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会很容易受到攻击,光是护甲可能无法提供足够的保护。
到时记得先塞住你的耳朵,这样你才有时间做准备,以免你受到伤害。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看来克撒还以为是那些蜘蛛使得珊迦烦躁不安。其实也不能算全错,只是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基克斯。〃我一点都不担心。〃
她说谎了,胡乱地把蜡球塞进她袖子的布边当中,然后又提出她一直不敢提的问题:〃那然后呢?我应该把水晶给打破吗?〃她手中仍拥有一块克撒给她的水晶。
〃我会找到你的。〃
珊迦垂下了头。虽然已和克撒相处了三千年,看来还是可能连再见也没好好说就结束了。在她心中,她仿佛可以看见凯拉皱起的眉头,其实那场古文明之战早就提醒珊迦最后结果会是怎样的了。
克撒又旅行离开了,而珊迦和瑞特比静静地等待着太阳沉没到地平线下。他们的命运在慢慢地解开当中;过去和未来正一步步地将他们俩的距离拉远。珊迦好想紧紧地抓住当下的时光。过去和瑞特比在一起的这几年使得她几乎忘记了她不是个凡人。她也明了:不管未来世界如何变化,等到〃现在〃都成为〃过去〃时,眼前这些美好的时光就再也寻不回了。
但是当珊迦注视着瑞特比的时候,发现他正凝望着西北方,凝望着那座交错着他的过去与未来的城市。珊迦沉默无语,直到天色渐暗,第一颗星星在他们的前方升起。
〃是时候了。〃珊迦说。
于是他们便坐在一起,然后珊迦开始吟唱法术。浮球慢慢地出现,包围住了他们。
乡下进城的农民为了省下在城中住宿客栈的开支,通常只在田野或是城墙旁边的空地搭帐棚暂渡一晚。借由他们的炊烟和云层的掩护,珊迦毫无困难地越过了城墙,来到了这城市南端的上空。瑞特比说他很熟悉这一区的情况,他带领着珊迦来到了一条安静的巷子,那里有一座遭遇过火灾而被遗弃的空屋。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珊迦在浮球崩碎后这样问着。
〃是的,〃瑞特比指着一个二楼的窗户说,〃我对这里最后的印象是一场火灾。那时我母亲向我父亲大喊,叫他赶快把我给救出来,不要再管他那些宝贝藏书了。〃
〃然后他照做了吗?〃
〃是的。〃瑞特比伸手去触摸已经被烧焦的门,门的中央被掉落的屋顶横梁利穿了一个洞。〃我们其实并不算穷,我常常在想后来一定有人从我们的不幸中捞到好处。〃
珊迦牵起了他的手,拉着他走向街尾的一条小巷。〃你记得你说过任何事物跟克撒之战那时代比都变小了吗?在宾卡市这里,所有的东西好像变得更小呢。〃
她发现原来只有她和克撒是唯有的能够对过去忘情的人,当她和瑞特比要前往皇宫和亚佛神神庙之间的广场的路途中,她简直已经听见瑞特比心口幻灭的呼声了。那里无人居住的空屋几乎和有人居住的屋子一样多;但即使是有人住的屋子,它们的窗户也全都是紧紧关闭着的,完全不顾夏天的湿热,而每一扇门也都用铁条紧紧地拴住。
瑞特比没有看到任何他认识的人,因为他们一路上根本没有碰见任何人。狂欢庆祝的声音和眠者独特的昏沉气味从屋顶上飘过来,但是这附近的房屋仍是紧紧地关着门窗。
当他们到达亚佛神神庙和皇宫中间的广场时,他们终于知道声音是从哪来的,并了解为什么如此多参加庆典的人们要选择在城墙外面搭帐篷了。广场上的群众全都充满邪气,非常愤怒地在找寻着打斗的对手,一对对陷入搏斗中。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是男人,穿着属于乡下人的朴实的长衣,就跟瑞特比和珊迦一样。而其中珊迦辨别得出的少数的女人,模样看来全都不像是任何人的亲属,无论妻子、母亲、女儿或姊妹。这个情况跟瑞特比所说的和谐的家庭聚会不太一样。
瑞特比一直不发一言。混乱的群众忽然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他们瞥见有八个长相凶恶的男人正穿过皇宫大门,对着亚佛神神庙而来。那些人穿着链锁锁甲式样、皮革制几乎全黑的军服——除了无袖坎肩上镶了明显的赤红色的宽边以外。他们八人之中的两人擎着比手臂还粗上两倍的火把,其余六个人则拿着短朝状的邪恶武器:一边是新月形锐利的战斧,另外一边则是锋利的弯勾。珊迦深知这种武器能对没有武装的人们造成怎样的伤害,她希望永远不会再目睹到那种伤害。
群众在赤纹军的面前重新聚合在一起,警觉地看着他们,但是不太安静。某些人嘴里低声念着挑衅的言语,但是还不够大声到让赤纹军听清楚,但赤纹军听见那也是迟早的事情。珊迦担心她那不再目睹伤害的希望要破灭了,因为现在两边的人马眼中都只剩血腥的杀戮而已,不到血流成河的地步,他们是不会满足的。
〃我……我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瑞特比吞吞吐吐地说,〃是眠者来了吗?〃
他想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珊迦也不明了事实的真相。
空气中有些微烁油的味道,可能来自于亚伟神神庙或是皇宫中,在高墙保护下,目前这两个地方目前都还很平静。〃是我们来了。〃珊迦这样回答瑞特比,脸上的表情就如同赤纹军党员一样的坚毅。〃我们来到这里找出事实的真相了,不是吗?这些人全是你的同胞,瑞特比,那些已经被赤纹军抓起来的伊芬人,和那些还没有的,全部都是。现在所有伊芬人都已是满腔恨意了。〃
音爆蜘蛛和非瑞克西亚人可能也都在前方的路上了。
〃我以前一直很担心如果我们直接干掉赤纹军和非瑞克西亚人的话,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但是现在这情况已经比我所能想象的最糟情况还要糟了。〃瑞特比说,他将疲惫的手搁在珊迦的肩膀上寻求依靠,但是马上又垂下了。
在他们接近神庙的时候,广场突然爆出一阵吼声和尖叫声。瑞特比急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稍稍挪开珊迦、看到暴乱的场面时,他整个人都吓呆了。珊迦抓住他的手臂并且剧烈摇撼着他使他清醒过来。
〃除非你还知道别处有床和食物的更好休息的地方,〃珊迦急急大叫着,〃否则我看我们赶快躲到你的旧家那里吧,我想这里不到天明之后是平静不了,难道你要在这里跟这整座城市一起陷入疯狂?〃
瑞特比依稀记得,广场的西方有几家不错的客栈。至于它们还在不在那里,他也没有多少信心。珊迦自从昨晚在纳嘉堡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如今已是饥肠辘辘。她奋力半拉半扯地拽着瑞特比的手臂,以免他被撞倒,试图穿过汹涌混乱的广场。
〃忘掉你过去对这个地方有多么熟悉,好吗?该注意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而不是你记得的是什么。〃当他们向北方——也就是海洋和皇宫的方向走去时,珊迦给瑞特比这样的建议。
当神庙锣声大作的时候,他们正经过赤纹军的军章附近的圆五旁边,极为小心地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次珊迦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当她察觉到有个巨大的阴影突然出现在附近时,她马上就要起身逃跑。但是瑞特比制止了她。
〃那是每晚的例行公事。〃瑞特比说,〃也是这些人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至少是理论上他们来这里的原因,每一晚高阶祭司都会让圣典绕行全场,然后进行仪式,将圣典呈放在讲台上,直到午夜来临。〃
这是珊迦第一次注意到广场正中央那个巨大且用白色帷慢覆盖住的平台,〃每一晚吗?〃她询问道。珊迦踌躇着,并开始盘算明晚音爆蜘蛛尖叫的时间。
瑞特比点了点头。
珊迦也点了点头,她看出了瑞特比当初要求的目的。〃原来从一开始,克撒说他准备用朦胧之月揭穿眠者面目的时候,你就已经这么打算好了!但是,究竟为什么要放碎裂者蜘蛛在祭坛附近?〃
〃因为这样一来,当祭坛被摧毁的时候,才不至于把圣典也毁掉。
我推测那将会好好地羞辱席拉塔教一番,我要席拉塔教教徒发现到有赤纹军内贼时觉得羞愧,我没有想到现在竟然会由赤纹军当家领头。〃
他抬起头面对着神庙的方向,他所描述的状况正在进行:他们早先前看到的八个军人正在领导着一小段的队伍往亚佛神圣殿前进,而被簇拥其中的是一项载着亚佛神圣典的华丽的轿子。这个装书的轿子由四个祭司抬着,其中至少有一个祭司散发着烁油的味道,珊迦指头看了看天空。
朦胧之月已经升起了,但是她只知道较大的那个月亮的运行轨道和周期,而且她总是认为观察这较小的月亮是一件麻烦事,它有的时候在这里,有的时候偏偏又移偏了,从来都没有一定的规则可循。
她甚至不知道小月亮每天是早一点升起或是晚一点升起,更无法明白克撒所信赖的那个〃刺穿天顶的时刻〃。
〃他们只是把圣典带到讲台上,然后到了午夜再带回去?就这么几千步的距离?莫非你指望他们就在扛着圣典的这一小段距离中出什么事情?〃如果瑞特比想要羞辱席拉塔教教徒,她想不出有什么比让一个眠者在打着圣典的时候崩坏来的更有效的方法。
〃不。〃瑞特比回答。但是在他进一步的解释之前,离他们最近的一扇皇宫大门突然打开了,更多全副武装的赤纹军虽出现在他们面前。
另一个八人小队里,也有一个眠者行进在其中,他和珊迦的距离非常的近,珊迦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觉出哪一个是〃它〃。那是一个刚修过胡须的年轻人,看来并没有比瑞特比年纪大,当然也没有瑞特比那么好看,他的嘴唇和鼻子对他的睑来说太大了,但是他的眼睛又太小了。当他转过身来瞪着珊迦的时候,珊迦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她强迫自己的头保持不动,并且移开眼神,避免聚焦在那个年轻人的脸孔上。也许他也分辨不出到底她有没有盯着他看。珊迦甚至小心地闭住气不敢呼吸,虽然那实在有点太迟了。当八人队伍通过后,她才开始继续行走。
当他们到达广场西边时祭坛仍然没有被放下来,各公会的客栈就跟一座座小城堡一样掩门耸立在那里,珊迦注视着游行队伍一圈又一圈地绕行着广场的同时,瑞特比正与公会管理员协调中。这一间客栈是理发师和外科医师联合公会所有,它的厨房后面有一间空房。他们要求的收费很高,而珊迦和瑞特比身上所带的银币或是铜币没有一种是他们接受的。幸好——也许只能说是〃凑巧〃——在理发师了望台那里就有一个兑换钱币的报位。
〃这简直就是趁机抢劫!〃当瑞特比拿了一枚金戒指,却只换得不成比例的现金回来时,不敢置信地说了这一句:〃应该要有人去告诉塔巴耶,让他知道的!〃
〃亚佛神知道的。〃兑换钱币的店员回答,还用手指了抬头上用丝带悬挂的铝制印信。
才一会儿的工夫,厨房后面的房间已经被另一个旅客租去了,他们绕来绕去,被带到了一个满是尘埃的阁楼,珊迦确信在白天这里根本是一群鸽子的鸽舍。
〃说不定食物不错。〃付了房租之后,瑞特比安慰珊迦。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你老是弄砸每一件事!现在希望你安静一点,那这顿饭也许我还吃得下去。掉在地上的谷物也许就是我们的晚餐呢!〃她半开玩笑地说,可是她那些粗制滥造的幽默在欧蓝山还勉强算是有趣,在这里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但是食物还真的不错。他们狠吞虎咽地吃完用香料尊烤的羔羊肉,还有用坚果和花瓣作成的甜点、浇上蜂蜜的面包,还畅饮了一种只有在水果狂欢节才能喝到的用特有水果作成的果子酒。虽然这些食物的价值还是远比他们所付出的钱少,但是已经算是不错了。在吃完之后,他们甚至还把剩下的酒带到了阁楼里面。
阁楼之下是一条明暗的小巷子,但是借由一点小小的特技动作便登上了屋顶后,他们发现,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宾卡市广场的动静。一阵湿湿凉凉的微风吹过,清爽的空气让人觉得很舒服,而在广场上,此时亚佛神的圣典仍然在祭坛上展开着。赤纹军人站在那里戒备,好让祭司轮流背诵吟唱席拉塔教的诗篇时不受打扰——至少瑞特比是这样跟珊迦解释的,因为祭司的声音传不到他们所在的客栈屋顶。
广场上的人群逐渐地散去,剩下来的人群围绕在散落的营火堆旁,赤纹军员就站在皇宫和神庙前面守卫着。珊迦很惊讶地发现就连她们投宿的小客栈前面也有人在巡逻,但是那并没有多大的关系,这里够高,视野够辽阔,如果有状况的话他们可以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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