九侍”之一,苗人名叫“哈都拉”,现任教中“知客峒”峒主,按黄衣神教的编制,教主以下,共分为士峒,每峒设峒主,其地位就和中原各帮派的堂主相同。
康浩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准备酒席招待。
那飞天豹子李昆沉默不大开口,倒是苗人哈都拉,说得一口流利汉语,拱拱手道:“少庄主别客气啦,我们奉教主之命,特来迎接少庄主赴万寿宫,急令在身,不便耽搁。”
方彤也含笑道:“教主获知少庄主驾莅南荒,高兴得了不得,此刻定已洁身而待,少庄主还是早些动身前往的好。”
康浩望望黄石生,见他正点首示意,便道:“既然诸位都’这样说,恭敬不如从命,待治愈内子的病以后,那时再由兄弟作东,好好酬谢诸位。”
回头吩咐道:“黄统领,传令下去,整队出发。”黄石生躬身应诺退了出去。
黄石生刚离去,那位一直开口的飞天豹子李昆突然阴侧侧问道:“这位黄统领想必是太平山庄的得力高人,少庄主怎么竟忘了替我等引介引介?”
康浩笑道:“李老前辈太看得起他了,其实,他只是敝庄武士的一句统领,略有几分机智,家父因我远行,定要派他跟来,怎敢当高人之誉。”
李昆道:“但不知黄兄的台甫如何称呼?”
康浩道“他名叫黄蜀树,蜀是西蜀之蜀,树就是树木的树。”
那李昆默然片刻,又问道:“可有雅号?”
康浩摇头道:“他是从小在敝庄长大的,很少在江湖中走动,并无名号。”
李昆微微—笑,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康浩诧道:“怎么可惜?”
李昆道:“以李某人看,这位黄兄面带精明,眼神充朗,必定是位满腹计谋的高人,可惜竟未在江湖武林中走动,否则,准能闯出一番盛名来的。” ‘康浩心中暗暗一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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